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工作的事没落定,身边的事也一团糟。在东京上班的老同学说想引荐我去他在的报社,我心怀感激地拒绝了。个人事情不要和工作混为一谈,那束美丽的雏菊给我的压力太大,我把它好好养在花瓶里,看它盛放,看它枯萎。

    我想到阿彰的眼神,竟有点想蜷缩起来,像这把枯萎的雏菊一样。

    我肯定是被他讨厌了。不自知地伤害了他,却仍想着要享用他无限的包容。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贪婪无度的人。

    我其实没有这样的资格。

    看着床头小时候和妈妈一起拍的照片,我突然想问妈妈,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办,是不是该和阿彰道歉,又应该怎么说呢?

    可照片上的妈妈只是微笑着,没有告诉我答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寂寞,原来我什么也不懂。

    享有爱意和关心久而久之就当成是理所当然,对妈妈和爸爸的爱也是如此。最后我失去了妈妈,离开了爸爸,如今又和阿彰渐行渐远。

    我像是罪人一般讨伐自己,这种自毁式的心理状态竟让我有种快感。最后我告诉自己,我不配得到爱,我没有资格。

    *

    周五早上就开始隐隐的胃痛,我想是因为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于是喝了一杯热牛奶。结果牛奶下肚也被吐了出来。

    无可奈何地找了几片胃药出来吃,然后昏昏沉沉地爬到床上去睡觉,做着焦躁又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右下腹剧痛不已,起床都很费劲。

    不知道是如何把自己塞进衣服里、坐上出租车的。估计是我煞白的脸太吓人,司机先生一路都在关心我,问我有没有事,怎么一个人去医院,要不要给家里人打电话。

    我气若游丝,摇了摇头。心想,绝对,绝对不能去麻烦阿彰。即使现在很害怕也不行。

    最后是好心的司机先生把我扶进了医院。

    *

    医生告知我是阑尾炎,会动个小手术,需要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护士小姐说后续还需要住院两天,最好是有家属陪护。我统统回复,没关系,我自己来。

    以至于手术后,当我躺在病床上接到爸爸的越洋电话时,我已经十分平静了。“没事的老爸,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爸爸总是放心不下,“仙道最近也不忙吧,要不要请他来看…”

    “爸,我真的没事,不要麻烦阿彰了。”

    正当他还想多说些什么的时候,背景音里一声奶气的“Daddy”响起来,我想应该是我那刚满两岁的混血妹妹在叫他。我说,“爸爸,你去忙吧。”

    *

    我又沉入了一个梦里。

    我好像在一个偌大的电影院里看自己的纪录片。我看到了七岁的时候,妈妈给我编好看的辫子。她说以后明里结婚的时候,也要给明里编一个美美的发型,让明里成为最美的新娘。

    放到“明里九岁”的时候,我看到了在妈妈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的自己。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窒息般无法呼吸,爸爸按住我的肩膀,说他会永远陪着我。

    后来爸爸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帅气的爸爸、温柔的爸爸,应该有好的归宿的,他值得被爱。我祝福爸爸,但我会悄悄地哭,觉得爸爸不再属于我和妈妈了。我为自己的矛盾而感到羞愧。

    梦的最后,我坐在一片蔚蓝的湘南海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有人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我回过头,阿彰站在我身后,他明亮得像是一束阳光。

    他说前辈是可以哭的,不用做懂事的小孩。

    *

    醒来时,觉得眼睛黏糊糊的,睫毛都粘在一起,泪水还没有完全干掉。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和房间里沉沉的灯光。

    “醒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还在走神的我一怔,这才看见坐在病床边的阿彰。

    一时之间我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下一秒,他温暖的左手轻轻覆盖上我的脸,皮肤间真实的触感突然让我心安下来。

    他说,“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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