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说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秦氏坐在主位,神色倨傲,慢悠悠的出声问下坐的几个人。

    说是问在座的所有人,实际上她的目光却是只落在了二夫人高氏一房的身上。

    先前孟枕眠从萧正的书房出去了之后,后者就让秦氏过去,交代了关于他们即将要重返兰陵的事。

    秦氏一听这事就激动的不行,天知道她盼着回去盼了多少年,现在终于要回去了,怎教她不欢喜。

    她一出书房就赶紧把这个消息说给了自己的儿女,几人高兴了大半天,才想起要筹措这么一个接尘宴。

    而关于他们的父亲是出自兰陵萧氏一族的事,秦氏也早就告诉了他们。

    原先他们刚知道自己的生父来历时他们还为着这个身份沾沾自喜了许久,和秦氏一样经常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认祖归宗,可是时间长了见萧正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他们也曾歇过这个念想,虽说心里是不大怎么乐意的,可终究说了算的是萧正。

    现下好了,有人来接他们回去认亲,有了萧家这个大树,还怕不好乘凉吗。

    “是,夫人,妾身知道了。”

    高氏和她的小女儿面上也难掩高兴。

    即便是上午从孟枕眠口中得知萧正也许有个极好的出身,可当时也不过是个猜测,现在从秦氏口中确认了,才放下心真真正正的喜不自禁。

    而秦氏的两个子女,萧沉和萧荟虽然早就知道了,可这时候再听到也是不免得喜上眉梢了。连带着萧沉的妻子许枝,此时也有些沾沾自喜,大约在心底想自己嫁了一个“好人家”。

    两个孙子辈的,萧县和萧息,即便是不太能理解大人的喜悦是从何来,也难免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

    “高姨娘,”秦氏一贯和高氏不对付,这会就更不忘端起她那作为正室的姿态,“我可得提醒你,就算到时候你这一房跟着回去,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妾室也永远是妾室,庶出也永远是庶出,总归是上不了台面。即便山鸡变凤凰,可山鸡还是山鸡,插上几根彩色的羽毛,也成不了真正的凤凰。你懂吗?”

    听到这番话,高氏三人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如何听不出来秦氏是在暗讽自己的出身,在变相提醒不要肖想那些自己不该想的。

    “夫人,你这话也说得未免太难听了点……”

    “怎么,现下还没回到兰陵,高姨娘就已经开始摆谱了,主母说的话你一个妾室也敢反驳了!”

    秦氏冷言冷语的讽刺道,期间还不忘斜拧了高氏一眼。

    “妾室如何……”

    坐在高氏身旁的萧眉忙扯了扯高氏的袖子,拦住了她的话头:“好了姨娘,您莫要同母亲反驳。”

    “我——”

    高氏还待再说,就见自己的女儿萧眉隐晦的朝自己摇了摇头:“母亲您莫怪,姨娘不敢的。”

    秦氏不屑的望了眼萧眉,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轻哼一声后就转回了目光。

    不过是一个妾室生的庶女,还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高氏不甘心的瞪了下萧眉,像是不知道她为何要拦住自己。

    萧眉眼含不赞同,深深了同自己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高氏才不大乐意的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秦氏高昂着下巴,满意的把目光放在中庭。她左手坐着她的儿子萧沉,此刻他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再下首一个是她的女儿萧荟,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萧息腰间的那个价值不菲的玉珏。

    席上众人都不再说话,心中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孟枕眠带着青衣进入偏厅的时候,桌旁已经围坐了八人,菜色备齐,只待动筷了。

    席间安安静静,气氛略微凝滞。分明是一家人,却各自端坐着,谁也不搭理谁,一看便知哪边是秦蓉亲近的,哪边又是高欣亲近的,像是为了面子临时硬凑出了一桌来。

    而两个小子,萧县和萧息中间空了个座位,结果视线仍一错不错的牢牢盯住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能照着对方扑上去。

    “我来晚了,望各位勿怪。”

    孟枕眠福了福身,既是见礼,也是为自己来迟了赔礼。

    她一来,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到她身上。

    她先开了口,却没人搭话,一时间各种各样意味不明的打量都有:秦氏神色中暗含不满,高氏、萧沉和许枝面露惊异,萧荟和萧眉则是眼带馋意,将她上上下下的扫了个遍。

    面对这些怀好意的不怀好意的打量,孟枕眠巍然不动任他们看,没露出半点怯意,只是略微蹙了蹙眉。尽管对于这些目光不在意,可他们流露出的那些神色却让她感到不悦。

    高欣忙不迭的迎出来解围,把人往席间拉去:“哪里的话,您是客人,是我们坐早了。您看您这身打扮,气派极了,妾身瞧着好看得很。”

