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杂货店打工收入,十八银币。”

    安娜坐在窗前记下新一笔入账。布里布里把她的工钱结清了,贝克夫人面包店的工钱还没有结清,安娜打算今天过去找她。

    她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一银币,这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一个扁铁盒存不下所有银币,安娜把钱分成三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房梁角落、床板夹层、放在一件外套口袋叠放在衣柜最内里。

    她的年龄不够,不能到银行存钱。手里的钱越多安娜反而越担心,担心有人会闯入小屋,她每次离开总要反复确认好几遍门锁真的锁好了,才提着心离开小屋。

    除了工钱,布里布里还送给安娜一根蓝色发带,侏儒老板说:“你的头发这么多,多绑几个样式会更好看。”

    蓝色发带和安娜眼睛颜色很接近,她用发带把自己的头发编绑好,小屋里没有镜子,但安娜确信自己编得很整齐。

    离开学还有不到半个月,安娜不打算找新的工作,她得看书。她还有好几本课外书没看,以阿卡曼导师的习惯难保会不会开学第一堂课就抽问,安娜不敢有侥幸心理。

    想到阿卡曼导师,安娜就想到自己粗心大意带着袖扣考核的事情。她之前把那本《温特王室血脉》和袖扣一起还回去了,她知道已经接受了赠礼再退回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她不想留下。

    安娜想:我把书还回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袖扣的影响,还有我不想和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与人交往就像走路一样,彼此一步一步的靠近,而我现在还不敢靠近其他人。我习惯旁观、保持距离,信任的尺度太难把握,过于复杂的人我不敢靠近。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糟糕的后果、满意的结果,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只是担心有些坏结果会影响我,把我带向更坏的道路,把我脖子上的绳圈勒紧。

    安娜手掌握住自己的脖颈,又触碰上冰凉的腕表。看着缓慢转动的指针,她想:亚伯导师是特别的,他和婆婆一样都是纯粹的好人。婆婆就像小屋给予我安定的力量,亚伯导师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指引我,提醒我不要踏上错误的道路。

    ————

    见安娜来到面包店,贝克夫人以为她是来找莫丽的,告诉她莫丽和她的弟弟妹妹上星期放假到姐姐家去了,下个月才会回来。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安娜手里一大一小的篮子上,问:“摘这么多刺莓,大中午的你要去哪里卖?”

    “这些是要送人的。”安娜说,“我来是想问您之前的工钱算好了吗?”

    “哦——,工钱啊,我看看啊。”贝克夫人在柜台抽屉里翻找着账本,她把抽屉拉得很响。她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一边翻一边问安娜:“你上次是工作到什么时候来着?二十号还是十九号?”

    “七月二十二号。”

    “我看看啊......”

    贝克夫人手指在账本上一点一点的,安娜耐心等待她核对完——其实没什么好核对的,过去近两年的送货日子里安娜一天假也没有请。

    在贝克夫人慢悠悠算账时,贝克先生抱着一大屉新鲜出炉的面包从烘焙室出来。

    贝克一家人都是红棕色头发,不过贝克先生和家里其他人白胖的模样不同,他很瘦背也很弯,脸上有许多雀斑。安娜印象里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从早到晚都在烤炉前忙活。

    安娜礼貌的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回应。

    贝克夫人瞅见他手里的白面包,大声对他说:“说了先做葡萄干馅饼,一会儿戴尔太太就来取货,你做好了没!”

    “佩德罗正在做,来得及。”贝克先生干巴巴地说。

    一位年轻人也从烘焙室出来,他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手里的托盘还冒着热气。热气哈在他脸上,烫得他不停地发出哎呦声,年轻人迈着大步走到货柜边挤开贝克先生,忙不迭把面包一股脑地倒进货柜盒子里。有两个面包差点掉出来,安娜不动声色的用控制术将它们定在盒子边缘。

    贝克夫人看见自己弟弟冒冒失失的样子,她竖起眉毛训斥他:“佩德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摆放整齐!”

