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疲惫,丁程看着陆严星的微信头像睡着了。他做了一场梦,梦里陆严星总是孤独地站在远处,深情地看着他,他都忍不住沉浸在那样的目光里。

    他夜里从梦里醒来,想到那样的陆严星,感觉太不真实了。看着没有动静的聊天框,他就这样丧失了和陆严星聊天的勇气。

    丁程在家躺尸了几天,家门都没有迈出一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散的气息。

    丁程妈妈是一个中学的老师,不是什么重点中学,教学任务也不重,她寒假早早就在家休息了。

    “赶紧收拾一下,等会儿陪我去超市买年货。”

    丁程妈妈对丁程每日在自己卧室不挪窝的行为非常不满,才几天时间,丁程就从妈妈的心肝宝贝变成了好吃懒做的小懒猪,家庭地位急剧下降。

    丁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上丁程妈妈前几天为他买的新衣服,戴上了一个丑丑的老头帽。这个帽子被丁程妈妈嫌弃过很多次,丁程每到冬天还是会拿出来戴上,毕竟这个帽子真的很保暖,换了很多帽子都不如它保暖。

    丁程妈妈满意地看着自己儿子,红色的羽绒服被丁程穿得很显气色,白白圆圆的脸映得红润,就像年画娃娃长大了一样。

    要是拿掉那顶灰色的丑帽子就更好了。

    年关将近,这座小城处处洋溢着欢乐团圆的气氛,市政在道路两旁的法桐上挂满了红灯笼和彩灯,到了傍晚,红灯笼和彩灯就亮起了,一眼望过去,那散发着希望的光就在人心底燃起了喜气洋洋的火焰。

    丁程妈妈开车带着丁程去了不远的购物中心,购物中心的门口已经挂上了巨大的春联,入口的地方被长串的红辣椒和小红灯笼装饰着,进到一层的超市里,年货被摆在最显眼的货台上。

    丁程跟着妈妈走在后面,推着购物车,丁程妈妈拿了年货往购物车里放,丁程把妈妈放进来的东西码起来,他无聊地看着两边货架上的东西,和在货架旁边挑选物品的人。

    丁程走着神,无意识地跟着妈妈的脚步走着。

    丁程妈妈停了下来,她遇到了丁程高三时期的班主任,那是一个身材保持良好的女性,戴着一个眼镜,头发自然地披散,浑身都带着温婉的气质,与丁程妈妈干练的个人风格截然相反。

    “简老师啊。”丁程妈妈笑着打招呼,“来买年货啊。”

    简老师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男生,一个正是陆严星,另一个是简老师的儿子许洋。

    许洋是丁程的同班同学,也是丁程整个高中最好的朋友。高中毕业后,丁程追随着陆严星的脚步去了靖城大学,许洋则听从简老师的意见,北上去了禾山大学。在这大一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也时不时地联系,互相分享着大学里遇到的趣事。

    陆严星和许洋是邻居,两家人是几十年的对门,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陆家和许家的家长们关系处的很好,在家长们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许洋丢给陆严星这个大一岁的孩子照顾。

    许洋看到丁程的一瞬间,人就已经蹿了出去,抱住了丁程。

    “程程,我好想你啊。”

    两家人的采购队伍合并,丁程妈妈和简老师都是高中老师,还都负责同一学科教学,两人本来就认识,她们在前面走着,留他们三个大男孩在后面跟着。

    许洋学校放假晚,昨天刚到家,没想到今天出门采购年货就遇到了丁程。他们两个在高中向来是形影不离,在高三时候,要不是丁程手把手地教着他,为他夯实知识基础,可以说基本上他就和禾大无缘了。

    他转过头对陆严星介绍道:“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丁程。他也在靖大,你以后要替我多照顾他。”

    陆严星笑了,“小学弟好,以后有什么事情来找我,我罩着你。”

    丁程揉了揉被帽子压垮的头发,“学长好。”

    丁程有些心虚,他从许洋那里得到了多少陆严星的情报,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包括这次火车上的同行,也是许洋帮他从陆严星那里套来的消息。

    丁程妈妈和简老师买东西倒也算快,两家人一起走出了商场,结束了丁程有些沉默的时间,临分开前,陆严星捏了一下丁程泛红的脸颊。

    现在的赵市还没有禁放烟花炮竹,远处的夜空炸开一朵有一朵璀璨的烟花,丁程的心里也炸开了一朵朵烟花,映得他脸上光彩熠熠。瞳孔里闪烁着光彩,从他坐上车到回到自己的卧室都未曾消散。

    回到家之后,他打开手机,映入眼中的就是陆严星发给他的一张照片,是他刚刚在购物中心推着购物车选购年货的侧影。

    他把照片用便携打印机打了出来,

    直到丁程妈妈喊丁程出去吃饭,丁程才将这些东西重新整理好,把新的唯一的有他自己身影的照片放进去,只留了那封信在外面。他擦了下眼睛,看了眼窗外不停爆开的烟火,今天的梦,好像有点甜。丁程心里这样想。

    在小年夜,赵市落了一场大雪。第二天的清晨起床才看到,大雪已经覆盖了全城。

    丁程还在洗漱,镜子里的他嘴上全是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你等我会儿。”

    许洋一大早就给丁程打电话喊他出去,冬日的雪拦得住其他人的脚步,却拦不住这些热情高涨的年轻人,他们见到了雪反而更加兴奋,简老师也终于大发慈悲放许洋出门。

    他打电话叫醒了还在梦中的丁程,嚷嚷着要回母校看看。丁程被他闹得头疼,昨天晚上他没睡好,出门的时候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许洋手捂着脸哈气,白气从缝隙中透出来,“不是,程程咱们要去动物园兼职熊猫吗?那我还得去熬几天啊。”