    “不过是身寻常衣服,您过奖了。”

    孟枕眠将高氏的恭维推了回去,跟着进入偏厅,停到了萧息旁边,萧息连忙站起来,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局促起来,暗搓搓的捏起袖子,颇有些紧张的仰头看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不如您坐在息小子旁边,他待您亲近的。”

    孟枕眠顺势说好,牵着萧息入座。

    萧息霎时脸红得像个猴屁股,可就算再害羞,即使已经是入座了都没有从那只娇嫩如柔夷的手中抽出来。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丫头,叫萧眉的。”

    高欣指着她身旁穿罗裙紫袄的姑娘说。

    孟枕眠大大方方的问候:“眉表姑。”

    “诶。”

    萧眉被她的大方惊着了,大抵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头掩了掩眼中的垂涎之色,又飞快的抬首看着孟枕眠应了一声复又低下头去。

    孟枕眠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

    高欣还算爽性,养出来的孩子却是这般容易“害羞”。

    “至于大公子一家,还是由夫人给您介绍吧。”

    萧息早先已经见过,这时便不用再指认。

    高欣说了自己这边的,没打算接着再说嫡出一支,识趣的止住了口。

    孟枕眠转头看向正坐的秦蓉和她的子辈。

    秦蓉的面相倒是根据萧敬和她说的那些,所联想到的差不多。几分尖酸恶毒,颧骨高突,眼尾略有些高挑,想必年轻时也有些惑人姿色。这时上了年纪,又敷了厚厚的妆,真像是同戏本子里演的后母一副长相。

    离她最近的那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她的儿子萧沉了,看起来比他母亲要和善些,是以有点儒商的气场。

    下首约摸是他的妻子许枝,再者便是他的妹妹萧荟了。

    二者年岁应该是差上一些,此时看起来却显得差不多。

    至于他的儿子萧县,这会儿子正坐在凳子上,借着桌子和衣袖的掩饰,悄悄伸手揪她的披风呢。

    秦氏不搭高氏递出来的话茬,席间一时静默非常。见没人说话,秦蓉的女儿倒是先提起了话头:“孟妹妹这身衣服、首饰华贵极了,不知是从何处买来的?”

    萧荟的眼睛热切非常,满是赤裸裸的贪欲半点不加掩饰。

    “家母所赐,无处可寻。且荟表姑错了,我是您的表侄女,担不起您一声妹妹。”

    萧荟的心思全不在辈分上,她一心只听见了“无处可寻”这四个字,说起话来都无暇思考。

    “是吗?那可真是稀罕。听说你午间给萧息送了个玉珏,料你大老远来应该也没带什么礼物,不如你就把这套首饰送给表姑可好?表姑……”

    此话一出,满席皆错愕。

    听得这话,孟枕眠眉心微微动了动,略睁大了眼,满眼促狭。

    高欣惊诧不已:“荟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怎有伸手朝小辈要首饰的道理?这要传出去可不得了!”

    高氏一惊一乍的叫嚷,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

    “你插——”

    “小荟!”秦蓉的儿媳妇许枝轻轻拉住了萧荟的手腕,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嫂嫂你干什么?”

    萧荟甩开许枝的手,还要再说时,萧沉脸色铁青的冷喝一声:“闭嘴。”

    萧蓉自小怵她这个哥哥,此刻听他的语气的严厉之意,就是心里再想要孟枕眠的首饰也不敢多说话,面上阴郁,不甘心的狠瞪了两眼高欣和孟枕眠。

    席间虽本来就不热络,这时却显得更为尴尬了。

    萧沉开口打破沉寂:“表侄女远道而来接迎家父,实是辛苦了……”

    “沉儿,”秦蓉故作玄虚的叫住了萧沉。

    萧沉有些疑惑:“母亲?”

    秦蓉没接高欣事先的话茬,也止住了她儿子的话。

    半晌,她才掀起眼皮子刻薄的看了眼高欣,转而夹枪带棒的对着孟枕眠说:“孟小姐好大的架子,早先就遣人告知过你开席的时间,没曾想来的还是这般迟,让老婆子等你许久。怎么,这是打量着老婆子一家是个破落户,不敢拿捏你多说些什么?”

