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念醒来时,车已到达学院大门口许久。

    “抱歉,我最近熬夜太猛了,没注意就睡着了……”崔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将安全带解开,猛然想起些什么,便侧坐着面对秦毓。

    “发现我们还没有正式地自我介绍,我叫崔念,思念的念。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交朋友吗?”崔念朝秦毓伸手展示握姿。

    秦毓被这跳跃性的话弄得有些愣神,但还是捂住那小手轻晃了把。

    “秦毓,毓秀的毓。”

    秦毓很久未向人亲口自我介绍了。

    她想起来这名字是秦家老爷子亲自选的,引申义为生养草木。

    而她也被这含义困扰许久,草木年华,易逝的感伤貌似从名字开始就围绕着她。

    “很好听的名字,那我走啦,要不然宿管阿姨就要锁门了,下次有空还可以找我玩!”崔念拉开车门屈身而出,轻轻关上后,又隔着玻璃窗对秦毓挥着手。

    秦毓轻点头。

    她从未见过如崔念这般的女孩,确是和皑皑白雪般纯洁,但天真和可爱貌似从未阻挡崔念的自我成长。

    被保护得很好吗?秦毓想着,却无答案可言。

    只是,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尝试触碰感情的想法,她想用这场雪掩盖黑暗,起码也算变相的拯救。

    秦毓暗自在心中对崔念道了个歉,她可能要兀自开展这份情感的进程了,哪怕自身报应兴许在不久后袭来也心甘情愿。

    任何身处阴暗的人,都向往着阳光。

    秦毓有些疲倦,在目送崔念离去后她叼着烟蹙眉,手机提示音响起。

    【小年兽: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啦】

    将烟撇下,冷空气让她的理智稍回。

    秦毓回想起年少时代祝思向她吐露悸动心绪,她不解那份溢于言表的真切。但她明显察觉,今天某些时刻的动作与表情是不受控,致使她愕然。

    这些举措的浮现让秦毓陷入莽荒界地,她莫名地思虑起这沦陷的泥。

    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事物,却由崔念破了防线。

    【Qin:别客气,早些休息,好梦。】

    今夜西郊无云,月光皎洁,适合做个好梦。

    北京时间23时32分,坐落于茶楼旁的公寓楼内此刻正上演着质问现场。

    “搞什么啊大姐,你这次是不是疯了?”祝思扣上平板,对着秦毓忍不住喊着,“搞搞清楚好伐,你跟人家刚认识,你俩刚出去约了个饭。”

    秦毓在讲述完今日大致经过后,便预判着将撑头盖住耳廓,至少让噪音分贝远离耳畔,逃过一场鼓膜之灾。

    “不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没干啥吧?”

    “言语撩拨、夹菜倒水、互赠礼物,等等,你连烫碗筷都帮人做了,我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你帮我啊?”

    “停止你那审讯手法,我不是犯人。”

    祝思一时噤声,随后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行,您这些如果叫没干啥,我简直是为你先前的暧昧对象们惋惜。”祝思在心里感叹秦毓的木头属性,“大姐,你要是不想祸害人小姑娘,要么上演女海王收心记,要么就当断则断。”

    “……我现在没法儿断。”秦毓捋了把头发,握拳撑于下颚,眼神有些凌冽地看向祝思,“你刚刚叫我女海王?”

    “我去……”祝思捂着嘴,脚已转向门口,脑子迅速盘算逃跑路线,“你之前上学干的那些破事儿我都替你记着呢,这个世界是公正和平的!”

    祝思脚底像抹了油,迅速溜进房门上锁。

    而此刻,秦毓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个麻烦连人带行李全丢出去。

    —————

    高中及大学期间,纵使秦毓略过花丛不沾染,但对待情感判断总慢半拍。她从不追求□□的恋爱,也不喜用关系去牵制与某人的交流,在觥筹交错间碰杯,也在宾客之道里盏茶。

    似是同所有人有关联,但亦是若即若离的隐形丝线,轻微拉扯便可断。

    秦毓一向不爱处理情感方面的事,对待暧昧情愫也是无聊生活的开脱乐趣,对方的纠缠不清便会以极致冷漠去应对,因此每每祝思见到秦毓身边出现的新面孔,都直接问道。

    “这次又因为什么?”

