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暗夜之殿燃起了明亮的烛火,层层飘拂的黑纱浮动着紫色的月光,像是泼下了一潭绚丽的紫金色湖水。光与暗构成了如此色彩诡异的景象,那是金发巫女纵情欢乐的自由圣地。

    然而这里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湫樱雪毫不避讳地在主位右侧的地方坐下,银色长发从耳后垂下,直到铺陈在紫红色的晶石上。她只是随意端起一杯血红的酒喝,眼神中却充满了狂热的欲望,那个美丽冰冷的白袍女祭司依然如此虚伪。

    “湫樱雪,你不得不承认,欲望是很可怕的东西。”艾娅妮洛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优雅浅笑,金色长发微微染上了暗紫的幽光,那双碧青色的眼眸充斥着最纯粹的欲望,“你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艾娅妮洛,你说的好听。”湫樱雪转动着金色的高脚杯轻笑,里面空了一半的酒,“难道你不也是被欲望支配的奴仆吗?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艾娅妮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女祭司,甜腻的声音令人心生胆寒:“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我们的这位殿下还能活多久呢?”湫樱雪盯着鲜红的酒液轻声感叹。

    艾娅妮洛收起凉薄的笑意,眼底充满了哀伤:“她可是神的祭品啊。我们又能为欲望支付多少代价呢?”

    “真可笑,你也是会忏悔的人吗?”湫樱雪冷笑。

    艾娅妮洛微微摇头,忽而勾唇浅笑:“不,叛神的罪奴是没有资格后悔的。”

    湫樱雪笑着饮酒,心里却在嘲讽。

    已经注定好的结局,又何谈改变呢?

    紫色的电光无声劈落在暗夜之殿外,驱散了这一片阴郁沉寂的黑暗。

    神殿之外的冰原上盛开了一片蔷薇之海,花蕊中心燃起的蓝白色星火散落在各处,尽情吞噬着一切生命的能量。天空之上汇聚起了浓重的紫黑色云雾,微弱的灵魂悄然在虚无之界被毁灭。

    这不过是毁灭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死亡。

    有人死去,自然有人欢呼。

    这场盛大的祭祀才真正开始。

    仪式开始前的平静一天。

    湫樱雪准时来到了寝殿外等候,微笑的神情映在打落的光影下显得格外诡谲。

    羽绘泠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眼底闪动着微弱的白光。她的浅蓝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身后,深紫色长裙拖曳及地,裙摆上缀着的墨蓝色尾羽跟随少女的动作轻轻晃动,裙间隐隐流转着绚烂的极光。

    少女神情冷漠,然而语气依旧平和:“怎么还不过去?祭司大人。”

    “抱歉,是我的失误。”湫樱雪微微一笑,却暗自皱眉。她隐约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但因为心中的焦急而忽略了这些疑惑,“请您随我来。”

    羽绘泠走在前方,湫樱雪稍微落后半步。

    幽暗的长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她们已经拐过了好几处偏殿。

    闪烁的蓝白色星火盘旋在低空飞舞,吸食着殿中明暗交错的紫金色流光,像是华丽的幕布泼下了纯净的湖水。

    羽绘泠忽然出声,语气轻柔,却令人心颤:“湫樱雪,在这个仪式的最后,你会做什么呢?”

    “我不明白您说的意思。”湫樱雪眼底掠过一丝惊疑的光,一瞬间神色变换不定。

    时间凝固在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直走到隐藏在虚无之界的殿门前,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羽绘泠若有所思地看着门上诡异缠绕着的蔷薇花纹,却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门。那些瑰丽却模糊的线条处于将分未分将合未合的奇异状态,这一幕画面让她感到了无比荒谬却合理的割裂错觉。

    湫樱雪随后走上前伸手推开了殿门,映入眼帘的白光骤然强盛,瞬间吞没了身后的景象。血晶铺陈的台阶一路延伸向祭台上,半空中漂浮着的那朵蔷薇花半开半合,犹如吸饱鲜血般妖艳惑人。

    那支曾刺死过神明的黑色长矛贯穿在祭台上,钉入中心血腥奇异的纹路,无形的力量压制住那些随时会苏醒的灵魂力量。

    羽绘泠从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凝固在祭台上的黑色长矛。

    殿中的紫晶墙上隐约有飘渺的乐声传来,像是死神在奏响提前谱写的哀歌。

    祭台下方还站着两个人。

    金发巫女和银发女巫师各站两边,一个温暖和煦,一个冷漠如冰,彼此没有任何交谈的迹象。

    湫樱雪从容不迫地望向湫樱离,然后神色不变地从艾娅妮洛身边经过,径直走上祭台。白袍女祭司手中权杖散发的冰寒力量注入黑色长矛,封印神的力量在一点点松动,却没有任何灵魂力量苏醒的迹象。

