春环应了一声,再回来时,容氏弟子已将这祠堂查看了一番。

    “没有异样。”容昭摇摇头,道:“白公子呢?方才你自己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宋温颜摇头道。

    “我们方才随赵老爷在府中转了一圈,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正说着,春环便抱了个长盒过来:“小姐,您要的画卷。”

    宋温颜道:“既然无发现,便不要那么紧张,不若先赏画放松放松心情?”

    容氏几个弟子似乎都觉得没什么必要,目光皆有些不愿,容未道:“时间宝贵……”。

    赵吟吟道:“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宋温颜看了一眼赵吟吟的神态,自忖道:这赵小姐甚是奇怪,方才分明还不想给众人看画,现在这表现却又是想了。便笑一笑道:“看看也无妨?”

    容昭思索一会儿,点头道:“那好。”

    几人寻了个敞亮地方,赵吟吟打开木盒,取出画卷。

    “这是庆山居图,上次去庆山还愿所作。”

    “此画画的是牡丹中的一种——碧天一色。”

    “这是老虎乃是我临摹先祖赵应手迹。”

    ……

    方说到一半,便听前院传来一声大吼:“你们家赵老爷在哪里,还不快出来!”

    便有一个小侍面色煞白,如逃命一般朝他们奔来。

    宋温颜一瞧:竟还是方才通报那小侍。

    那小侍来回通报三次,一次比一次急,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来了个大拜,来不及起来,道:“老爷老爷,钱公子踢门硬闯进来了,说要讨个公道,还,还带了人来,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

    “什么?”赵老爷一听,连忙向前屋赶去,众人慌忙追上。

    到了前屋一看,那站在前面的少年一身红衣,马尾高束,颇有些桀骜,瞥了一眼赵老爷:“就是你家里养妖怪伤人?”

    还不待赵老爷答话,后面一贼眉鼠眼的男子便道:“季公子,就是他们家!”

    宋温颜进了屋,看那少年一身装扮,眉间一挑。

    这下好,这四大家族的人,一下子见了一半。

    烈烈红衣,金乌化日,正是四大家族之一——江陵季氏的家服。

    赵老爷还没开口,便听一道声音唤道:“季公子?”转头一瞧,是追进来的容昭一行人。

    那红衣少年扫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容昭?你们容氏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来帮赵老爷除妖的。”

    “除妖?”红衣少年冷笑道:“此处是我季家庇护之地,要除妖也该是我季家人来除,你们插手什么?”又问:“那你们可除了妖了?”

    容昭道:“还没有。”

    红衣少年哼笑一声,似是嘲讽。

    赵老爷愣了下:“不是……季公子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红衣少年一眯眼:“什么误会?”

    赵老爷:“我家……”

    “有什么误会!”那贼眉鼠眼的男子抢话道:“就是他家放了妖怪,让我丢进了脸面。季公子,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赵老爷:“啊不是……”

    “季公子,这虎妖凶猛异常,定要小心行事啊。”男子再次打断道。

    红衣少年瞥了他一眼,道:“还要你提醒?”

    男子连忙赔笑:“公子当然道行高深,我多嘴了,多嘴了。”

    少年便冲赵老爷扬了扬下巴:“你便是赵家主事的?速速将人遣开,本公子要列阵。”

    赵老爷:“但我们……”

    他还是没说完话,因为容昭道:“你要列什么阵?”

    “自然是引妖阵。”

    容未忍不住站了出来,道:“周围如此多普通人,怎能用引妖阵,太危险了。”

    红衣少年嗤笑道:“你们容氏的人就是放不开手脚。”

    容未正欲发作,容昭忙拉住了他。

    赵老爷终于找着机会把话说出了口:“可是,这妖怪并非我府上所养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

    男子道:“你有什么证据说这妖怪不是你养的!”

    “我……”赵老爷一时哑口无言。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谁管是你养的不是你养的?我不过是来除妖的,除的妖是谁养的管我什么事?快些遣人散开,否则……”他将长剑抽出来一截,目光不善:“我来帮你们散开。”

    “且慢!”宋温颜道:“我有一个猜测,不知诸位想不想听听?”

