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hagi。”

    “嗯,我注意到了。”

    街对面,顶着一头黑色卷发的成年男子提着塑料袋从便利店门口走出。在和等在门口的友人打了声招呼后,出于职业的习惯,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他叫了一声友人的名字,尽管并没有指出具体的事情,但只需要一句呼唤,双方就已经完全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是默契,也是因为那个男孩的存在实在太过显眼。夜幕下,幼小的男孩出现在阴暗的、事故多发的巷道口,简直就像充满棕熊郊狼的黑森林中突然冒出了一只城市家猫的幼崽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很有问题。

    男孩看起来大概四、五岁,戴着一顶印着卡通图案的红蓝色棒球帽,相较于同龄人更为瘦小的身形上覆盖着大大的、土黄色旅行包。就像某种不安的小动物,他小心翼翼地出现在对面街道的小巷口,悄悄地环视完周围确认情况之后,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巷道内。

    然而,尽管看似机警的确认过周围的情况,但这个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跟着自己的人在他回头前就已经拐进了旁边的电话亭。在男孩步入小巷的两分钟,电话亭内的三名男性走了出来,沿着他的足迹进入了巷道。

    “……现在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有叛逆期了吗?”不动声色将全过程看在眼里的松田阵平拧起眉头。未成年人离家出走的事情松田阵平处理过不止一回,但往常那些背着鼓鼓囊囊家当的、鬼鬼祟祟地躲避着警察的未成年多半都都是十五六岁、正值热血冲动的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这种四、五岁就在夜晚的街边晃荡的孩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又或者对方只是单纯的和父母走失了?这个猜测也有可能,但考虑到对方背着的背包,松田阵平觉得可信度并不高。毕竟这样小的孩子和父母在一起,不太可能会被成年人拜托背上这样的大包,更不可能带着这样的大包到处游荡。

    不管怎说,这次遇到的事情比松田阵平此前遇到过的任何一起未成年出走事件都要棘手,一想起跟在孩子身后的那群不怀好意的家伙,松田阵平就觉得格外火大。如果不是正巧遇到自己和hagi,这个孩子多半会登上明天的社会新闻。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然而虽然嘴上抱怨着,他的身体却非常迅速地跟了上去。他和身边的友人都是日本警察,虽然归属于警备部□□处理班,职责与巡逻警察有所区别。但只要身为警察,就不能这种事情坐视不管。

    ————

    巷道内。

    華原澄查看着只有玩家才看到的游戏面板,他在玩家聊天频道内点击了刷新,loading的符号旋转了很久,却迟迟看不到新的界面。

    “还是不行吗?”他叹息道。

    这是聊天频道断联的第三天。

    華原澄本来是希望能通过游戏内的玩家聊天频道获得一些帮助的。游戏内置的玩家聊天频道为全游戏共享,虽然他所在的世界是单机游戏,但如果将自己的问题发送到公共频道上,说不定能得到热心人士的解答。

    运气好的话,甚至能遇到游戏进度更快、又正巧和自己玩着同一款游戏的玩家。虽然对于单机游戏来说,就算是玩着同一款游戏,玩家们彼此也无法相见,但只要是同一款游戏,其发生的某些关键人物出生或者死亡的大事件应该是相同的。如果对方愿意透露情报,简直可以算是帮大忙了。

    ——不过,从那位一味追求着“游戏世界即是真实世界”的天才设计师的视角看,这种通过玩家聊天频道询问后续发展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作弊。聊天频道被禁封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当前游戏时间:1994年10月20日23时33分51秒。

    这个电子时钟旁边还贴心地配有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时钟,这个时钟计时的对象似乎是另一个东西,上面显示的剩余时间仅为9天0小时09秒。

    推算下来,倒计时的截止时间为1994年10月30日24时。那个时候大概会发生什么重要的、能推动整个游戏进程的重要事情。但是華原澄完全不记得型月世界的1994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并非型月死忠粉,相关的作品充其量只看过圣杯战争三部曲。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个血红的倒计时其实是他的死期……

