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一间茅草屋,一声尖叫划破黑夜。

    “啊!”

    元郎,你在哪儿?

    简陋的茅草屋里,沈婵身着粗布衣衫,躺在一张榻上,身下的血水流的满榻都是时,心里却在不停地思念一个人。

    随着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急,她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密集,不是她不想如往常一般忍着,而是真的太痛了,根本忍不住啊。没过一会儿,紧接着又是一阵阵的下坠疼痛,感觉有什么要冲出来一样,下身都快要被劈开了。

    “呀!”

    一声高过一声,简直痛不欲生,沈婵耳尖地听见院子里那颗桂花树上的鸟儿也被惊走了,这时她才惊觉楼主说得果真没有错,要说这世上最大等级的痛,也就是女人生孩子时的痛了,最痛苦的叫声,也莫过于生孩子时女人的惨叫声。

    他麻的!早知道这么痛就不生了,当初怎么就没听楼主的话呢?为什么她要一时心软说什么还恩情之类的话,现在是真的好后悔啊。

    “元郎,妾不想生了,啊!不想生了......有本事你回来啊,你回来啊,回来妾就给你生孩子......”

    “沈娘子,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少喊些话,世子已经仙逝大半年了,你就是喊的再大声,他也回不来了。”一个穿着华贵布料做的衣服的妇人,面带讥色地又朝屋里喊了句,“您要是有劲儿没处使,就多使点劲儿,把小世子生出来吧,这样世子在九泉之下看着也能瞑目了。”

    沈婵疲惫的眼神暗了暗,是啊,元郎已经回不来了,他抛下了她,去追寻他想要的自由了,而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想当初楼主就警告过她,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她会后悔一辈子,也可能会因此而丧命。其实丢掉性命反倒没什么怕的,原本她也没想生来着,可是架不住元郎他那未和离的夫人跪着求她啊,说什么这是元郎唯一的心愿了,好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当时就那么一心软就答应了,现在活受罪,真不如一刀结果了她来的痛快呢。

    罢了,罢了,还情就还情吧,反正还清了以后她也就和他元郎再无瓜葛了。

    这么一想,反倒觉得刚才的惨叫声着实有些矫情了,会叫她娇娇儿的人早就不在了,现在的她又娇气给谁看呢?再也没人会心疼她了。

    一闭一开间,眼神重新恢复淡漠、薄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擦掉眼角的泪,取而代之的是额头上的汗,似乎流的更欢快了,没一会儿都快把她整个人给浸湿了,凭着一股信念,身下一使劲儿,就感到一股热浪涌了出去。

    她笑了,终于要结束了。

    没有听清旁边的稳婆说了什么,在焦急什么,沈婵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硬凭着一股信念要把肚子里孩子生出来,拼命地使劲儿,仿佛使劲儿就可以把她解脱似的,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刚刚在门外喊话的妇人,是当今镇国公府上的一等嬷嬷,也是元郎的奶娘,只见她端坐在破旧庭院里唯一的桌椅上,喝着上等的碧螺春,那通身的做派,怕是连她家主子看见了都得赞一句“好”,只是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压根不像来探喜的样子,倒像是替主子来施恩并罚的。

    “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么慌?!”那嬷嬷严肃道。

    冲出门来的稳婆,脸上也有丝丝血迹,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双手满是血红,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妇人面前,“常嬷嬷,孩子胎位不正,脚先出来了,沈娘子也已经魔怔听不见话了,这样下去怕是要一尸两命的啊。”

    常嬷嬷额头青筋一跳,眉头微皱,“向婆子,你这是做什么?”

    向婆子微微抬起头,低垂着眼,嗓音微颤,“烦,烦请嬷嬷给沈娘子请个大夫来,扎扎针,正正胎位,好顺利产下小世子也保住大人。”

    “呵!”常嬷嬷低哼一声,面露不屑,随即沉沉说道:“向婆子,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的,你家有几口人,分别在哪儿当差,孩子在哪家学堂,早就派人打听得一清二楚的,实话告诉你,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交代给你做。”

    向婆子暗暗抽一口气,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您,您只管吩咐。”可千万别是那害人的事儿啊。

    常嬷嬷低笑一声,“大夫肯定是不能请的了,胎位不正恰好省事,别的什么都不管,你只管把小世子好好接出来就行了,至于大的嘛,国公夫人说了,像她这样的青楼花魁能给世子留下子嗣,已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难产血崩而亡正好去地下陪世子爷,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再者,这事儿你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奖赏,若是办不成,那你就自行处置了吧。”

    向婆子颤巍巍地回到了里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都知道高门世家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没亲眼见过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怕,更别提还要自己亲手做了,可是这种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害死,这以后让她还怎么睡觉啊,半夜里怕是都要担心鬼魂找上门吧,可若是不办的话,自己一大家怕是活不成了。

    沈婵苦笑一声,外面的声音自然瞒不过她,不过她也不想打草惊蛇,幸好她们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如今她的孩子还没生出来,一切都还仰仗着稳婆给她接生,待孩子生下来了,她看一眼就会离开,绝不给对方杀她的机会。

    “稳婆,孩子怎么样了?”她一把抓住稳婆的手,想要确认孩子的平安。

    “小,小世子无碍,沈娘子你,你只管使劲儿,一切有老婆子呢。”

    呸!恁两个死老婆子,还想骗我,我可是什么都听见了。

    不过,稳婆的话已经表明了情况,现在的她只能使劲儿生了,要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岂不是白遭了这份罪。

    打定了主意的沈婵,果断地开始使劲儿,比刚才那阵儿使得还要厉害,可奈何这娃娃就想要他娘的命一样,迟迟不肯出来。

    稳婆在一旁有节奏地催她生孩子,“沈娘子,吸气......呼气......再吸气......小世子就快出来了,使劲儿啊......”

