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道祖灵像上。

    对了,桑师弟!桑师弟也许能有联系到宗门镇祟司的方法!

    花盛妙立刻用灵力输入传音灵螺,传音灵螺另一头响起的桑明奇的声音格外微弱。

    “师……你……好……?”

    花盛妙突然想到了一种极坏的可能,那些木雕不仅是包围了幽隐道舍,它们可能……“淹没”了整座重明城。

    她大声喊道:“师弟,我有道祖雕像,我没事,但是翟师叔变成雕像了!你也遇到了那些木雕吗?你现在能不能传信给镇祟司,让他们派人来救我们?!”

    不知道桑明奇用了什么手段,他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点。

    “师姐,这……魔门手段,我……现在没事,我不会……变成……,但是要找到……源头,才能阻止……邪祟……,不能等……镇祟司,邪祟……会跑,它若是……带整座城的……,他们……找不到……”

    传音灵螺里的声音突然完全消失。

    花盛妙突然觉得耳边的灵螺质感有些奇怪,当她放下灵螺,发现原本斑斓光滑的灵螺,仿佛染上一层似木似金的乌黑色泽时,她本能地将手上的传音灵螺砸了出去。

    这邪祟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它难道能将所有人和物都变成木雕吗?!

    没有时间惊慌,花盛妙从刚刚桑明奇的话语中意识到——

    邪祟不是这些木雕,让木雕发生异变的真正源头才是邪祟。

    这邪祟可能是“活”的,至少是有知觉的,它是被魔宗人为布置在重明城里的。

    但邪祟可能会跑,还有可能是带着他们一起跑,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等镇祟司来人。

    就在这时,花盛妙突然听到一股恐怖的撞击摇晃声,地面传来猛烈的震颤感觉,如同是整座道舍被一股巨力撕扯摇晃一样。

    地面开始往里处倾斜,恐怖的失重和陷落感让花盛妙意识到,她已经没有耽搁的时间了。

    看着道祖雕像快要完全从剑鞘里拔出剑的动作,花盛妙一咬牙,从芥子空间里拿出自己的包袱,一边将雕像打结,背对着背在自己身后,一边紧张念道。

    “师祖在上,事急从权,容我小小的冒犯……”

    花盛妙背着道祖雕像,用玄月命线打破了窗户。

    原本城中最高的幽隐道舍,此刻如同是被无数藤壶攀附的突兀海树。

    原本灯火通明的崇明城,俯瞰望下,已经被一片黑色的“海浪”覆盖。

    而“黑海”中的木雕,正如密密麻麻的“藤壶”般,试图爬满整座道舍。

    然而在道祖雕像靠近之下,原本爬到顶端的木雕如同瞬间失去生命一样滚落下去。

    背着雕像,果然也有用!

    可是花盛妙能感觉到,道祖雕像对这些东西的威慑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一点点降低。

    很快又有新一层的木雕堆叠而上,一点点试图靠近她所在的位置。

    邪祟的真正源头,到底在哪里呢?

    整座道舍开始轰然倾倒。

    花盛妙来不及再想,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整张符纸瞬间如同被火点燃一样,符纸上亮起了红色如焰火的阵法图案,在空中无风而大,瞬间明亮得像一只随时预备冲出巢穴的火鸟。

    她立刻抓住了符纸一角,跳上了符纸。

    在桑师弟送给她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里面,这张飞行符纸可是最值钱的了。

    花盛妙趴在符纸之上,她努力用灵力控制着符纸的飞行方向,在被糊了一脸狂风,睁不开眼的艰难中,她勉强认出重明城城门的方向,紧接着朝城门靠近。

    重明城里设有阵法,除非是真正的凡人,才能不需要任何核验,从阵法里自由进出。

    花盛妙有一种猜想。

    如果这邪祟真的是被人为控制的话,那么指使它的魔宗之人或许会在城门附近,控制了阵法,随时监测着城中情况,以防有修士从阵法中逃脱。

    花盛妙快要飞到了城门的阵法上空。

    然而她后背上原本轻巧的道祖雕像,陡然间重如万钧。

    原本就有些光芒黯淡的飞行符纸,被压出了密密的裂纹,符纸顿时从“飞机”变成了“滑翔翼”。

    花盛妙措手不及,只能勉强控制住身形,从空中往下滑落。

    她脚下的那片木雕“海洋”,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一样,陡然从中凹陷出如同深渊一样的黑洞。

    花盛妙不敢想如果她落进那片深洞之中,会是什么结局。

    她本能地握住手腕上的玄月命线,终于用了她之前不想动用的压箱底的后手。

    “大师兄!”