    華原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眼前的情况,并非是完全的死局。如果華原澄能在短期之内快速把自己的魔术实力提升起来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在圣堂教会的眼皮子下逃一辈子。

    “短期之内把魔术实力提升到能躲掉圣堂教会的水平”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傲慢,说给任何一个型月世界的魔术师,大概都会被当作门外汉翁天之见的狂言妄语。根据型月世界的设定,魔术的使用有着严苛的学识水平要求,往往需要家族数代的积累。它更像是一种学术研究,并不是简单背诵一些咒语就可以实现的东西。然而,这一情况也有例外,实现这一例外的,就是名为“魔术刻印”的东西。

    魔术刻印和魔术师的关系,可以理解为记录着数据的移动硬盘和电脑的关系。魔术研究是一个漫长而无尽的过程,但魔术师们的生命却是有限的。为了避免先祖研究的魔术在传承给后代的过程中丢失,很多传承百年的魔术世家会创造出“魔术刻印”。每一代“魔术刻印”的拥有者可以将他们的魔术成果刻进刻印中,并通过刻印移植,将他们的魔术成果传给下一代刻印的拥有者。能被刻进魔术刻印内的魔术,通常都是已经被整合成“魔术式”形态的魔术。简单来说,即使使用者对这些魔术的理解并不是那么深刻,但只要正确的咏唱,他们就可以调动这些魔术。如果把使用魔术比作通过编写代码实现功能的话,那是用魔术刻印内的魔术大概就类似于通过点击现成的软件实现功能。

    不过就像使用软件,也需要使用者对于软件具有相应的了解。即使是最完美的魔术刻印也无法将毫无魔术基础的人变成魔术师,因为能“通过正确的咏唱调动魔术刻印内的魔术”本身也需要对魔术有一定程度的理解。纵观整个fate世界,没有经过魔术修行而在短期内速成的魔术师唯有间桐雁夜。但就算是被间桐脏砚称为魔术天赋还算不错的他,也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配合间桐家特有的“吸收”属性和虫之魔术,花费了足足一年才勉强成为魔术师的。

    魔术无法速成,至少对于常规魔术师是这样的。

    不过身为玩家,華原澄到底还是获得了几分玩家的优待。为了游戏性,即使是追求真实的全息游戏,也需要适当给玩家们开点挂。毕竟如果一个游戏真的要求选择剑客作为职业的玩家每天亲身蹲两小时马步打基础,要求作为法师的玩家每天花八小时解析希腊古文,那它的下场一定是暴毙。在“超级简单”模式下,玩家体内魔术刻印内所携带的魔术会自动变为定时解锁模式,就算是本人完全无法解析,到了相应的时间后,对应的魔术也会依次解锁,变成可以使用的状态。

    二十天内,華原澄已经解锁了魔术刻印内的三条魔术,他的下一项魔术显示的解锁时间为八天后,正好是倒计时结束的前一天。

    三十天内学会三条魔术,以型月世界的魔术设定,拥有这份天赋的他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这份能力远超人类可以实现的极限,就连天生具有魔术亲和力的幻想种也无法睥睨。为了剧情的合理性,游戏将这份惊世的天赋归因为“魔术改造”。类似fate系列中的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所有将魔术刻印设置为定时解锁的玩家都被设定为“在胎儿孕育的时期接受了长达数月针对魔术天赋的调整和改造,因而达到了如此的奇迹”。当然,经过魔术改造的玩家也与原著中的伊莉雅一样,在身体存在很大的问题。——曾经有fate死忠粉玩家对这种严谨的游戏细节大加赞扬。華原澄回想起来,或许这也是那位天才游戏设计师对于游戏真实性狂热追求的结果——只是当时没有玩家察觉这份狂热背后的危险。