    孟枕眠听了这话,脸上不禁失了几分笑意。

    不知是何待客章程,一开口就要先给人来上个下马威。

    原以为还要寒暄上几句,谁曾想秦蓉这脉都这般直接。

    也不知这脸皮从哪处借来的,能有这般厚。

    想来即便是寻常人家来了亲戚,也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高欣眉头一皱,正欲插话:“夫人……”

    “高姨娘,”秦蓉一下子截住话头,“主母说话,可有你插嘴的份儿?”

    萧沉急呼:“母亲——”

    “你也别说话。”

    秦蓉喝停萧沉,不让他再说话。

    “秦夫人,”孟枕眠眸子轻挑,她可从不是那些软弱的受气包,“不知您这话是从何说起的,我瞧着这个点也不过刚到酉初,如何就误了时辰了?再者,我原就算是客人,即便真来晚了,让主人家等上一等,想必也是可以谅解的。您如何就,无理也能说上三分,这般不依不饶呢?”

    这番话可谓是不留情面了。

    高氏听了,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很是很是,孟小姐这话说得在理。夫人,你今日莫不是高兴糊涂了?虽说你是当家主母,可孟小姐远来是客,也不算是老爷的正经子侄,要拿乔作态,也不该拿到孟小姐的身上来啊,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言语也是利器,这几句话虽然算不上巧妙绝伦,可胜在占了理字,一时间还想不起来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

    秦氏脸色铁青,显然也是明白这点。

    不过,孟枕眠默不作声的分了点眼神给高氏,她总觉得,高氏的话有拱火的嫌疑。

    若其他人遇见这种情况,怕是早就不敢插嘴多说了,毕竟作为一个妾室,怎么也不该在外人面前给主母难堪,露出举家不合的意思。而且,就算是“好心”想要劝解,也应该说些软话,把此事揭过,可不是刚刚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孟枕眠不禁感叹,这妻妾总是不能和平共处的。就是不知高氏向来就是如此,还是如今的情况不再同以往一样了,怕回兰陵之后更被秦氏拿捏。

    也许她原本就想杀一杀秦氏的威风,孟枕眠刚好撞出来,被高氏顺利的当成了筏子。

    “高氏,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说话这么有理有据,理直气壮的!就不怕强给别人出头,反倒给自己落了话柄吗?”

    “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妾身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哪里有什么话柄可落。你要是觉得不中听,妾身不说了便是。”

    高氏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秦氏见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心中恼怒更甚。

    “你要是不会说话,莫不如就在自个儿院子别出来,省得给我们添麻烦。”

    高氏还欲再辩:“夫人——”

    “高姨娘,”孟枕眠浅笑盈盈,全是身在事外的样子,“还是不要同秦夫人生气。毕竟我是客,你们是一家人,往后还要一起生活的。”

    好利的一张嘴,萧沉、萧眉和许枝不约而同的把视线移到孟枕眠的脸上。她刚刚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不仅暗暗将秦氏和高氏的身价放到一个层面上,还暗中抬高了后者;而且还隐晦的表达出她局外人的身份。

    秦蓉面上精彩纷呈,恼怒和不悦轮转的显现:“孟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你既知你是客,还是个小辈,怎敢如此对主人和长辈讲话!”

    孟枕眠客客气气的回答:“此言差矣,我自午间到了此地,你便没有拿我当做客人。你既不拿我当小辈,也没有视我为客人,那我自然也同样不必对你客气。”

    秦蓉冷笑着嘲讽:“好啊,我还以为萧家养出来的都有些什么好教养,原来也不过如此!”

    萧荟可算是找到贬低孟枕眠的机会了:“母亲说的是,依我看呐,她无非就是长得好看点,论起礼节来恐怕连那三岁稚童都不如。”

    秦氏的表情很是得意:“荟儿说的是。”

    萧荟嘴角一扬,沾沾自喜的同自己母亲交换了个眼神。

    孟枕眠环视众人,把他们看戏的神态多多少少都看进了眼里,随即毫不留情的讥讽回去:“我想就算是再差,大抵也比教养出了当面讨要客人首饰的子女好。”

    “放肆!”秦蓉一拍桌子,语气阴沉沉的,“嘴巴这么毒,也不怕今后嫁不出去吗?”

    孟枕眠状似不经意的抖了抖自己的斗篷,把萧县的小胖手给甩掉:“那便不劳秦夫人操心了。”

    “你一个孟氏子女,有没有人要老身才不会去操心。我且问你,萧家为何不派自己人,倒遣你这个黄毛丫头来,莫非是看不上我们吗?”