    她手腕上的月线一空。

    原本极为沉重的下坠身体,突然轻得如同一片羽毛,被一股极其柔和的力量包住,最后落进了淡淡冷木草叶气息的温柔怀抱中。

    花盛妙现在的姿势极为狼狈。

    她的头发散落下几缕,手臂如同抱住溺水浮木一样地抱住孟春邈腰身,身体仍本能地微微发抖。

    孟春邈稳稳地抱住少女柔韧的腰身,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师妹,如云中仙一般的出众面容上,仍带着温柔轻浅的笑容。

    “师妹,不怕。”

    他的手掌,如同安抚着受惊的孩子一样,轻轻抚拍着花盛妙的脊背。

    “我在此处。”

    仅仅是一句话,花盛妙奇异地就有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大师兄虽然说过他是最大的邪祟,可和那些诡异的木雕比起来,大师兄简直温柔还有求必应得像个活的仙人。

    对付制造木雕的邪祟和操纵邪祟的魔宗弟子,她选择相信——术业有专攻。

    不过如果不是道祖雕像突然变重,她原本不想动用这重手段的。

    对了,道祖雕像呢?

    花盛妙下意识往自己轻飘飘的背后包裹一摸,只摸到了空荡荡的包袱系带。

    她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春邈。

    “师兄,我的雕像呢?你看到它掉到哪里了吗?”

    孟春邈稳稳环抱着她,他们仍在往深洞底部落下。

    大师兄如神仙中人的面孔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他轻柔道。

    “……雕像?我丟了它。”

    ……丢了

    ……了

    花盛妙的脑子突然空白,艰难地理解了师兄这一番话后,她的血压一瞬间被拉高。

    她打算作为护身符的道祖灵像,就这么被大师兄丢了?!!

    虽然刚刚道祖灵像的重量变化,确实让她措手不及,可是冷静下来后,花盛妙并不认为那尊道祖灵像准备害她。

    如果没有那尊道祖灵像庇护,她早就比翟师叔更早地变成木雕了。

    所以,那尊道祖灵像刚刚变重,让她降落,说不定是在警告,甚至提醒她什么。

    可是大师兄这么轻易就把它丢了?!

    花盛妙下意识想让大师兄替她把道祖灵像找回来。

    然而当目光触及孟春邈唇角的温柔笑意,还有那空荡荡的身后时,花盛妙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眼前的“大师兄”,不是真正的大师兄,而是她用那一条玄月命线变出来的。

    而大师兄也叮嘱过她,除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然不要动用这一手段。

    那么,用玄月命线变化出的大师兄,真的可信吗?

    花盛妙已经感受不到那条玄月命线的存在,更不用提操纵它。

    从她操纵的死物变成一个活人,这种道法真的没有什么后患吗?

    花盛妙深吸一口气。

    当下玄月命线变化出的“大师兄”可不可信,或者日后会不会有后患,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既然这变化出的“大师兄”愿意救下她,至少说明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想害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崇明城里的邪祟。

    花盛妙立刻问道:“师兄,您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些邪祟?”

    孟春邈慢慢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没有任何为难之色,也没有想任何与她交易的举动,孟春邈轻飘飘答应下来,就像是一位一心为她的大师兄一样。

    他抱住花盛妙稳稳落在深洞底下,松开手后,毫无防备地走在她面前。

    花盛妙看着大师兄如青松翠竹般挺拔的背影,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事情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回想起翟师叔之前说过的,要她等镇祟司来人的事情,花盛妙追上大师兄的脚步。

    “解决邪祟一事,师兄有头绪了吗?”

    深洞底下似乎是一片被刻意挖凿出的地下通道,原本多如牛毛的木雕在此地完全不见踪迹。

    花盛妙一边开口,一边提防着可能突然出现的木雕。

    然而孟春邈的步伐平稳,声音轻松,如同说着一件小事。

    “它在底下,本体难以移动。等我把它的命线抽出,这邪祟就不足为惧了。”

    抽出命线?

    花盛妙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上仅剩一条的玄月命线,她极为丰富的联想力,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初入大师兄洞府时,看见的与那棵参天大树相连的巨大月亮。

    不会吧,那轮巨月,难道也是一个邪祟?!

    师兄送她的玄月命线,也是从那轮巨月里抽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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