    将偏离的思维收回来,華原澄开始解决起今晚的住宿问题。他所在的这个巷道很深,从入口处看,大概只会以为是两栋大楼之间的缝隙,但走进去后就会发现别有洞天。这里内部错综复杂,岔路丛生,甚至还有不少通往地下的通道,看样子以前是个依附于地铁线和地下商城的商业街区。这种经济模式在昭和时期非常受欢迎,但随着经济泡沫的破灭,这里曾经的繁荣也消失无踪。废弃的店铺布满巷道两边,曾经亮着灯光的招牌早已失修,破碎的橱窗内全是蛛网和灰尘。巷道的中央堆积着不少来历不明的残破家电和家具,大概是附近某些不想付大型垃圾处理费的住户偷偷丢在这里的。

    巷道内太黑了,華原澄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一路滚动,最后撞到了角落。被声音吸引的男孩仔细查看着地面。

    几只使用的注射器和脏兮兮针头躺在他的脚边,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带着干枯的暗黑色痕迹的卫生纸纸团。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地方大概不太安全。至少很有可能会有yin君子出没。

    然而这份危机意识出现的有些太晚了些。在他停下脚步后没过多久,两道凌乱的脚步声从男孩的身后传来。

    ————

    村上折也本来并不打算去抢劫一个小孩。

    这并不是他对于小孩子这种又闹又吵的生物有怜悯之心,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什么性价比。

    如果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手里,大概会有一些零花钱。运气好的话可以遇到最近在打工攒钱打算添置大物件的人,这种人手里的钱会更多一些。而五、六岁的小孩子能拿出的钱多是五十日元之类的零钱,用来买人物卡片或者零食点心之类的东西,甚至够不上在便利店买点能下口的香烟。

    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他们跟踪的这个孩子背着巨大的背包。

    或许是离家出走吧?村上在内心猜测。他并不关心答案的对错,只是单纯的希望对方身上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内容物不少的背包里有足够有钱的东西,如果能把母亲的金项链或者父亲皮夹都带出来就更好了。对方是看起来会带着很多钱的小孩子的话,这次抢劫的性价比瞬间就上升了不少。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中也有块头较大,脾气暴躁敢于反抗的人;相比之下,五岁的孩子就算是反抗也可以被轻易制服。

    这样想着,他双手插兜,和另一名同伴一起慢悠悠地靠近这个孩子。他选择了一个威胁性不是特别强的态度,毕竟日本是法治国家,q劫什么他不介意做做,但他尽可能地想要避免成为杀人犯。他的目的只是那个孩子的背包而已。

    “一个人在这里,小朋友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身穿着黑色的背心,染着稻草黄色头发的男人嬉笑着和男孩打着招呼,“你的父母没有在身边吗?”

    他的笑容大概很可疑。男孩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那个孩子后退了半步,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靠近过来的男人。对方是警惕性较高的类型啊,村上在内心遗憾地思考,如果是这样,就不存在光凭搭讪就能把背包轻松骗过来的可能性了,大概率要上点暴力。

    这些家伙靠的越来越近。華原澄感觉自己的心跳飞速加快。这个地方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神秘的场所,如果在这里被那些圣职者找到,那一切都结束了。

    男孩微微侧身,面对不断逼近的人,他本能的想要往反方向逃。然而華原澄侧头之后才发现,在巷道的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出现了第三个男人。新来的人大概率和他身后的两人是同伴,他接着巷道内错综复杂的路径不知道包抄了过来,双方一前一后,彻底将男孩所有的可能逃跑的路径封死。

    两边的人都在不断靠近。華原澄回头确定了一下身后两人的距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村上和那个男孩对上了视线。

    華原澄瞬间移开了目光,但已经来不及了。原本他还想鼓起气势,跟对方周旋一二。然而对视的一瞬间,他眼底的畏惧已经将他所处的弱势地位泄露无疑,或许他还泄露了更多的东西,比如他紧紧抓住包带的背包里确实有着一些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对方明显读出了什么,态度也变得更为放肆了起来。

    “你背后的背包里,装着什么东西呢?”

