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车上,许若靠在顾青青身侧忿忿不平,“这一趟倒是没白来,挖掘了我的头号情敌!”

    顾青青没答,从包里拿出支精巧的果子给她。

    她这位闺蜜,比自己更好哄。许若果然一瞬间开心,开始暴力强拆包装纸,“情敌”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家住得不远,顾青青交代司机先送许若回去。

    而后车子沿路向上,大约十分钟,在顾家别墅一楼外的石板地面上停下。据说,这些石板还是她爷爷当年铺上的,有些年代,这栋房子是顾家祖宅。

    顾念庸是在顾青青回国的当晚搬回来的,他前几年一直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家里的管事们对他突然搬回来住的决定猝不及防,连夜将他常用物品置办妥当。

    顾青青的帆布鞋踏上一尘不染的石板面,事实上家里到处都一尘不染,顾念庸对家里管事们的考核比公司的员工更加严苛。说实话顾青青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继承来的这些强硬风格,印象中她父亲对外是极温和宽厚的。

    顾念庸在一楼,注意到她拽着背包带子走进来,穿着格子衬衣、短裤、帆布鞋,头发束在脑后,几乎完全复刻高中时期的模样。

    顾青青一脚跨进大厅,便看到站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侧影清傲,回了半个头看着自己,那状态,似乎是正准备上楼,发觉她进来,所以特地停下来等。

    她迟疑了下走近,叫了一声,“哥”。

    顾念庸点头,继而伸手。

    顾青青看着他的手怔愣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卸下背包递过去。

    他们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顾青青知道,自己今天在金见秀那儿选了多少衣服,他的老同学肯定一早汇报过了,这实在没什么好赘述的。但她心里其实有一件事想问,她想问他,是不是去过国外的房子,打从今天一看到金见秀的设计风格,她便有这个怀疑,但既然去过了,为什么不带回来,反而费劲心思去找相同风格的安排她去选。

    就这么默默走到三楼,他在书房门口停下,将背包交还。

    顾青青压下心中疑问,接过包的同时,看向他的眼睛。也许因为今天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他神色松散,高而宽的肩上套着宽松家居服,下衣同色,通身柔软的材质、暖灰的色调,连眼神都被衬得温柔了许多。

    面对顾念庸,她好难说出来“谢”字,便只转身朝自己房间走,想了下回头补上一句,“等下叫我吃饭”。

    这话应该勉强算作一种回应吧。

    顾念庸:“好”。

    期间,她出门去小厨房拿水,走过他门口时,见他将办公椅调成半躺,反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眯着。

    顾青青诧异,这还是工作起来眼神带刀的顾念庸吗,这么躺着像清早公园里遛鸟的大爷。

    她不觉杵门口看新奇,却被突然睁眼的“遛鸟大爷”抓了正着。

    顾念庸眼睛掀开一条缝。

    门口的人察觉自己状似偷窥,眼神一漂,抬了抬手解释,“我去拿水……”

    正欲抬脚,里面怡怡然开口,“帮我拿一瓶,谢谢。”

    顾青青怎么听这语气里都带着丝不明所以的玩味儿。

    “好……”

    她挪着步子穿过走廊,经过一扇扇光洁如洗的窗子,金乌如火,在墙壁和玻璃中间西斜着一道道橙黄的光,她于是便在光影里穿行。

    像个不知所谓的画中人,顾青青全然无觉地沉浸在另一种思维,尴尬,她实在太尴尬了,一回想到自己探着头,呆愣愣地盯着别人看的样子……,天啊,他该不会以为我在垂涎他的美貌吧?!等下还要给他送水……,她一路脚趾抠地的走,甚至于想到当年父亲弥留之际,她哭得涕泪满面,父亲把她的手放在顾念庸手里,合上,那句话即便已然深陷悲痛的自己,也听得清清楚楚,“青青就交给你了。”

    那句话事后她没问过,顾念庸也没提过。

    可那一天,除了悲痛的感觉,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句话。

    取了两瓶水,她对着冰箱里的冷气两次深呼吸,关上门。

    一声不吭把水放在桌角,她便要走。

    “不聊聊?”

    拉扯的神经被这句话碰断。

    又聊?!她稍稍回头,“聊什么?”