    “哎呀,怎么放都一样,反正姐夫会整理的。”佩德罗用手套抹了把汗,对贝克夫人抱怨说:“姐,屋里实在太热了,我能歇会不。”

    “歇歇歇,干一天歇半天,没跟你姐夫学到半点勤快。”贝克夫人嘴上说着,手里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弟弟,“喝完就给我去干活,一天天的净知道偷懒。一会儿馅饼烤完去集市上给我买筐苹果回来,果酱馅不够了。”

    “晚点吧,大中午的哪有人卖东西啊,真的太热了。”佩德罗把手套随意丢在烤盘里,一边喝茶一边给自己扇风。贝克先生默默把面包摆放整齐,拿着烤盘又钻进烘焙室了。

    佩德罗瞅着安娜穿着长袖长裤,好奇地问:“你咋穿这么多,不热吗?”

    “还好。”安娜看向贝克夫人,询问:“您算好了吗?”

    “还没呢,”贝克夫人喝两口茶,继续慢悠悠地翻着账单说,“你要是急着有事可以先走,我算好了和你说。”

    “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不着急。”

    “嗯......那你再等会啊。哎,上个月的账太乱了,一时间找不到理不清。”贝克夫人拿起扇子给自己扇风。

    佩德罗凑过去借凉风,他看见贝克夫人手下厚厚的账本,说:“姐,你是不是拿错了,工钱不是记在红本子上吗。诶,正好把我上个月工钱也算算。前两天我看中一双靴子,手头没钱了,你先给我发了呗。”

    贝克夫人把账本合上,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笑眯眯的对安娜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忙得连账本都拿错了,我说怎么翻不到记录呢。”

    她从抽屉重新拿出一个红色的账本,掰着指头给安娜算:“七月一共送了二十二天货,收了三篮子刺莓,结账一共两银币零二十铜币——你别奇怪,我没算错奥。三篮子刺莓一共三十铜币对吧,正常二十二天工钱本应该给你算两银币零二十铜币,但佩德罗和你一起送货,帮你负担不少。我该去一半的工钱给佩德罗,但你也给我工作这么久了,我就意思意思少扣点,佩德罗吃点亏。你算算看没什么不对的吧。”

    “啊?”佩德罗听她这么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那我岂不是少了不少钱,我当时帮着背了好几次筐子,可重了。这不行啊,姐你得给我补全了。”

    这是什么算法?安娜想,之前不是说让她帮忙带着佩德罗认路吗,也没说工钱要分他一半。算了,继续纠缠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结果,就这样吧。

    安娜对贝克夫人说:“好,那麻烦您把钱结一下。”

    “今天就要?”

    “嗯,麻烦您现在结清。”

    贝克夫人拍开佩德罗伸向账本的手,生气地说:“先去给我把苹果买回来,还有你姐夫说你烤馅饼,去看看烤好了没。”

    她沉着脸从抽屉里拿出钱盒,先数出三十枚铜币递给安娜,又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银币塞给安娜,说:“数数吧,这下我们两清了。”

    “姐夫看着炉子呢,再说了现在大中午哪有卖东西的。”佩德罗瞅见安娜脚边的篮子,上前掀开盖布,指着里面的刺莓说:“这不是有现成的嘛,你直接买她的不就行了,还便宜。”

    贝克夫人眼睛也瞟向篮子,安娜淡淡地说:“这个是要送人的,我不卖。”

    “哼,听见没!人家不卖,现在就给我去集市!”

    “钱数是对的,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安娜把工钱放进钱袋里,提起篮子要走。贝克先生从烘焙室探出头喊住她,他从货架上拿了一包黄油饼干要递给安娜,贝克夫人冲过去一把夺下:“你拿东西干什么?!”

    “再送一包给她,平时也帮店里不少——”

    “那是她工作该做的,我又不是没给钱!”贝克夫人把饼干摆回货架,对着贝克先生嚷嚷,“店里生意好了是吧,发财了是吧,一包饼干二十铜币呢!材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一天天的,要不是我精打细算早就亏本了!”

    贝克先生声音变得更低了,他嘟囔着说:“一包饼干而已,小孩子吃的东西。”

    “想吃可以自己买!”

    安娜心里叹了口气,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不爱吃这些。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说完安娜快步离开面包店,店里贝克夫人还在大声嚷嚷着,佩德罗的声音夹杂其中。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

    布里布里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带着眼镜看书,时不时发出啧啧声。听见店门铃响的声音,他立马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欢迎光临,客人看看要点什么——你怎么来了?”