    “觉得我不喜欢她,觉得我喜欢她。”

    —————

    秦毓对待误解从不乐意解释,她坚信一旦怀疑产生,再如何说明都会有几率被称作狡辩。索性就坐实,简单又疏离。

    —————

    微信消息提示。

    【祝思: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我不希望你只是因为一时的感兴趣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秦毓沉默了许久,随后客厅里传来一声长叹。

    感兴趣吗?确实。要把自己搭进去?不知道。

    秦毓握着那枚木制簪花略微出神。

    【Qin:我想试试。】

    【Qin:谈恋爱。】

    客卧房间内传来手机掉落地面的细碎声响,随后便是门锁开启,祝思的步伐声。

    “疯了,你告诉我明天是世界末日我都信,你说你要谈恋爱,打死我都不信。”

    “爱信不信。”秦毓正欲起身离开,却被祝思突然的叮嘱遏止住动作。

    “感情的伤害一定是相互的,你之前没踏足过,所以单向的刃剑都刺进别人那儿。但你如果决定尝试,就必须承担风险。”祝思沉声,“甚至是比你当初的阴影更大的阴影。”

    “我再想想。”

    秦毓思索片刻,窜进她脑子里的便只有幼时的灰白画面。

    —————

    她的生母是老爷子最疼爱的长女,但自幼时一场机务事故过后,剥夺了她能被娇惯的权利,被迫成长。

    自从被寄养在姑母膝下后,秦毓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堂皇的伪装。

    姑母严厉,强硬逼着她成为万众艳羡的存在,可她自是明确,在排布好的人生路途里,坚决不会成为顺从角色。

    感情予她而言,早在家庭破碎的那刻便已成缺失品,她认为世界的理性应是普遍,过多的感性因素会牵绊事物的进展,更何况是人?

    在秦家,商业场的附庸人心与险恶的陷害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她被迫成为得体大方的大小姐,被姑母推举给所有世家作介绍,在那刻,她只想逃。

    可姑母太过偏执,哪怕万分之一的不完美,在她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秦毓已然记不清幼时承受多少次家法,又是因为哪件小事而受的。

    兴许是不想弹古筝,兴许是不想穿裙子,兴许是……

    因此,秦毓只能感谢着老爷子在初中时将她接过去,对她的特殊照顾和培养,才避免压抑人格占据主导地位。

    修读完新闻后她便更加确信,因过多残酷的现实事件在脑内铺展总结,而提取的关键信息无一不关乎“理智与控制”。

    她曾想过,是否是姑母的控制欲间接导致她形成这种潜意识观念,但她也不想因此而刻意改变,也不知如何面对更改主观意识后的本真。

    变相地说,感情对秦毓而言,便是乌托邦。

    —————

    秦毓回到房间,直到躺下的分秒,脑子还在思绪混杂,如千万条黑线缠绕成团,她根本无从下手去找寻解开的原点。

    鬼使神差间,她点开ID为小年兽的头像,是一只吐着舌头的马尔济斯犬,细看还挺像崔念。

    她再点开朋友圈列表,翻阅着那些属于崔念的过往,有好友聚餐、宿舍团建、演讲比赛等等,每一张照片上的崔念,都笑眼盈盈,散发着光。

    秦毓回到顶部刷新,崔念更新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发簪与西郊夜色,文案为:天然去雕饰。

    秦毓想也没想,便点了赞,随后左滑回到同崔念的聊天框。

    【Qin:下周末要不要跟我去茶楼坐坐?】

    【小年兽:好呀】

章节目录

茶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啊呜小脑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啊呜小脑虎并收藏茶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