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窈跟着刘太后进了寝殿,刚踏进去就闻到了浓浓地药味,她眉头一皱,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她已经很久没闻到过这样重的药味了。

    绕过屏风后面,沈知窈看见了卧在榻上的皇帝。

    此时的皇帝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光,躺在龙床上面形容枯槁,一副就要油尽灯枯的模样,刘太后跟他比起来都显得年轻多了。

    感觉到了有人走进来,他张开那双混浊的的眼睛,语气虚弱无力:“母后来了,恕儿子不能给起身给你请安。”

    刘太后见他这样一副随时都可能归天的模样,即便心里乐得不行,但面上也得装出伤心的表情。

    她走过去握住皇帝的手,哽咽道:“快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母后来看看你就走。”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沈知窈母女二人,后者见状忙上前。

    “皇兄,你可要保重身子,听说武安侯世子带着阿熠就要将咱们大周被西夷夺走的镇子全部都收回来了,你要快点好起来,阿熠还等着你亲自给他封赏呢!”

    郑氏其实是怕皇帝还没等到沈熠回来人就没了,到时候要是新帝跟他们一家不对付,故意不给沈熠封赏那可怎么办?

    所以趁着能见到皇帝的空档赶紧旁敲侧击替沈熠先讨个封赏。

    皇帝现在病得糊里糊涂,哪里还有精力去猜出郑氏的心思,他勉强弯了弯嘴角,道:“不愧是朕的外甥,当赏,就,就先封个四品的将军。”

    这倒是让郑氏有些意外,她本来也只是想着皇帝能给沈熠封个校尉就不错了,毕竟他已经是世子了,没想到皇帝还挺大方,直接封了将军,这可是从前郑氏想都不敢想的。

    不知道他爹知道了是高兴还是难过,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家就沈穆的官职最低了。

    不过想来以沈穆的性子也不会在乎这些。

    站在一旁的姜公公知道即使皇帝大限将至,说的话依旧是有用的,他听了皇帝的吩咐,转身去礼部传话。

    这些日子贤妃一直守在皇帝的寝殿,除了三皇子之外谁也不能靠近这寝殿,更别说是进去看望皇帝,有些大臣想要请示皇帝作决断也被贤妃拦在了殿外,称朝中的事情找三皇子就行了,皇帝需要静养。

    姜公公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跟了皇帝好些年,自然能看出来现在的局势对皇帝不利,可他只是一个随侍,面对贤妃母子的强势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不仅殿外全被换成了贤妃的人,就连殿内伺候的宫人,除了他之外也全部都是贤妃宫里的人。

    他临走前悄悄给沈知窈递了一个眼色,希望这位长宁郡主能够帮助皇帝。

    沈知窈收到了姜公公求救的眼神,可她只是皇帝的外甥,又不是皇帝的女儿,而且她乐意看贤妃母子作死,为什么要拦着他们?

    病床上的皇帝虽然病重,但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知道他们母子把持了后宫,可是萧燮想要控制住前朝,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现在没这个能力,可就算有这个能力,前朝中以刘阁老和英国公为首的元老清流一派,也不会让萧燮有这样的机会。

    偏偏这二位对顾昭也是不一般,怪不得萧燮这么急着想要除掉顾昭。

    沈知窈走到榻前,一脸伤心地说道:“皇舅舅,我们还等着你好了后去春猎,皇祖母说皇舅舅的箭术很是厉害,可以百步穿杨。”

    说完她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挤出来的几滴眼泪。

    皇帝没想到自己这个外甥女虽然才被认回没多久,对自己的感情却这么深,他眼角有些湿润,“皇舅舅老了,拿不动弓了,倒是,倒是顾卿的骑射一绝,下次春猎你让你夫君带着你去……”

    提到顾昭,皇帝的语气都慈爱了许多,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宫人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你说什么?陛下夸了顾昭?”

    贤妃看着眼前的宫人,脸色有些难看。

    宫人不知道贤妃为什么要自己将陛下提到顾昭的话都传给她听,见贤妃这样的反应心里也是纳闷,她点了点头:“启禀娘娘,陛下确实夸了好几句顾大人,似乎还有说春猎让顾大人带着长宁郡主去。”

    贤妃听完连说了三个好字,她握紧了手。

    这时候慕容嫣恰巧端着一碗药过来,看见面色不善的贤妃,她赶紧将头放低,遮住了眼中的恨意,这些端药的活明明是宫人做的,贤妃却故意让她来做,借此羞辱她。

    想起这些天她从丫鬟口中听到的关于萧燮要休妻的传言,她手一抖,碗里的药汁洒了一点出来。

    看见慕容嫣这副样子,贤妃没好气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慕容嫣像是没听见贤妃在骂自己,她稳了稳心神,重新端好了那药汁就要进去。

    怕里面的刘太后发现皇帝喝的药有异常,贤妃让宫人拦住了她:“瞎了眼吗,没看见太后她们正在里面,你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们做什么!”

    慕容嫣这才抬眼看向贤妃,她的眼睛里没有了面对贤妃时的害怕,里面平静得像是一汪死水。

    “御医说这药需要趁热喝,不然凉了就没药效了,母妃难道不想父皇的病好得快一些吗?”

    “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本宫也是不想打扰母后和陛下,你敢污蔑本宫?”