    侏儒老板摘下他的大眼镜,安娜把那一小篮刺莓递给他说:“我来买东西,顺便带点刺莓给您。”

    “我还以为你又来找工作了呐。”侏儒老板开玩笑地说,他一瘸一拐的从柜台后走出来,“想买点什么?”

    安娜指了指自己头发上的发带,说:“我想买几条发带给我妹妹,她头发长长了不少。”

    “看看,要什么样的。”布里布里指着不同款式的发带给安娜介绍:“现在流行这种带流苏的,这种蕾丝花边的也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刺绣的这个贵些,是蓝山城那边的货,质量好,用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

    “不用这些。”安娜说,“就要最简单的款式就行,她调皮,什么东西不到半个月就弄坏了。就这款,麻烦您给我拿十八条。”

    “嚯,你有不少姊妹啊。”布里布里数了一把发带,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回柜台。“一共五十四铜币,给你打折抹零,五十铜币就行,下次买东西再来小店啊。”

    “谢谢老板,下次一定来。”安娜笑着说。

    她见布里布里膝盖上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疤,关心地问:“您腿上的伤医生没给您开药膏吗?”

    “开了,没啥用。年龄大了伤就好得慢,留疤就留疤吧。”

    “我会一点治愈术,给您治治?”估计是因为天气热容易出汗,伤口边缘都发红了。布里布里一个人看店忙上忙下的,难免扯到伤口。

    这种伤到骨头的伤疤不知道我能不能愈合。安娜想,假期一直没使用治愈术,复习复习功课。

    “那好啊,”布里布里麻溜地坐下,把小短腿翘在凳子上,他拍拍病腿说:“不过我可付不起治愈师的医药费。”

    “无偿医治。”

    淡绿色的魔法光芒缓慢地修复着伤疤,片刻后安娜移开手,习惯性询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就是太冷了,感觉老寒腿要犯了。”布里布里左右打量着自己腿上消了不少的伤疤,“治愈术就是好用啊,要不是太贵我早找人把腿治好了。”

    他对安娜说:“有这本事你下次找工作可以到医药会边上看看,那有不少招护工的。”

    “之前去看过,他们说年龄太小了。”医药会在东北区,隶属于魔法协会。他们开的价钱很高,安娜很心动,不过他们不收十四岁以下儿童。

    布里布里用‘不开窍’的眼神看着安娜,说:“没说是医药会的招工。普通人很难雇到医药会的治愈师,很多人会招私人护工。你到医药会附近的旅馆、酒馆找——酒馆你还是别去,鱼龙混杂的容易被骗。到小旅馆里告示板找找,记得机灵点和旅店老板打听清楚情况——不过最近别去,最近教会查得严。”

    “是之前失踪的小孩还没找到吗?”安娜心里有些疑惑。天平教办事一向很低调,这么大动作也太奇怪了,最近城里巡逻的治安人员也变多了。

    布里布里摆摆手,说:“那小孩早找到了,说是掉井里了。不过人没事,在井底嚎了一晚上,被早上打水的人救上来了。”

    “城里出了其他什么事吗?”

    “是,”布里布里压低声音说,“教会抓了不少学者会的人。”

    “学者会?”安娜很惊讶。鲜少有人敢动学者会,学者们才华横溢但也很傲气,他们的影响力很大,招惹他们的后果是骂名缠身。

    安娜记得半年前城里出过一件事:某位贵族看上一名长相好看的学者,几番骚扰——安娜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骚扰的,但他的下场是被学者会以骚扰、霸凌、扰乱公德破坏秩序等等数十条罪名告到了公审法庭。在大众围观下‘真诚’忏悔,然后被判关入大牢两星期,并赔偿了巨额补偿费。这名贵族的家族从此也被挂上了作风不良的标签。

    “我听见时也很惊讶,说是学者会里有人私下做人体实验还是生物实验来着,总之被教会抓到小辫子了。犯事的人跑了,教会就开始审问有关联的人。啧啧,估计得受老大罪了,教会审人的手段那叫一个花样百出。”布里布里摇着头说:“只盼着他们赶紧抓到人,成天在城里晃悠闹得我生意都不好了。”

