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0日,七月的第四次。”

    雨后,漫天席卷来泥土腥味,空气里充斥着黏腻燥闷的潮湿感,如患的水坑密密排布在道路上,来往行人的脚步溅起一朵朵不惊的水花。流血的红日在午时就偷偷溜走了,这时黄橙的夕阳也绚烂了晦暗的西天。霞光流泻,燃着自然的心跳,既压抑又引人遐想。

    断续的琴声磕磕绊绊地入耳,不时夹杂着老师的教导声。“啊,听起来真糟糕。”张嘉霖抬头紧盯着钢琴班的名牌“天华钢琴”,她小声呢喃,“要是换成我来弹,肯定一遍就过。”想到这儿,张嘉霖不由苦笑。低头垂望自己并不细长的手指,无奈和酸涩感瞬时涌上:没有人知道它们在琴键上起落间会溢转出舒妙的音符;没有人知道它们也可以为钢琴而生;没有人知道它们曾是一个女孩未有过的莫大骄傲。它们永远都不是最优秀的,但不想彼前,它们也成为过一颗灿烂的星。

    张嘉霖拣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呆呆地拨弄着脚边的小草,青亮的叶片在风中微动,思绪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缓缓放映。她喜欢在闲暇时间放空。

    “小嘉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啊,才上一次课就表现的这么出色,一次错误都没犯”赵老师笑盈盈的对妈妈说。

    “宣仪,唱音调的时候不用把嗓子调那么高,你学学嘉霖,唱的又准又轻松”

    “嘉霖,是这样的,一般初学呢是要先学这十本黄色的初级教材后才能学习其它的,但老师觉得你很有天赋,一学就会,我们直接学习《拜厄》可以吗?”张嘉霖喜欢表扬,她喜欢钢琴。

    “嘉霖,这是昨天才学的曲子,这么快就弹熟练了,真厉害!”听到这,张嘉霖差点泄露出自己回家没有练琴的小秘密,只是傻傻地笑。

    ……

    时间的海洋在卷涌,浮现出无数个笑脸。张嘉霖望着几丝缥缈的淡云,良久后才确定,原来这些记忆真实存在过,但又如同海市蜃楼般令人恍惚。

    映着地上的水洼,张嘉霖看见了自己的脸,扶了扶眼睛,地上的自己也扶了扶眼镜。今年的七月到了停戴塑形镜的时候,在这期间只能架着笨重的框架眼镜。张嘉霖取下眼镜,出了神。

    “张嘉霖,你为什么回家不练琴?”

    “可是妈妈,我已经练了一小时,并且下次上课前老师会再给时间练习的”

    “我是花钱让你去学琴,不是去练琴!”

    ……

    “张嘉霖,你怎么近视了?肯定是钢琴谱太小了,别学了”

    “妈妈,你不是说我回家不练琴吗?”

    “你怎么还好意思说?你以为你是天才吗?我看你就是不喜欢钢琴,天天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家里不断传来争吵声,“早就说了,不要给孩子报什么兴趣班,有什么用?以后能指望靠这吃饭吗?”

    “她姐姐不是报过那么多兴趣班?有一个学成的吗?”

    “吵什么吵,不报就不报了,那就多报个奥数”

    ……

    张嘉霖坐在桌前默默地听着。

    午后来到钢琴班,十岁的张嘉霖站在树下,看着妈妈和赵老师交谈,她仿佛听到了老师的叹气声。在一片夏日的蝉鸣声,她安静地驻足,她没有驳回妈妈的话,那时的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无所谓吧。

    张嘉霖不觉咬紧嘴唇,细麻的疼痛感把她拉回现实。起身,张嘉霖像失了魂一样在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杂闹的街市声被拒之耳外,陌生地看着熟悉的一切,仿若格格不入。原来,没有了热爱,是这样的荒唐。

    浓黑的墨色爬满了天空,落寞的夕阳在一点点褪去,树叶子无规律地簌簌作响,烘托出一片好似和平的夏夜。不知有一个久远热血的心在沸腾。

    辗转在床上,“如果我坚持了下来;如果我的视力正常;如果……”张嘉霖透着模糊看向窗外的一星两点灯光,无奈地摇头:“不会了,如果成真,也是徒劳。”张嘉霖知道,钢琴不会一直陪着自己,放弃,也不过是左右一两年的事。

    “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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