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二皇子即位,对镇国公府并非好事。

    但事关政事和整个镇国公府,冉婉又自觉自己对此没有评判的立场,遂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程晋没有作声,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王桢率领的车队,如以往一般在将军府中休整了几日后,便带着一些边城的特产,踏上了归京复命的路。

    一切流程都和以前这般来往边城的每一次一样,没有分毫差错,唯独这一次归京的马夫比来时少了一个。

    打从那日萧程晋命彭川把那个假冒赵六的人带去边军大营,交给萧雄后,冉婉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讯息了。

    就连王桢领着车队启程时,也没提过有关赵六的一个字,好似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一般。

    王桢他们离开了,萧程晋却留在了将军府,没有着急回大营。

    只是他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整日里早出晚归,不知是去做了些什么。

    冉婉谨守本分,不该她问的从来不去打听,只待在后宅之中,盼着等着京中下次来信,或许能带来同秀姨娘有关的只言片语。

    偶尔萧程晋归府的时辰早些,也会同冉婉坐下聊聊,说起近来自己得到的些许消息。

    比如传言皇帝至今未醒,被围困宫中的一众官员们依旧不得归家。

    再比如有多日不见家人面的官员家属坐不住了,数次想入宫求见皇后太后却都被拒之宫门外,气急之下索性在宫门外静坐抗议,差点同守宫门的禁卫军产生冲突。

    甚至偶尔还有关于冉元生的消息,听闻他变卖了大部分家财进献给二皇子,使得二皇子看中了他的忠心,委以重任,还派他去安抚遣散在宫门外闹腾不休的官员家属。

    ……

    除此之外,萧程晋言谈之间提及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是“孟彰”。

    听萧程晋说,孟彰是他的表兄,二人打小一同长大,关系极好。

    孟家也是将门,因为镇国公府已立在风口浪尖之上,两家武将联姻,更是让皇帝忌惮。

    孟家为让皇帝少些猜疑,便生生把孟彰“养”成了一个纨绔,整日里招猫逗狗流连戏馆,正事一点不干,闲事一件不落。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对孟彰的印象。

    实则在萧程晋口中,孟彰年少聪慧,熟读兵书,并颇得孟老将军真传,排兵布阵不在话下。

    只是因为皇室猜忌,孟彰才掩盖才能,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在京城里溜达乱逛,“恶名”在外。

    但这次连孟彰亲爹,萧程晋的舅父,都因当日皇帝当朝晕厥时在场,而被围困宫中,时至今日不见人影,甚至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也被人死死盯着,冉婉听萧程晋说,近来镇国公府外徘徊盯梢的眼线,足足增长了数倍。

    于是这种时候,孟彰的纨绔身份就凸显出好用之处来了。

    身为一个整日里闲不住,就知道跑大街上招猫逗狗到处溜达着挥金如土,被亲爹当着众人面追着打了不止一次,都成了京城里的笑料了的孟彰,在这种时候是最方便外出活动的。

    目前京城和边城之间的通信往来,都是由孟彰和萧程晋负责的。

    萧程晋透露给冉婉听的那些消息,都是由此而来。

    当然更多的,是萧程晋不曾同冉婉提起的机密信息。

    也是直到这种时候,冉婉才知道镇国公府原来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封闭”。

    镇国公府自有一套获得消息的渠道,直到眼下这种必要时刻,才会派上用场。

    “姨娘,”门外传来如意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冉婉的沉思,“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位自称是世子表兄的人来访,是否请人进来。”

    世子表兄?

    许是最近这段时日,冉婉从萧程晋的口中听到太多次“孟彰”这个名字了,下意识就以为是他来了。

    可前日萧程晋不是还同她说起,孟彰忙着在京城打通关系,收集消息么?

    “除了说自称是世子表兄,他可还说什么了?”冉婉微微蹙眉,小声嘀咕,“我也没见过世子的表亲,也没法分辨是真是假……对了,荣伯呢?”