    湫樱离神情冷漠到了极点,她有着很不好的预感,湫樱雪很可能会和她说的不一样。她真的会唤醒那个人,但是没有人能承受住那个不计代价的后果。

    神的力量不是凡世生灵所能掌控的。

    艾娅妮洛浅笑着看向前方,眼中却是充满了期待,那些看不见的疯狂无人知晓。

    羽绘泠站在祭台下,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湫樱雪手中权杖散发的光愈渐微弱,身上燃起的灵魂力量也在飞速枯竭,但她还是咬牙支撑了下去。

    湫樱离忽然飞身跃起,以风之力一瞬便到了祭台上,手中挥出权杖想要阻断仪式,却被笑意清浅的艾娅妮洛突然袭击。两人彻底撕开假面,立刻混战在一起。

    火焰的力量与狂暴的风之力厮杀绞碎在一起,谁也没有后退一步。

    羽绘泠始终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狂乱的混战,目光落在了虚空之处被黑色长矛刺穿的虚幻身影。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底缓慢积聚起纯粹的黑暗之光。

    湫樱雪没有理会其他两人,很快来到了羽绘泠面前,眼中带着一丝狂妄和轻蔑,却还维持着冰冷的微笑:“殿下请走到祭台上,取出那支黑色长矛。然后将血滴落在上面,解封完整的仪式。”

    “湫樱雪,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羽绘泠漠然地看了女祭司一眼,燃烧的蓝白色火焰在眸中疯狂闪烁。

    湫樱雪微笑不答,反而发问:“您还在犹豫什么?”

    “你想要窃取神的权柄?”羽绘泠淡淡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殿中。

    “看来您都猜到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湫樱雪脸上的微笑愈加冰冷,“看来,您只能去死了。”

    羽绘泠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惊讶之色:“湫樱雪,你终于承认了自己卑劣的谎言。你的贪婪背叛了你。”

    湫樱雪冷冷地笑:“那又如何呢?想要获得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

    “欲望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啊。”羽绘泠轻声感叹,漠然的眼神忽而变得缥缈空寂,“没有人可以逃脱惩罚——”

    也没有人可以摆脱诅咒。

    强盛的白光骤然从少女身上爆发,狂暴的灵魂力量余波狠狠冲击在这片空间,瞬间引发了祭台上血红色光华冲天而起的光柱。

    湫樱雪被逼退到了墙边缘,手中权杖镶嵌着的深蓝冰晶碎成了两半,曾剥夺于神的力量之源被彻底摧毁。她近乎癫狂的微笑却依旧不改,眼底充斥着对权利的热衷,那种狂热的执迷几乎要将人灼烧殆尽。

    湫樱离和艾娅妮洛几乎同时看向祭台上血红的光柱,残余的力量余波冲击着她们的身体,受创的灵魂因诅咒而虚弱,此时几乎没有人可以再靠近祭台边缘。

    那些陷入狂暴的灵魂力量不断挣脱封印的束缚,却被锋锐的黑色长矛死死镇压住。

    羽绘泠散尽了最后的力量,一步步踏上台阶,靠近祭台中心,忽然跪倒在地上,虚弱地笑笑:“没有融合的力量真是太弱了……但是以吞噬至亲生命得来的毁灭力量真是太残忍了。”

    可是……

    既然生来背负诅咒,那就不应该逃脱。

    她可是源于黑暗的双生花灵。

    无论什么时候,姐姐都应该保护妹妹的啊。

    少女脸色惨白地握住了那支黑色长矛,以燃烧的灵魂之火强行从祭台下方抽出,然后贯穿身体,狠狠刺破心脏。

    这血腥又惨烈的一幕几乎令湫樱离冷漠的神情彻底崩裂,艾娅妮洛难以置信地看向祭台中央自愿献祭的少女,眼底燃起的光越来越黯淡。

    湫樱雪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癫狂的神情渐渐消失。

    羽绘泠心脏中流出的血汇聚到黑色长矛上,然后一点点滴落在祭台中央。疯狂燃烧的蓝白色星火从浮在半空的蔷薇之中不断涌出。这一异变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蓝与红交织的血线正缓慢汇成一个庞大的复生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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