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被他说的心头一紧,哑巴吃黄连都没她苦,酸葡萄入口都比不上的酸涩,委屈感突如其来的涌上喉头,“许教授,我以为你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想到这点指导都不给。”

    许言礼意味深长的看着温颂的表演,觉得可笑,隐忍怒气,咬牙道,“温颂,我的手机从交给高蕾这个合作开始就在等一个消息,结果一个月内一条交流都没有看到。”

    他表情中带了点漠视与讥讽,情绪更上一层,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脖子的青筋暴起,“你们团队缺的不是技术也不是能力,是态度,从昨晚的傩舞我看不到一点真诚,你们没有深入挖掘它背后的意义,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四不像。”

    “它甚至算不上一场表演。”质控的人长吸一口气,继而平静的反问,“我说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温颂被砸的晕头转向,迷糊的看向许言礼瞥向一侧的脸,呆滞几秒,不服气道,“我们可以弥补。”

    许言礼冷笑一声,回头盯紧温颂的头,又看向打了石膏的腿,“弥补?用这?”

    温颂小脸一红,气势弱了几分,“不行吗?”

    空气一时静默,走廊里病人与家属之间的谈话声不断从门外传入病房,温颂抬起高昂的脸表示对许言礼的抗议。

    倔强,许言礼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能感觉到温颂对职业的热爱,甚至在她呆滞的那几秒内,猜到这件事她不是主要策划人,只是一个打杂的,“还是不要在名利场丢失初心吧。”

    可惜,他合作过不满意的团队只会终身拉黑。

    许言礼拿出手机,从微信通讯中找到高蕾,调出聊天界面,屏幕朝向温颂,上下滑动,“高蕾确实一句话都没说。”

    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温颂惊呼想要把手机抢过来阻止这一切,却牵动了腿部的伤口,左半边身子猛地从床边掉落,眼看着就要拉扯到输液管,许言礼的手机一滑掉到地上,伸手就将温颂扶起。

    干燥的大手碰到温颂裸露的皮肤,陡然缩回。

    温颂只觉得胳膊被触碰的地方被烈火灼烧,许言礼的表情耐人寻味,他捡起手机,指尖却还保留着肌肤的滑腻。

    女孩子的皮肤都这么好吗?

    许言礼暗敛神色,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掩藏在低头的瞬间。

    “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你好好养伤。”许言礼不自然的整理皱了的衬衫,起身走出病房门。

    正好碰到买饭回来的护工,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招呼也不打就快步走出病房,连护工的寒暄都没搭理。

    “许教授这是怎么了。”护工阿姨疑惑道,看到温颂微红的耳尖,一切都明了。

    温颂躲闪着目光,酝酿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阿姨,我手不太方便,可以帮我拿一下鸡汤吗?”

    办公室内,许言礼安静的听着医生讲述病情。

    “轻微脑震荡,不过已经没事了,要是想回家修养也好,但是要注意每周复查一次。”医生翻着手中的报告,时不时拿笔记录病情。

    许言礼谨慎地听着医生的嘱托生怕落下重要的事,等到医生把病历一合,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一口气,“好的,谢谢医生。”

    许言礼走到楼梯拐角处,犹豫着要不要上楼,脚步探了几次都退回,最终还是走回病房。

    一小碗鸡汤早就见底,许言礼见状准备再盛一碗,却在不经意间看到温颂手机上正浏览的内容,“探寻非遗之路——傩舞的魂。”

    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犄角嘎达里找出来的一篇文章,她倒是也看的起劲。

    许言礼端到温颂面前,凌厉的目光审视着她,斩钉截铁道,“这篇文章对你没有帮助。”

    滑动手机的手一顿,屏幕上方的眼睛一亮,神采奕奕的带着希冀看向许言礼,整个眼睛里都盛满了星星,“许教授,那我应该从哪方面入手呢?”

    她以为许言礼的意思就是愿意指导,谁料下一秒许言礼就打碎她的梦。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当然,你想在医院待着也可以,我尊重你。”

    男人的话如一击长锤直捣心底,这话题转移的也过于快了些,她还在想怎么说服他帮忙指导,许言礼就抛出了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许教授,我这伤好歹是因为救你,这样吧,我也不是死心眼的人,只要你让我住进你家里,直到我的腿伤恢复为止,怎么样。”

    许言礼手中的瓷碗吧嗒一下被带着怨气丢在一边,他面色不虞,似有为难,“这恐怕,”

    温颂赶忙接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恐怕是最好的决定了。”