    安娜也希望快点解决完事情,她真的很不喜欢天平教的人,每每看见他们就想起不愉快的记忆。

    ————

    教会福利院。

    发带和刺莓两样东西院长妈妈都很喜欢,福利院的孩子们没有正经发带,都是用花布条绑头发。

    今天阳光很好,护工们在给孩子们洗阳光浴,安娜帮着给孩子们擦身体。

    孩子们泡在大水桶里,调皮的向彼此泼洒着洗澡水;他们把嘴巴埋进水里吹出咕噜咕噜的气泡,试图用泡沫吹出大大的泡泡,被洗到痒痒肉时会非常欢乐的大笑。

    除了残缺的身体,他们和普通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安娜用浴巾抱出一个又一个小孩,给他们擦干身体和头发的水渍,穿上干净的衣服带到花园里晒太阳。安娜把莉莉从浴桶里抱出来时想:莉莉真的变重了不少,也长高了一些。

    浴巾擦过莉莉圆滚滚的小肚子,她咯咯笑着避开安娜挠她痒痒肉的手,当安娜擦到她右腿时笑容落了下去。青紫色的网状瘢痕从莉莉的右腿根一直覆盖到脚趾,安娜按捺她膝盖关节位置,没有任何反应。

    图书馆她能翻的书都翻了,目前还不确定莉莉的腿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不能行走。安娜想,我迟早会找到解决办法。

    莉莉觉得自己的右腿很丑,她扯过浴巾挡住腿,催促安娜快点给她穿上裤子。安娜把她抱到乔治边上坐,莉莉把脚丫对在乔治的独脚上说:“乔治的脚好大,像大黑熊的脚!”

    “莉莉的脚也会长大的。”乔治灵活地活动着自己的脚趾去挠莉莉脚心的痒痒肉。

    莉莉大笑着躲开,伸手去挠他的脖子:“我才不会长出大黑熊一样的脚。”

    “我不是大黑熊,我是独脚巨人哈哈哈。”乔治甩着袖子和莉莉玩闹,其他小孩也加入他们的游戏,嘻嘻哈哈的打闹在一起,院长妈妈警告他们不要把衣服弄脏了。

    等所有孩子洗完,安娜盘坐在地上,用新发带给女孩们编头发。

    莉莉在一边等得焦急,她拿着属于自己的小梳子让乔治给她梳后面的头发。乔治一只手艰难的给莉莉梳着头发,扯到头皮时莉莉发出一声痛喊,夺回自己的小梳子委屈巴巴地看向安娜:“乔治梳得不好,姐姐快点给我梳辫子,我要用粉色的发带!”

    “好,等头发晒干我就给你编辫子。”

    安娜用发带在小女孩的发尾绑了个整齐的蝴蝶结,把她抱到莉莉边上。莉莉迅速抱住安娜的腿,抢坐在她怀里,仰着脸对安娜撒娇:“现在就要,要编两个辫子,也要蝴蝶结。”

    “头发还没有晒干,莉莉可以先给自己梳头发。”

    “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就要编辫子。”

    莉莉盯着地上的发带,那里只有两根粉色发带了,她不喜欢蓝色也不喜欢黄色和绿色。她用难过的语气说:“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姐姐是我的姐姐,为什么要给别人编头发。”

    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安娜无奈地摇摇头,她拿过一根粉色发带放到莉莉手里:“一会儿就好,拿着发带乖乖等一会儿。”

    莉莉松开手,高兴的用发带在自己头发上绑了个不对称的蝴蝶结。乔治看她甩来甩去的辫子,觉得发带像一只粉色的蝴蝶在眼前飞来飞去。

    院长妈妈把刺莓洗干净分给孩子们,莉莉凑过去把自己的两条小辫子展示给她看,院长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乖乖排好队。

    安娜喂着乔治吃刺莓,问他:“之前要领养你的人来看过你吗?”

    乔治点点头,说:“来过一次,他人很好,给我们买了很多软糖。”

    边上的一个女孩小声对安娜说:“那个叔叔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像树叶一样绿。”

    另外一个小男孩说:“他还给我们带了故事书!”

    乔治说:“他还说要给我重新起一个名字,让我自己选。”

    莉莉睁大眼睛问:“那乔治以后不是乔治了吗?”