    来了,正题终于来了。

    道是为何突然发难,原来不过是因为没有正经的萧家子弟,敲锣打鼓的来迎啊。这位名义上的萧三夫人,心里不乐意了。

    当初没能正大光明的被聘进萧府,现如今迟了三十年,好不容易等到能进萧府了,自是不甘就这么潦草的回去。

    孟枕眠脸上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原来是秦夫人嫌我这等行事仓促,不满意,故而兴师问罪来了呀。”

    “是又如何?”

    “那秦夫人想要我等如何?”

    秦蓉满脸得意忘形:“至少也要有个长辈亲自来迎,诚心请回才是。老身也不要你多大排场,但总归不能像你这般寒酸。”

    在座众人神色各异,却也识趣的不插进这话里来。

    “不够,”孟枕眠轻轻摇了摇头,“依我看,定要先广递拜帖,再找来八抬大轿,十里铺陈,宴请三日,才配得上你,对不对?”

    “尚可。”

    秦蓉对于这个提议很是满意,一张脸就差扬到天上去了。

    孟枕眠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她回转头对着青衣惊奇的说道:“青衣,你说痴人说梦是不是这个意思?”

    青衣早就不满秦蓉的嘴脸,对这一反击十分赞同:“很是。若要奴婢来说,怕是这个词都太浅了。”

    完全不足以形容秦蓉的痴心妄想。

    秦蓉听着主仆两人话里话外的嘲弄,蓦地沉下脸色:“你什么意思?”

    “秦夫人,我此时称你一声秦夫人,不过是看在表叔公的份上,你倒也不必如此这般高看自己。”

    “孟枕眠!”

    “不必恼羞成怒。”孟枕眠感受到牵着的小手被一声喊得抖了两抖,安慰似的捏了捏,再浅饮了口桌前凉透的茶水,“我原不想说破,算留你两分面子,可惜你非得得寸进尺。我也是难做。”

    “是吗?老身倒要看看,你这张嘴里能说出些什么来!”

    “那你且就听着吧。”孟枕眠坏心眼的顿了顿,留足了吊人胃口的时间,“你虽与表叔公成了婚,可是从始至终都未曾上过萧家的族谱,整个距北城萧家,也就萧正一人是真正的兰陵萧家人。说句不大好听的话,我此行就是只接叔公一人回去,也是使得的。”

    “不可能!”

    秦氏大声驳斥,嘴唇隐约颤抖,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是并不相信孟枕眠的这套言论,可又难免会有点吃惊。

    “怎么不可能呢?当初你撺掇表叔公离家的时候,可还未曾进萧家门呢。难不成你以为,你们到了距北三十年,如今来人迎你们了,你就是顺理成章的萧家妇,你的名字就上了萧家族谱吗?”

    孟枕眠的语气轻飘飘的,吐出来的字眼却都含着无边的薄凉。

    席上的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自从孟枕眠来了,得知萧正是兰陵萧氏三房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自己也是萧家人,心思都难免有些飘了。

    兰陵萧氏啊,那可是当朝第一世家啊!

    而此话一出,却又无端凭空打破了众人的幻想。

    “你以为你是谁,能做得了萧家的主吗?未免也太过狂悖了!”

    “我做不做得了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回去,现在,全看我的心思。”

    孟枕眠高兴的看着秦蓉的脸色一变再变,不忘再泼次冷水:“表叔公的血脉我自会尽数带回去,只是如此一个上不了厅堂的妇人,我会斟酌一下再做决定。毕竟,都走光了,这个院子总不能没人守吧。”

    “你这个小贱蹄子——”

    没等秦蓉说完,孟枕眠放开萧息的手利索起身:“我乏了,这顿饭就不必吃了。”

    说完,她朝着高欣点头示意,算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青衣走出了偏厅。

    “孟枕眠——”

    秦氏暴怒而起,气急败坏一把掀了桌子,传来一阵哗啦声,接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转瞬间刚刚的盛宴就变成了残羹冷炙。

    被秦氏这怒而一掀的动作牵连的众人忙不迭起身退后,神色都有些难堪。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萧沉不悦的看着自己形容疯癫的母亲,对她这副模样很是不高兴。

    秦氏冷嗖嗖的瞥向自己的儿子:“刚刚你不帮为娘说话,现今你是什么态度,指责为娘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见那个贱蹄子的话,就当你真是个人物了,敢对为娘不敬了!”