    “许教授,承让了,我已经让阿姨去办出院手续,行李都托运到你家门口了。”

    原本输液的手背上只贴了一层医用胶带,针管已经被拔掉,手背上淤青了一小块,看起来触目惊心。

    原本坚持拒绝的心一瞬间柔软,仿佛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将鸡汤一饮而尽,盖好盖子,让温颂穿好衣服,窘迫的脸上飞快浮起一层尴尬,旋即快步绕开床边,将窗帘拉好,“你好好换衣服。”

    说是落荒而逃都不为过。

    温颂没想到许言礼竟然这样纯情,心底顿觉新鲜,根据和护工了解,他二十五岁就有了第一套房,二十六岁进入大学任教,三十岁就被评为教授,晋升速度之快令人膛目咂舌。

    研究民俗,这么“老成”的教授,内心竟然经不住撩拨,也架不住哄骗,亏她先前还被他的严肃认真吓了一跳,至今惊鸿未定。

    原来是学术界楷模,生活界纯情。

    温颂昨天卷好的头发此刻带着慵懒披散在肩膀,喝过鸡汤的脸色逐渐泛红,思绪逐渐从病房飘到九霄云外。

    丝丝缕缕拉也拉不回来,从细致入味的鸡汤到晚上的争吵,再到设计还原傩舞的肢体动作,整整一个月的事情填满她的脑海。

    天外微风正好,西府海棠的花香更加清晰的窜进鼻腔,喧宾夺主的将别的味道吞没。

    反应过来已经坐到了许言礼的后座上。

    当时所言只是为了得到他的指点,竟然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进入了他家,真正踏上这条路才发觉有多么难。

    许言礼的规矩简直多的可怕,2000字的word文档密密麻麻全是他的习惯以及两人的约法n章。

    温颂看着手机上数不清的罗列,心中升起一道憋闷,什么纯情教授,分明就是腹黑的大尾巴狼,答应的爽快却在这个地方添堵。

    她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决策是不是一个坑。

    真是葬送前途。

    “你还有什么规矩吗?可以加进去。”许言礼从后视镜看到温颂强颜欢笑,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

    左右在家闲来无事,让她知难而退岂不更好。

    思绪被拉回,温颂透过后视镜与许言礼对视,明媚的脸上写满了不认输,倔强的问,“这第十二条,不准使用公共区域用品。这里的公共区域指的哪里?客厅还是厨房,又或者是......浴室?”

    她就不信压不住一头。

    许言礼轻咳,车里一阵寂静,片刻后,矜贵的不容冒犯的许教授缓缓开口,戏笑着,“公共区域自然是有我规定,至于你脑袋里那些鬼点子,”

    “最好还是收一收。”

    许言礼撤回眼神专心开车,看似不经意的瞟了眼窗外,一只手随意搭在车门上,“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温颂彻底收起了心思,激将法对她可不管用,真到了地方不一定后悔的是谁。

    她温颂长这么大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当年温老爷子回乡被无理村民围堵的时候,可全靠了她冲出重围只身一人去警局叫来人。

    不过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教授,她还不信自己拿捏不住。

    温颂心底纵使有一万个不服气也不能在面子上表现出来,正了正身子,故作镇静道,“放心,我深思熟虑,绝不会反悔。”

    许言礼嘴角越发压不下来。

    许言礼的房子在河东大学附近,开车去医院得四十多分钟,回家的路上一边拌嘴一边看风景,时间消磨的也快。

    车辆行驶进地下车库,一股凉意从缝隙里钻到车内,温颂的小腿刺痛了一下。

    许言礼停好车,从后备箱推出轮椅后,打开后车门,撑着温颂的手,可惜光一只腿的力量很难从座位上下来。

    温颂不断尝试不断失败,无法摆脱的烦躁在半封闭的狭小空间里蔓延出无数情绪,理不清是哪一种。

    也许是对许言礼恶言相对的无声抗议,也许是对傩舞复原的脾气上头。

    总之,就是不断虐待自己。

    空间带给她的压迫感让所有细小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许言礼的呼吸不小心擦过她的侧脸,轻轻一抱,安然无恙的坐在轮椅上。

    许言礼打趣,“救了我就对我摆脸色?”

    温颂耳尖一红,脸颊上似乎还停留着那一丝若有似无得呼吸感,险些露出羞哧的表情,“要你管。”

    许言礼无所谓的推起轮椅,向电梯走去,他家在二十层,总不能指望把人背上去,这不切实际到可以理解为自虐。

    他就算不珍视自己的命,也断然不想选择累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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