    安娜摸摸她的头说:“乔治还是乔治,只是名字不一样了。就像小熊的朋友们喊它小熊,绿仙女会叫他毛毛一样。”

    莉莉问:“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名字吗?那我也要起一个新名字,嗯......就叫小星星!”

    她挤到安娜怀里,让安娜把碗给她,她来喂乔治。安娜看了看她空空的小碗,用她的小手帕给她擦嘴,笑着说:“好,但小星星不可以自己偷吃哦。”

    “我才不会偷吃!”莉莉大声地说,“好宝宝会帮助别人,也会乐于分享。乔治是我的好朋友一定会和我一起分享食物。”

    乔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说:“嗯嗯,我愿意和莉莉一起分享。”

    于是莉莉开始喂乔治一颗,再喂自己一颗。

    ————

    安娜前往老图书馆时路过绿舍大街,她站在路口摸了摸腕表继续往前走。横穿街道从房屋间的小道走,到图书馆距离更近,但横穿街道就会看见天平教的光辉大厅,安娜宁可多绕几分钟路。

    绿茵城的老图书馆以前是文学院的一部分,还没有绿茵城魔法学院的图书馆一半大。老式建筑挤在一众装修精美的商店中间,就像一件旧衣服。

    老图书馆是免费开放的,凭公民证就可以进入馆内借阅书籍,不过不能外带。馆内书不多,大部分书是旧旧的,书页皱鼓鼓的,很多书的年纪比安娜都大。

    馆里很多人,有人看书、有人喝茶、还有人在睡觉。安娜拿着厚厚的历史书坐到角落位置,她看了没两页就皱起眉头。她需要纸和笔,短短两页内容已经出现了十二个名字。

    等她和管理员借了纸笔回来,发现有人坐在她的位置上,就着她翻阅的历史书看了起来。安娜想到书架重新拿一本,可惜老图书馆书籍有限,那历史书就一本。

    安娜只好走回座位,对那个人说:“您好,这是我刚刚借阅的书。”

    “嗯?”

    占位置的人抬起头,她棕辫子里掺杂着不少白发,但精神非常好。她的绿眼睛透露着狡黠和智慧的光芒,一点都不像一位老人家。

    她看着安娜手里的纸笔,往里挪了挪给安娜让出位置。她轻快地说:“就这一本,愿意和我一起看吗?”

    安娜点点头坐了下来。占位置的人把书翻回安娜之前看的地方,用手支着下巴问她:“你这么小年纪就能看懂《灰暗的半纪元》了吗?”

    安娜在纸上列出第一个事件和人名,她摇摇头说:“现在还没看懂。”

    《灰暗的半纪元》记载了大陆种族近五百年的内战史,现在安娜不仅要记人类名字,还要记其他种族长长的拗口的头衔名字。

    占位置的人很有耐心,看一会儿停一会儿。她看着安娜熟练地绘制人物关系图,整理出事件时间轴,她询问安娜能不能把整理的笔记给她看看,安娜把纸张递给她。

    对方看了一会儿给安娜指着一处,说:“死于海神教的火刑架的是勇者叶理莎,要加上头衔和圣女叶理莎区分开。圣女叶理莎是英勇的科洛夫之女,她的名字正是为了纪念勇者叶理莎。”

    “纪念?”安娜再一次因为历史人物凌乱的关系而皱眉。

    占位置的人轻轻笑了:“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英勇的科洛夫烧死了勇者叶理莎,却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女儿。”

    安娜重新写上正确的笔记,继续和她翻阅书本。她像导师一样帮安娜检查笔记,时不时给安娜讲解某些事件的详细过程。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图书馆已经点上了灯。

    占位置的人评价灰暗的半纪元是一本荒诞的小说,安娜再次点头表示认同:“它记载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现实永远是最荒诞的。”

    听见安娜的话,占位置的人眼睛亮了亮:“不错,现实永远是最荒诞的。”她抬手锤了锤肩膀,“哎呀,人老了坐一会儿就腰酸腿疼的。”

    安娜揉揉发酸的眼睛,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九点关城门,得回家了。

    她和占位置的人告别:“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那再见啦,路上小心。”

    “再见。”

    在安娜离开后,占位置的人还继续坐在原位。她把书翻到扉页,上面写着:赠书人,学者会的卡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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