    “聊聊这五年”,他仰挺起身,椅子靠背也跟着上半身的动作一起抬起。

    那瓶水离他有点远,他起身,绕开桌子走了两步,拧开后自然递给顾青青,顾青青被迫接过,另一只手里没打开的那瓶,又被人自然抽走。

    她小心平了下呼吸,在他对面坐下,武装上自我挑战般的倔强,直视他眼睛,“从哪儿开始?”

    他坐下,抬眼,“就从,周扬开始吧”。

    ……

    到底是要问这五年,还是问周扬。

    顾青青一直疑惑,怎么前几年都好好的,她旷课、蹦迪、随意用生活费投资各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葡萄酒作坊,他都从不过问,连电话也很少打,只偶尔过节的时候飞来陪她吃一顿饭,怎么她跟周扬不过谈了两个月恋爱,他便一改往日作风强势插手。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前男友而已。”

    他垂眸笑了下,没有揭穿她,“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顾青青抬头,他讲过的故事可太多了,顾念庸接着说,“那个小女孩,因为漂亮的裙子被泥水弄脏,不停的哭,最后错过了看彩虹的机会。”

    顾青青反应过来他在安慰自己,心里一暖,然而下一秒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刀刀到肉,“那裙子是你弄脏的吧!”

    顾念庸停了一秒,“所以,我赔你一个彩虹……”

    他说的一半轻松一半认真。

    顾青青心里怦的一声,垂着头,假意迟钝。

    她忽而转换话题,深吸一口气,“别说我了,我的一切还不是在你监控之中,说说你吧,圣裁的你那位老同学?……”,她故意在话尾转换语调,“现在还是老同学吗?”

    顾念庸坐直了些身体,双掌合成山状,两根并拢的拇指抵了下眉心,心境愉悦地叹出一声笑,“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你老同学那口气,都快成准嫂子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能问一下吗?”

    被盘问的换成顾念庸,顾青青心觉扳回一成,底气十足地靠着,等他给出结论。

    他只笑不说话,唯留顾青青干巴巴等了片刻,才听他答非所问说道,“衣服还合适吗?”

    顾青青点头,“合适”,又后知后觉怒目,“别想岔开话题!”

    恰巧这时他手机响起。

    顾青青忽觉工作忙是一个多好的借口啊!

    她看着他,在电话接起的一瞬间,毫无过渡地切换为冰块模式。

    他在这边言简意赅地安排着工作,她对他的谈话内容毫无兴趣,百无聊赖地一口口喝水。

    脚边的碎纸机里装了半箱,顾青青神游猜测,里边会不会有上次给自己的职业规划书,不知道顾念庸接下来对自己有什么安排?

    听到他结束通话,顾青青适时回神,用一种不好糊弄的眼神看过来,“继续?”

    接电话的空档给了他足够的时间理清思路,想来小姑娘在金见秀那里听到了什么,他带着心知肚明的故意,开口,“她很有才华,也很优秀,一个人从无到有做起一个品牌,很不容易!”

    很是惺惺相惜嘛,她说你辛苦,你说她不容易,“哥,你看,你呢,也老大不小了,不如真的就趁机给我找个嫂子算了,我看这位金总就挺不错!”

    顾念庸睨着她,“你喜欢她?”

    “嗯”,她梗着脖子重重点头。

    “那好,刚好她说后天要来送东西,不如留她吃个饭好了,你来安排!”

    “好啊!”

    ……

    “对了,你这位心上人,她喜欢什么口味的?”

    “……酸甜苦辣一样来一点好了”,顾念庸摊手。

    “追人怎么能有你这种躺平的心态呢,你不主动出击,难道等着人家女孩来找你吗?”

    顾念庸看过来,“女孩都喜欢主动吗?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顾青青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如钩,下意识低头,“嗯,女孩子一般没有主动的。”

    他默了片刻,突然勾唇,笑,“看来你很有经验,不如抽空教教我……”。

    轻易捕捉到他嘴角的那一丝嘲弄,周扬事件的耻辱心犹在,这让顾青青有些难以置信。

    她盯着他眼睛,而对面的顾念庸没有丝毫退让,眼神和微弯的唇线,都明目张胆地印证着她的猜测,是了,以他圣洁的道德标准衡量,自己不过是个沉迷皮相的草包,如果没有他的拯救,早已委身渣男。

    眼底的柔和一点点熄灭,她冷硬地站起来,拿出混迹酒吧多年观摩来的成果,双手撑着桌面,朝他一点点慢慢靠近,眼神如密不透缝的网,“好啊,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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