    丁程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眼镜,大黑边框,戴上去遮住了他半张脸,也遮住了他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他们等了没多久,就有回高中母校的公交车缓缓停靠在这个公交站,他们找了个后面的座位坐下。

    丁程看着窗外的街景,马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但人行道上的积雪需要环卫工人手动清理,一些穿着黄色衣服的环卫工人正把积雪推到一起,堆起了一个高高的雪堆。

    许洋看着丁程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突然趴在丁程的肩上,小声地说:“程程,你是不是喜欢陆严星啊?”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丁程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没急着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地点了点头。

    “对,喜欢好几年了。”

    “我就说,你天天有意无意地从我这套他的消息。”许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对这件事接受良好,“所以,你套走他回家的消息以后,有没有跟他坐同一班火车回来?”

    丁程抿了抿嘴,说:“坐了,还是对面。”

    许洋低头沉思了一下,突然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叫出来。”

    说着,许洋就拨通了陆严星的电话:“星星哥,来学校玩啊?”

    陆严星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他浅浅地问:“你已经在学校里了?”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伴随着从床上下来的小动静。

    “在路上。”许洋说,“我跟丁程在学校等你啊。”

    陆严星“嗯”了一声,说:“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

    许洋和丁程下了车,寒假期间学校附近的商店都关门了,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底下的雪发出咯吱地声音。

    门卫还是以前的老张,许洋上去熟络地上去打招呼:“张大爷,这大冷天的,学校没个人还守着呢。”

    张大爷笑呵呵地说:“没事,里面有空调和小太阳呢,暖和着呢。怎么,来找你爸啊。”

    他打开小窗口,嘴里的热气在空气中消散,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层雾气。“行了,赶紧进去吧,外面挺冷的。”

    学校里的雪没人清理,除了校门口有道车辙印,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两个人都起了玩心,直奔操场去了。

    陆严星赶到的时候,已经半个小时后了。隔了很远,他就看到在操场堆雪人的两个人。许洋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在艰难地滚着雪球,那个雪球已经半个人高。他前方丁程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无意间回头看到了站在操场外的陆严星,他脸上的笑还没有收起来,笑意盈盈的眼睛里闪着光。

    陆严星手中提了三杯热奶茶,看着玩得正嗨的两个人,笑着摇了摇头,他踏着大步走了过去,把推雪球的许洋拉下来,“你们暖暖手,我来推。”

    许洋和丁程暖好了手,和陆严星一起把雪人堆了起来,趁着两个人正在观赏自己劳动成果的时候,许洋团了两个雪球扔进了丁程和陆严星的脖子里。

    “洋洋!”丁程连忙把自己脖子里的雪球掏了出来,还是有丝丝的凉意顺着脊背流了下去。“许洋,你完了我跟你说。”

    说着丁程团起一个雪球,向着许洋追了过去。

    许洋边跑边从地上捞起一捧雪,团成雪球,向丁程扔过去。丁程也把手里的雪球扔出去,两个人在他们才离开半年的校园操场上追逐着。

    陆严星把脖子里雪球清出来以后看着他们打雪仗,停了一下也加入了战斗,两个人的追逐战变成了三个人的混战,停下来的时候,三个人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上了雪。

    许洋累得气喘吁吁,头上还冒着热气,他对丁程和陆严星说:“不公平,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

    丁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不是你刚刚往我们脖子里塞雪球的时候了。”

    三个人沿着学校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空荡荡的校园寂静得很,连高三的学生都放假回家了。他们看着熟悉的校园,被上锁的教室,好像并不遥远的时间已经遥不可及。

    在一个教室前,陆严星停下了脚步,“这是我的教室。”

    “对,正对面是我们教室。”许洋指着天井对面的一个教室,“我们教室可比你们的教室大,后面还有空地,你们教室挤得很。”

    丁程和许洋他们高中的班级是一个普通班,教室原来是一个大的活动室,教室里70个人坐满,后面都能空出来一个乒乓球台的场地,也是他们学校的独一份。在一个普通班里,出来一个靖城大学的丁程和一个禾山大学的许洋,也是学校的独一份。

    陆严星他们重点班的课程一向紧张,负担重,高中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在许洋和丁程最活跃的时候,他处在高三最紧张的冲刺阶段。

    “洋洋的吉他弹得真的挺好的,他以前还组过乐队。”丁程说,“虽然只是学校科艺节的临时乐队。”

    陆严星也想起来,他高三的时候,许洋天天抱着一个吉他练习,用功程度可比他学习劲头大多了。

    许洋点点头,说:“对,我爸妈都不支持我,就程程不仅送了我一把吉他,还天天陪着我排练。不过你看到我抱着吉他应该是科艺节后了,那之前我可不敢把吉他抱回去,我怕我妈给我扔了。”

    陆严星笑了一声,说:“其实没事,简阿姨那会儿可没少跟其他人夸你。”

    “我妈才不会夸我。”许洋否认了一句,“我妈只会打击我,不停地打击我。”

    丁程向着自己教室方向走过去,让许洋和陆严星站在原地等他。他们隔着一个天井相望,丁程在走廊上蹦着,双臂挥舞着,大声地喊:“许洋,陆严星,你们看我!”

    陆严星隔着天井,看到了丁程跳动的身影,好像一只兔子,无意识地向朋友分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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