    萧沉深深皱起眉头,对秦氏的胡搅蛮缠感到不耐烦:“随便母亲怎么想。只是儿子提醒您一句,在真的回到兰陵前,您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孟枕眠。”

    说罢,萧沉一拂袖,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偏厅。

    许枝一向都是听从萧沉的,这会儿看见自己夫君走了,也不想多留,忙拉着自己儿子,匆匆行了个礼,也跟着走了。

    “反了,反了!”

    自己的儿子不帮着自己就算了,还劈头盖脸的给自己脸色看。

    秦氏俨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定,仿佛被气得呼吸不畅。

    萧荟见母亲这样,连忙上前给秦氏顺气:“娘,别生气!犯不着为那样的贱人伤着自个儿。”

    秦氏顺着深深的呼吸几口,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翻涌的怒气消了点。可高氏一向是同她作对的,现下见她开始平复了,立马就开始添油加醋。

    “是呢,妾身看大小姐说的对,为别人生气多不划算哪。”高氏眼咕噜一转,“不过妾身觉得,大少爷说的话也对呢。你要是真不喜欢孟小姐,也别在这节骨眼儿惹她生气啊,万一真像她说的那样,你这个主母回不去,可就真是亏大发了。你说是不是啊,眉丫头?”

    “姨娘!”萧眉喊住自己什么话都往外说的母亲,转向秦氏赔罪,“母亲,你别怪姨娘。还是让姐姐扶您回去歇着吧,免得气坏身子。”

    说完也不等秦氏再开口,飞快的硬拽着明显还想继续说话的高氏和一旁恭恭顺顺的萧息,行礼离开。

    高氏不乐意现在就走:“你这丫头,非拉着我走干什么?”

    “好了,姨娘,您要是再多说几句,非得再惹母亲生气不可!”

    “那又如何,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萧眉无奈的看着高氏:“就是因为是实话,所以您就更不能说了。万一您真的说准了,母亲不能回去,您以为您就能回去了?母亲是当家主母,她都不能回去,您作为一个妾室,父亲就能让您回去了?再者,如若母亲同姨娘您都回去了,您依旧是妾室身份,母亲可就是萧夫人了,就您平日同母亲的关系,她焉能让您好过?您也不仔细想想。”

    顿了顿,萧眉接着说:“您别看那孟小姐不过是萧家的一个子侄辈,可依我看,她怕是很有身份的。至少,她一定是很受家中长辈们看重,否则怎会让她一个人带些仆从就千里迢迢的来了。您看她那气派,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且,她说的那番让谁回去谁回不去的话,恐怕是认真的。”

    这话一出,让平时总同秦氏过不去的高氏顿时就醒悟了。

    是了,她们如今还不过是距北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而已,真等到举家回迁,认祖归宗,身份地位上去了,恐怕两人之间更不好处了。

    “很是很是,亏得眉丫头你把我拉住了。”高氏心有戚戚的找补道,“看来咱们现在一定得同孟小姐打好关系了。刚刚我们是不是还没正经吃上饭?走走走,咱们去厨房再备上饭食,尽早给孟小姐送去。”

    说着说着,高氏反客为主拉起萧眉和萧息,火急火燎的冲着后院厨房走去。那样子,像真是生怕晚了给孟枕眠饿着了。

    秦氏看着走得飞快的三个人,听到她们隐隐约约传来的那些话,就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什么时候,她的去留,已经轮到一个黄毛丫头来置喙了!

    “你听听,这个家已然容不得我来做主了!”

    “好了,娘,萧眉说得也没错。”

    秦氏登时不高兴了:“你怎么也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哪里是帮外人说话。”萧荟难得沉住气,慢慢给秦氏分析,“您看,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局面。父亲他病重在身,能不能撑过去还两说,而那孟枕眠可是父亲的两个哥哥派来的,当下说得算的可是她。您和她交恶,万一她真的不带我们回去,那我们找谁说理去啊!”

    “她敢!”高氏横眉冷喝。

    “您瞧她那样子,有什么不敢。”萧荟苦口婆心的规劝,“别怕现下落了下乘,只待我们都回去,拿到那货真价实的身份了,届时您就是名正言顺的萧夫人,那时孟枕眠才是真不敢再同您过不去。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最看重名声德行了。到时您摆出长辈的姿态,要再出气拿捏她,岂不是手到擒来的。”

    秦氏听得眼睛冒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成了朝思暮想的萧夫人的时候:“很是很是,荟儿你说得对。为娘且就先忍到一段时间,不怕日后不能教训那个贱蹄子。”

    “至于那欣姨娘,不过是个妾室,翻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我们不必同她口舌。”

    秦氏对这番话很是满意,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默默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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