    “——”華原澄躲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他挣扎着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華原澄不太理解这些追上来的"圣职者"为何执着于自己的背包而不是本人,但他不打算束手就擒。

    那些人大概是完全看不上他的魔术能力,即使他当面掏出了魔术礼装(魔术师行使魔术的支援性道具),也是一副毫无危机感的样子,甚至开始嘻嘻哈哈的嘲笑起他的行为。

    華原家的魔术属性为“水”和“空”双重属性。家族魔术习惯性依靠水来启动。華原家的魔术尤其擅长生命的延续,即“逆转危险,保证自身最大限度的存活”,听起来非常有气势,但这个魔术系统属于辅助,开发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用于战斗。華原澄所继承的魔术刻印内的魔术,无论已解锁的还是未解锁的,没有一条是攻击性魔术。

    所有的正统魔术师,只会为了一个目的而研习魔术,即到达“根源”。

    所谓的根源,可以理解为一切事物最根本的源头,是宇宙的衍生和起源。那里没有时间也不存在空间,却记录着所有事物的启始和结果。前往根源的魔术师可以通过这份“启始”与“结果”掌握世界万事万物的格局与秩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但作为代价,在他到达根源的那一刻,到达者所有存在于界间的痕迹都将被抹消。

    为了能抵达根源,各种魔术师家族根据自己的理解,开创了各色用于达到这一目的的魔术。比如卫宫家族的时间魔术是为了创造出让时间自由加速的固有结界,通过加速结界内的时间,以得到宇宙终结之后理应出现的根源。

    華原家族的理念比较特殊。他们认为“生命体无法根据常规的方法到达时间和空间概念皆为虚无的根源”。卫宫家族通过时间魔术追求根源的理论在他们看来,充其量只能做到观测根源。为此,華原家族代代的魔术研习的方向皆是为了可以让家族的魔术师在保留人类意识的形态下抵达根源。毕竟如果仅仅只是发现根源,而没有办法可以干涉和利用它的话,也无法求得万物的真理。

    如果能将这份魔术研发至巅峰,想必可以达到“在根源内保留自我意识的存活下来”这样的目的。華原澄目前解锁的魔术只能勉强做到躲避一些对于自身的攻击。举例来说,如果对方拿着刀向他刺过来,他大概率可以改变被刺中死亡的结果,但男孩并没有制敌的手段,一味地躲避只会让自己的魔力耗尽,然后依旧逃不过被刀刺中的命运。

    華原澄本应该感到害怕,这些天来,他一直非常害怕。但当真的被找到时,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解脱。

    ——反正他也并不是那么那么地想要活下去。

    这大概是某种冲动之下的赌气想法:爱着自己的父母都已经离开,此后的人生将一直颠沛流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这样的人生也挺没意思的。

    華原澄下定决心,将塑料瓶里的水泼了出去。

    这么想来,在死前不管不顾的和对方打一场也算是不错的体验。今天之后,他在现实世界里大概会变成游戏事故受害者名单中的几个小小的字符。只希望事故解除后,那个该死的游戏设计师能被警察抓住。

    启动魔术的咒语已经近在嘴边,就在他即将发动魔术的那一刻,巷道内响起了一道新的声音。

    除了華原澄和三名男性,这个小巷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很好——全部都拍下来了,这样作为取证应该没问题了。”那个声音说道,“上吧!阵平酱。”

    村上折也下意识的回头。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发生了某种扭曲——一下子从平视的角度变成了俯视看着地面的视角。

    手臂也传来了剧痛。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从后方扭住了双臂,银色的手铐扣在了他的手腕,抵在后方膝盖的力道配合着按在他头上的压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直到这时,他的耳边才传来了那名被称作“阵平酱”的人的回复,“喂,不要把我比作宝可梦啊。”那人抱怨道。

    米花町的这条不起眼的小巷,今夜似乎格外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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