    一呼一吸间,沈婵也不知道呼吸了多少次了,都快一刻钟了吧,她已经有些缺氧喘不过气来了,恍惚间似乎看见几个奇怪的女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服饰,身边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楼建筑,很是富丽堂皇,只见其中一个背对着她的女生,正被一群人步步紧逼到一个清澈的水池边,这明显就是以多欺少,换做以前她肯定路见不平,但是现在她就......正当她想要提醒那个女生时,“扑通”一声,女生被其中一人推了下去,没有任何人下去救她。

    不知为何,似乎是出于本能的,沈婵想要跳下去救那个女生,因为她凫水很厉害,情急之下,身下一个使劲儿,只感觉“哗啦”一下,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出来了,那一瞬间整个身体似乎都通畅了,紧接着,耳边只听得一声“哇哇哇”,再然后,稳婆大喜惊呼,“出来了,是个健康的小世子,恭喜沈娘子,贺喜沈娘子。”

    沈蝉瞥了一眼,“孩子没事就好。”

    没想到孩子出生,刚才眼前的奇怪景象也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太痛导致的幻觉吧。听着稳婆的道喜,沈婵笑了笑,刚想起身用轻工离开,没想到一双大手把她狠狠按在榻上,怎么也动弹不得。

    紧接着,破陋的房门被打开,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一张端庄贤惠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是赵慧珉,元郎那未和离的夫人。

    只见赵慧珉脸上全然没有往日的哀伤与悲悯,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张扬,就这一眼,沈婵竟然还觉得有点美,蛇蝎美,好歹也是一种美啊。

    “辛苦你了,沈蝉,替我生下了嫡长子,你放心,这孩子以后肯定是镇国公,而我就是镇国公府太夫人了,我想要的一切终究还是得到了,谢谢你,哈哈哈!”

    不得不说,赵慧珉说这话时,还真有些疯狂,怒目圆瞪,面容狰狞的可怕,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位德智体美劳的美人啊,不过,看样子她这是早有预谋啊,就是不知道镇国公夫妇知道此人的野心后,是否还会觉得此人是他们的好儿媳呢?

    “呵,那我就预祝你美梦成真。”

    或许是沈蝉说得太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达到赵慧珉想要的效果,她本以为在这样脏乱差的地方生孩子的沈蝉也会一样变的令人随意可践踏,却没成想这女人还是那么美,似乎还更美了,拥有了她不可能拥有的母性美,柔和、恬静,甚至光芒万丈。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个让她妒忌得快要发狂的女人马上就要死了。

    赵慧珉一动不动地看着沈蝉,似乎跨越了千年,所有的不甘在此刻都化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邪魅疯魔,“动手。”

    一名黑衣人迅速掐住了沈婵的下巴,给她下来一颗致命毒药。

    而沈蝉似乎也放弃了抵抗的打算,束手就擒,从容不迫最后在毒发之前说了一句话,“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随后,就是赵慧珉越加疯狂地下令,甚至嘶吼了起来,“杀了她,快杀了她......”

    紧接着,沈婵背后中了几掌,又吐了几口黑血,直到断气,她都还在纳闷,刚才她真不该一时意气用事,应该先逃出去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以死明志呢?

    还有刚才肯定死的太难看了,也不知道这样去地府,元郎会不会嫌她死的太丑,万一不要她了怎么办?

    其实她对赵慧珉早就有所怀疑,所以就偷偷留了后手,等她死后,楼主发现了那封书信应该会念在往日情分给她报仇吧......她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阴谋算计,唯一的一丝温暖就是元郎和楼主给的,这样她死去也不算有遗憾了。

    只是,没来得及和楼主道别一声,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

    “婵儿......”一声呼喊,惊心动魄。

    破陋的大门被彻底粉碎,一个红色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赵慧珉吓得往黑衣人身后躲去,惊恐地看着他来人,慌张怒吼道:“风雨楼主林惊天!快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沈婵如一块破布一般倒在了满是血污的榻上,本已了无生机的眼睛看见闯入的林惊天却又焕发了一些光彩,满是血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楼主,婵儿就知道您会替我报仇......对不起......来世再见。

    ————

    “咳咳!”

    沈蝉被人从泳池里捞上来,咳出几口水后,睁开双眼,脑中不禁闪现几千个问号,这是哪儿?

    是地府吗?

    为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她?

    等等......

    抱着她的这个人是......

    “元郎?”

    恍恍惚惚间的沈婵留下这么两个字,就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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