    容昭道:“说来听听。”

    少年闻此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

    “各位可知晓蓬梧山末期八怪之一明台君?”

    沉吟片刻,容昭道。“公子是想说,明台君的坐骑就是虎?”

    千年前,蓬梧山乃是神州第一大宗门。宗门内灵丹宝药奇珍异兽数不胜数,座下无数门人弟子,祥云常伴,金凤翱翔。无数人在山脚苦等,只求五年一次的宗门大开之日。

    盛极必衰,百年前,家族兴起,宗门没落,昔日第一大宗门,成了世间最后一个宗门。却也出了几个厉害人物,被称为蓬梧八怪。

    明台君就是其一,传闻中他身着道袍,腰挂拂尘,乘虎驾云,逍遥无影,醉卧花树下,满堂幽香来。自蓬梧山被攻破后,他便再无所踪。

    红衣少年道:“这与赵府有何干系,难不成你还想说这赵府虎妖就是明台君坐骑。”

    “并非。”宋温颜笑道,“这明台君的坐骑,不知各位可听过来源?”

    “传闻中,八怪之一寻山老翁曾送了明台君一幅画,这画上,便画的是一头威风凛凛大虎,后来,有人曾言见过那大虎就是从画中一跃而出。”宋温颜道:“虽说是传言,可若是以此推测,便也能大致猜出此事。不知各位可注意到,赵府之中,不仅没有妖气,还笼着丝丝灵气,而灵气,又以赵小姐身上最甚。”他回头,望向站于末处的赵吟吟。

    赵吟吟仍是垂着眼,看不清神态。

    容昭沉吟道:“不错,赵小姐身旁的确相较常人浓郁了些,只是这也不算,有许多如此灵气相较普通人浓郁却又无缘者。”

    人身上皆会带些灵气,年少时最甚,若到达一定程度,便成“缘”,有缘之人,便能踏上修行之路,而身上灵气较常人浓郁却结不成“缘”者,则被称作无缘之人,这种人无论怎样都修炼不成,虽说相较常人冰雪聪明些,但灵气却会随时日逐渐消散,最终成碌碌众生。

    赵吟吟便是这等无缘人。

    宋温颜道:“我曾记得,赵小姐曾画过一幅猛虎图?”

    赵吟吟半晌方道:“的确如此。”

    “可否借来一用。”

    春环还没将画送回书房,便呈了上来。

    宋温颜拉开画,视于众人。

    这画上正是一头栩栩如生的大虎。

    宋温颜将画转向钱公子,笑道:“钱公子,你可觉得这大虎像不像那日的虎妖?”

    钱公子未曾想到这话一下子扔给他,瞟了眼红衣少年,道:“啊这,我也记不清了。”

    宋温颜便又道:“那赵老爷觉得呢?”

    赵老爷细细看了一阵道:“初看这幅画时倒不觉得,如今听公子一说,竟感觉越来越像。”

    “公子的意思是,虎妖便是从这画里来?”容昭道。

    红衣少年道:“那明台君不过是个传闻而已,哪里能够当真?即便是真的,这赵吟吟可没有先缘,哪能画出这样的画?

    宋温颜道:“是没有仙缘,可未必没有其他缘分。或许是赵小姐结了什么画缘,又或许她上辈子救过老虎一命,报恩来了。”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道:“说到底,这全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实的?”

    宋温颜道:“这简单,你往赵姑娘这里靠一靠,指不定那大虎便出来了。”他停顿一下,笑道:“只是那大虎凶猛异常,你的安危,可没人能顾得上。”

    “我呸。”男子往少年背后缩了缩,狠狠啐道:“丧心病狂。”

    “哪点丧心病狂了?”

    “你这是要我的命!”男子骂道:“实在是恶毒!你就是盼着我死!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串通起来的,就是要我死……啪!”顷刻间,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红印。

    他一愣,盯着面前一脸怒气的赵吟吟,随即怒火涌上心头:“死婊?子!你敢打我!”

    赵吟吟道:“打的就是你!”

