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总督沈犹龙、巡抚王永祚、巡按顾炎武各领标营自太湖,沿胥江而上,直抵苏州胥门。

    吴胜兆引本部诸将在城门前列队相迎。

    “罪将吴胜兆拜见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巡按大人。”说着还假意要跪。

    沈犹龙一把扶住这个军头,“吴提督弃暗投明,深明大义也,我等在太湖听闻,也是立马赶来相会。”

    站在苏州城下,大家东拉西扯一通,最终吴胜兆从沈犹龙口中得到他明确的保证,说保举他仍为江苏提督总兵官,还要向监国为他请封伯爵后,这家伙这才满意。

    “请总督巡抚巡按大人入城,末将移驻城外。”

    沈犹龙挽着吴胜兆的手,看着苏州城笑道,“苏州城是吴提督打下来的,以后还是由吴提督驻防,本部和王抚院等都会仍驻西山岛上,暂时不会搬过来。”

    “部堂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清军主力即将南下,这次我们要灵活应战,所以我们计划是要把苏州城墙给拆了,把运河给堵了,不让清军顺利南下。等过些天粮食成熟,还要抢收走这些粮食。”

    吴胜兆愣神许久。

    拆了苏州城墙,那他这个江苏提督驻防苏州还有何意义?

    “吴提督不用担忧,我们拆了苏州城,也是为了能跟鞑子争夺苏州的控制权,鞑子来了,吴提督可以随我们退入太湖,也可以去崇明,他们无可奈何。”

    ······

    几天后。

    江宁。

    严我公再次召集一众文武高官们。

    “有几个坏消息要通知一下大家。”

    “苏松提督吴胜兆叛变投明了,他还攻下了常熟和苏州,大肆抢掠后率部投敌。”

    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是新任江西河南江南三省总督马国柱,“这个该死的叛逆,我建议立即上报摄政王,请朝廷将其满门抄斩。”

    严我公淡淡道,“这些朝廷自有处置,坏消息不止这一个。”

    “驻苏州梅勒章京康喀喇在常州遭遇伏击,辎重全失,随其南下两千五百绿营也皆溃散,如今康喀喇带一千余残部据守武进城待援,常州五县,明军现已攻占四县。康喀喇的五百前锋,先前已至苏州,回援常州,结果在无锡遇伏,已全军覆没了。”

    巴山忍不住跳了起来咆哮道,“康喀喇带两千五八旗勇士先头南下,现在直接折损了七百,七百我大清满蒙勇士啊,这些都是最忠心忠能干的奴才,就这么没了?”

    严我公冷哼一声,“请巴山将军先坐下。”

    “康喀喇南下前,本经略再三交待,这江南不太安宁,到处都是明军渗透,尤其得提防他们的水师,这些明军在水上占有优势,可以借助长江、太湖、运河水网,来去如风,但康喀喇明显轻敌了。”

    “居然在奔牛镇遇袭,还被明军野战击败了,这可有负满州勇士之名啊。”

    巴山愤怒的道,“都是那些绿营无能不可用不可信,是他们临阵脱逃害了那些勇士们。”

    “这些绿营究竟是因指挥不当被击溃,还是临战脱逃,后面自有调查结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再说,现在重点不是讨论谁的责任,而是现在这局势,得如何补救。”

    “常州一府五县,现在只剩下一座府城,和一千八残兵败将,危如累卵。苏州又失,常熟和吴江县也再失守。”

    “还有,刘良佐刚送来急报,明军肃虏伯黄斌卿、阮进、淮扬巡抚沈廷扬等兵犯江北,连取通州、泰州,刚刚拿下了扬州。因明军势大,刘良佐已经退往淮安。”

    “最新消息,刘良佐不战而逃,明军乘胜追击,已经连取高邮、盐城,黄斌卿的水师都已经驶进了庙湾镇的蛤蜊港,抵达了黄河口。

    “阮进一路也已经到了淮安不远,刘良佐不断求援,说明军水师极强,船载巨炮,一炮糜烂十余里,说先前他守扬州,可扬州去年才被我军攻史可法时用大炮轰塌,许多地方还没修好,明军来攻,他根本无法防守。

    现在明军又将围淮安,若是再不派兵增援,那他只能退守徐州了。”