    “儿媳不敢,只是御医确实吩咐了要赶紧让父皇服下这药。”

    慕容嫣这话说得不假,里面太后和长公主母女都还在,她要抓住这个机会,不然真让贤妃母子得逞了,那她后面的日子可就跟生活在地狱里面没什么两样了。

    她还想着继续劝说贤妃放自己进去,没想到沈知窈出来了,她看见了慕容嫣手中端着的药,“皇舅舅现在醒了,正好,皇子妃赶紧把药端进去给宫人伺候他服下吧。”

    外头慕容嫣和贤妃的事情沈知窈早在里面听见了,她大概猜出了慕容嫣的意图,便给了她一个机会,就看她上不上道了。

    慕容嫣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进了殿中,而贤妃怕那现在有刘太后她们在,会生出什么变故,只好跟着进来了。

    “与皇帝聊了这么久,也到了服药的时间,把药给哀家,哀家亲自喂皇帝。”

    “母后……”

    看着刘太后接过慕容嫣手中的药碗坐在了榻前,皇帝想起他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也是刘太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好几天,眼角余光瞥见看着他满脸都是关切的郑氏和沈知窈,他的心里更是愧疚得不行。

    明明福嘉是个女孩,影响不到他的前途,他却还是故意弄丢了福嘉,只为了得到刘太后独一无二的宠爱。

    现在想来福嘉何其无辜,而长宁原本是尊贵的大周郡主,却在从前一直被人说小门小户出身。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缓慢道:“长宁跟着福嘉想来也是吃了许多的苦,皇舅舅对你们心中有愧,挑个合适的日子,晋长宁郡主能为长宁公主。”

    这话一出,贤妃眼睛都瞪大了,自古以来能够被皇帝破格提为公主的郡主没有几个,如今沈知窈就来看了一下皇帝,就直接从郡主一跃成了公主,这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如何使得!”

    贤妃正要让皇帝收回成命。

    “长宁谢过皇舅舅。”

    到嘴的鸭子沈知窈从来不会让它再次飞掉了,所以她不给贤妃阻拦的机会,立即跪下叩谢隆恩。

    “贤妃,你可是对朕的赐封不满?”

    皇帝即便是病重,可这话依旧带着威严,他早就知道了贤妃生了别的心思,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发作。

    贤妃立即低头:“臣妾不敢,只是过于惊讶,所以口不择言了,恭喜长宁。”

    殿内的宫人也都有眼力见地跟着道喜:“恭喜长宁郡主。”

    “以后该改口叫公主了。”

    “是。”

    见皇帝不再说话,刘太后边拿着汤匙舀了药汁,然后放在嘴边细心地吹了吹,等药汁凉了一些才递到皇帝的嘴边。

    刘太后不知道这药里面有毒药,所以也就真要喂他喝。

    皇帝看着跟前的慈母,心里头热热的,正要张口把汤匙含进口中喝下那药,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的慕容嫣还是出了声。

    “父皇不要喝这药!”

    其实这毒药已经深入了皇帝的五脏六腑,今天这碗药喝不喝都差不多了,在场知道这药有毒的也就三个人。

    除了贤妃和慕容嫣之外就只有沈知窈,当然是顾昭告诉她的,她当时知道后还挺佩服这贤妃母子的,胆子是真的大。

    正要张口的皇帝转头望向慕容嫣:“你说什么?”

    慕容嫣扑通跪了下去:“有人在父皇每天喝的药中下了慢性毒药,平时御医查不出来,这药会在父皇的身体中日积月累,最后毒发身亡!”

    刘太后闻言立刻将那药放下,她对着已经回来了的姜公公道:“去将御医院的许御医找来!”

    皇帝对着跪倒在地的慕容嫣沉声道:“你从何得知这药有毒,胆敢有虚言朕今日就杀了你。”

    慕容嫣身子抖了抖,不去看脸色瞬间煞白的贤妃,如实道:“儿媳也是前几天无意中听到母妃和三殿下的对话,才知道的,父皇饶命!”

    “放肆!”

    贤妃当即白着一张脸跪下:“陛下!你要相信臣妾!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怎么敢,您是燮儿的父亲,他更是不敢,这弑父的罪名他如何担得起!”

    说着她指着慕容嫣恨恨地说道:“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故意挑拨离间!你前段时间还害死了陛下的孙子,现在又想要污蔑自己的丈夫,害死自己的丈夫,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要置我和燮儿于死地,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父皇!儿媳说得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慕容嫣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皇帝榻前,言辞恳切:“三殿下早就买通了您身边的宫人,如果不是今天皇祖母和长公主来了,儿媳才有机会告知父皇这事!”

    “来人!三皇子妃得了失心疯,快将她带下去!”

    贤妃慌乱中对着殿内的宫人使眼色,想要将慕容嫣捆了带出去。

    皇帝听了慕容嫣的话气得在榻上一直呼气。

    倒是刘太后比皇帝冷静得多了,她扫了一眼这对婆媳,冷着声音开口:“没有哀家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动老三媳妇!”

    正准备上前将慕容嫣拉开的宫人脚步一顿,不敢再继续上前。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姜公公带着许御医来了。

    “许御医,请看一下这药碗是否不妥。”

    许御医看着殿内的情形,大约也猜到了什么,他端起碗闻了闻,又舀了汤匙的药到嘴里尝了一点。

    过了一会他放下这药碗,面带严肃地回刘太后:“启禀太后,陛下,这药被加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可否让微臣给陛下把脉?”

    刘太后立即起身,给许御医让了位置: “请。”

    许御医的医术是御医院中最高超的,没一会儿他就皱了眉头,对着皇帝和太后跪下:“陛下身体的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恕老臣无能为力。”

    刘太后立即对着殿外的侍卫喊道“御林军何在,将贤妃绑了带下去!”

    贤妃跌坐在地上,完了,她和燮儿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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