    春环一把上来将赵吟吟护住:“你算什么东西,强抢人作妾不行尽用些下流手段,你要打我家小姐,有本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哎呀呀,别打喽。”赵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拉架:“阿吟,怎么打钱公子呢,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快给钱公子赔不是……”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忽而一道一道强劲气流荡开,随着一道怒声:“闭嘴!”

    赵夫人等人不知是被那气流吓住,还是被那道声音吓住,一时间皆停下动作,齐齐看向他。

    “小妾?”那少年咬牙缓缓重复了这两个字:“钱三,你不是说人家不知好歹放妖伤你吗?你可从来没说过是要抢人当小妾。”

    那钱公子脸色煞白,扑通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季公子,是我……是我忘说了!”

    “忘说了?”少年一脚将那钱公子掀了个底朝天:“合着把我当枪使呢。”

    钱公子忙扑上来抱着少年的裙角痛哭流涕:“季公子,啊不,表弟……表弟,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真真不是故意的。我堂姑妈可是你二叔母啊表弟。”

    那少年冷笑道:“表个屁的弟,世人皆知我季明骄有两个绝不能提之物,一是宋温颜,二是小妾,你当是狗屁呢。”

    宋温颜闻言一愣。

    首先是有些惊愕这少年身份,季明骄,季家家主之子。

    其次,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与这少年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与这少年从无交集,即便早九年前,季明骄也不过九,十岁左右,恨他做什么?若说唯一可能的……宋温颜仔细回想一番,莫非是他九年前锦官之乱捅了季明骄老爹一刀?

    啊,没错,九年前季氏领队来围剿宋氏的正是其家主逐芒尊,而也正是他以宋温颜父母为饵,引宋温颜上钩,险些杀死他。而逐芒尊自然也不讨好,被宋温颜捅了一刀。

    也不至于啊,那一刀又不致死,怎么如此仇恨他?

    一回神,季明骄已拂袖而去,钱公子瞪了屋内众人一眼,慌忙追上。

    容氏弟子大抵没见过此等闹剧,一个个待在原地,过了许久,容未才磕磕巴巴总结道:“所以那钱公子并未告诉季公子他是要抢人做小妾,反而倒打一耙说人家放妖咬他。”

    春环骂道:“实乃不要脸至极。”

    宋温颜见人走远,向容昭道:“容公子,向你问个事。”

    “什么?”

    “为何这季公子如此厌恶这两样东西——宋温颜和小妾。”

    容昭道:“宋温颜在锦官之乱杀了逐芒尊,弑父之仇,自然不可原谅。至于小妾,逐芒尊生前留下太多小妾,好几个私生子,应当是这个原因吧。”

    啊?宋温颜顿感天旋地转,一顶沉沉帽子扣下来:他杀了逐芒尊???即便是在锦官之乱,他捅那一刀远伤不了逐芒尊经脉,更不必说性命,他怎么杀了逐芒尊了???

    好一阵,他才道:“那如今季氏家主是?”

    “是兰芳尊。”

    “……”宋温颜决定不提这个话题,反正他死后,做了什么都是旁人说了算,便索性回归正题:“那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赵老爷正忙着安慰闺女,闻言一愣:“这便算是了结了?”

    “府上无半丝妖气,那虎妖并非虎妖,而是护小姐周全的虎灵,这岂不是了结了?”

    “可这……”赵老爷道,“不过是推测而已……万一不对……”

    宋温颜笑眯眯道:“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容昭沉吟片刻:“的确如此,若赵老爷不放心,我们便在府上设上护阵,防止有妖闯入即可。”他又从袖中摸出几个囊袋,“这袋子中装的乃是护身符,危急时能保命。若是赵老爷再发现反常,随时向容府发信即可。”

    赵老爷这才点头。

    等几人设完护阵,日已西斜,赵老爷道:“几位要不就留在府中吃过饭,歇息一晚再走?我让下人整理好客房。”

    宋温颜应道:“好。”容昭等人则以还要回族中禀报为由,婉拒离开。

    “那宋公子,便告辞了。”

    宋温颜笑:“江湖有缘再见。”

    容昭等人转身向外去。

    宋温颜回头,瞥了那正在哭哭啼啼的赵小姐一眼,嘴角含着淡淡笑意。

    这事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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