    花马刘这番话非常不要脸,这个家伙当初清军南下,直接以十万部众降清,虽然降的早,但在清军这并不怎么受待见,做为原弘光江北四镇之一,混的可以说是很惨的了。

    甚至江北四镇的那些总兵副将们中,也就刘良佐这一镇的混的最差。

    他的那什么龙凤虎豹鹏五虎上将,现在最高就是副将,连总兵都没人捞到一个,原因也简单,多铎南征,刘良佐率部从征,结果从他到他手下五虎将,全是抢掠第一,打仗就最后。

    到现在刘良佐的十万部众,拆分的拆份,调走的调走,他手下也没几个兵了,他挂个江北提督头衔,麾下就剩下五千提标,镇守扬州。

    扬州在清军南下时,大炮轰开屠城十日,杀成了鬼城。

    但因为扬州地理位置重要性,是盐、漕要地,故此破城后清军也是迅速开始重建扬州。

    最后还给刘良佐新安置了个江北提督,让他驻扬州,也算是安抚,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如此无能。

    他手下秦大鹏守泰州,也是不战而逃,他自己更过份,从扬州退到高邮,再退淮安,现在还说要退去徐州。

    直接把江北的运河拱手让给了明军。

    包括这段时间清军征调、运输、存储在运河两岸的不少粮草,也没了。

    “大将军谭泰刚到济南,结果现在扬州丢失,淮安危急,为大将军准备好在扬州高邮的那些粮草全没了,甚至朝廷在盐城、扬州转运的那些盐,也全没了。”

    尤其是盐,从明朝起,天下之盐四分之三出于两淮,而两淮之盐,最后又都转运到扬州,扬州曾经被称做独得天下月色三分之二的繁华城市,可就是靠盐和漕运。

    清廷现在就想着靠这盐来补充财政呢。

    结果大量淮盐调集到扬州,这还没发卖给盐商,就没了。

    这简直是不敢相信的事情。

    珠玛喇忍不住叹息,“苏松提督吴胜兆反叛,江宁巡抚土国宝丢了苏州,江北提督刘良佐不战而逃弃了扬州和江北大片土地,操江十二营又没有一个能战的。”

    “请问经略大人,这南方局势怎么就糜烂至此?”

    “请问经略大人,这南方的汉人文官武将,可还有一个能用的,能信的?”

    “江北江北运河都已经被堵塞截断,接下来这仗怎么打,拿什么打?绿营还有没有兵能用?”

    严我公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如操江提督陈将军所言,到任之后才发现烂到根了,现在也只能从头开始整顿,如今看来,运河堵塞,连失大城,也只能先待秋收之后征集粮草,然后全面整顿绿营之后,才能南下了。”

    运河不通,没有粮草,后方还不稳,这如何千里奔袭绍兴?

    叹了叹气,严我公道,“现在便请珠玛喇和巴山、和托三位梅勒章京率余下七千五百蒙满八旗陆路增往常州救援康喀喇,绿营不可信,还得你们出马,先解常州之围,再收复苏州。”

    “至于江北,便只能等谭泰大将军南下退敌。”

    “本经略与马总督、陈提督等开始整顿绿营,守卫江宁、镇江!”

    “吴胜兆已反,土国宝、李成栋、杨承祖等人也暂时不能相信,还请三位梅勒章京南下多加谨慎,小心戒备,可切莫被埋伏袭击了。”

    巴山觉得七千五百人太少,还是希望能调些绿营配合,但珠玛喇与和托却都认为,不要带绿营。

    严我公也表示,现在江宁城里也没多少粮草器械能供应,暂时也只能供他们七千五百人的,再多调绿营,也供应不了。

    “务必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宁可无功,不可浪战。”严我公再三交待。

    巴山觉得很气愤,怎么局势就这么急转直下了?

    在北京时还想着一路南下,一直打到海南岛去,可现在居然连江宁都出不去,反而是明军都连下苏州扬州,都要打进淮安去了。

    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

    “这些都怪洪承畴。”气恼的巴山也觉得这事跟严我公没关系,毕竟他也是一起才南下的,若严我公有责任,那岂不是他也有责任?

    所以还是得把这些破事,全给推到前任洪承畴头上,甚至得怪到这些江南的官员头上,比如江宁巡抚土国宝、安庆巡抚刘应宾、淮安巡抚陈之龙,又苏松提督吴胜兆、嘉定副将李成栋等这些人头上,是他们太无能,把江南局势糜烂成这样。

    偌大个江南省,居然没法给他们提供南征绍兴的粮草。

    数万绿营兵马,居然没有一支能打仗的部队。

    这些不怪洪承畴,不怪土国宝等人,怪谁?难道还能怪刚刚南下的他们,怪曾经攻下江南的多铎、博洛?

    巴山离开前,还扬着拳头愤怒的表示,他回去就要向北京摄政王如实禀报这里的一切,要狠狠的弹劾洪承畴土国宝这些人。

    严我公面带微笑,十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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