    虽然荣伯常年待在将军府当管事,但对于镇国公府相关的一众亲属关系,应当比她要清楚百倍不止。

    她拿不准的事,还是交给荣伯去处理比较妥当。

    “荣伯不在,”如意纳闷道,“说是一大早就跟着世子出门了,不知做什么去了,也没留个话。”

    冉婉头疼,本想按习惯直接拒绝来访,但又怕对方万一真是萧程晋的表兄,是带着什么讯息来的,不让人进门误了事就麻烦了。

    “喜巧呢?”

    冉婉踌躇之时,忽而想起来自己怎么把喜巧给忘了。

    冉婉不识得萧程晋的一众亲戚,但喜巧打小跟在孟氏身边伺候,她一定认得!

    可惜还没等冉婉高兴起来,就被如意泼了一盆冷水。

    “您忘啦,喜巧姐被安排出去帮您传信了,还没回来呢。”

    冉婉:“……”

    京城风声鹤唳,冉元生又被秦氏撺掇着汲汲营营,努力想在二皇子跟前表现一番,压根没人管被困在冉家后宅的秀姨娘的死活。

    冉婉有心想同秀姨娘重新接起通信渠道,好歹亲笔写就一封保平安的家书,能安秀姨娘的心。

    奈何萧程晋有正事要忙,暂时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些小事,索性就把先前安排,让冉婉与秀姨娘能通信往来的联系人员和通道,全都告知了喜巧,安排她去联系处理。

    喜巧被委以重任,对此十分上心,早早就出门寻人去办事了。

    如今将军府上能做主的人,就剩冉婉一个了。

    “罢了,先把人请进来吧,”冉婉叹了口气,沉思后下了决定,“去通知门房,先把人请进将军会客用的前厅,我稍后就去。”

    冉婉话落后顿了顿,喊住领命欲走的如意,低声多嘱咐了一句。

    “让门房通知护院侍卫,多派些人盯着前厅,有备无患。”

    若对方真是萧程晋的表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冒名顶替……那就必是别有目的,提前防范无大错。

    如意领命,匆匆下去传达。

    冉婉则是转身进了内室,自行换上一件会客用的华服,梳理好仪态后,方才带着小丫鬟去了前厅。

    如意让人上了茶水点心,便在前厅外候着。

    见冉婉走来,如意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轻声禀报。

    “他带了两个侍卫,但把侍卫留在了府外,只身进府。奴婢看他气度,不像是普通的世家公子。”

    冉婉听到如意的这番评价,还有些诧异。

    想想如意陪着冉婉在冉家后宅待了那么多年,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外人,更别提世家公子了,何出此言?

    直到冉婉亲眼见到了本人,她才明白了如意所言非虚。

    刚刚靠近前厅,冉婉就看到厅内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来客背对着厅门,抬头似在看着高悬梁上的牌匾。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向冉婉,冲她颌首示意。

    哪怕他衣着朴素,也掩不住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贵气派,一举一动间,贵气天成。

    冉婉眉心一跳,这番气度,同萧程晋口中那个“纨绔”表兄,全无一丝相像。

    双方对视的一瞬间,来客漆黑深邃的眸子似是带着凛冽寒光,惊得冉婉心下一颤。

    “贵客临门,妾有失远迎。”

    冉婉压下心绪,踏入前厅,同来客保持着较远距离,屈膝行礼,开口先致歉。

    “妾身份低下,本不该待客,但世子外出未归,府上暂无能接见贵客的人选。因此怠慢,还请见谅。”

    一般人家,都没有妾室待客的道理。

    尤其是更注重在意身份尊卑的高门勋贵,让一个妾室出来待客,怕是会让客人以为主家看不起自己,有意作践。

    但无奈现下将军府内别说能出来待客的主子了,连荣伯这个正经管事都不在,冉婉心下忐忑,被迫赶鸭子上架。

    好在来客看似并未在意这点小事,还冲冉婉一笑安抚。

    “是我未提前打招呼便贸然登门,谈何冒犯。”

    虽不知这贵客来历如何,但这周身气度和谈吐,都给冉婉一种端方正派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提起的心。

    “多谢贵客体谅,”冉婉冲对方浅浅一笑,抬手示意,“妾身不便陪客,还请客人稍坐,用些茶水点心,若有别的需求,门外有丫鬟小厮候着,您尽管吩咐。妾这就派人去寻世子回来。”

    “有劳了。”

    来客冲冉婉颌首致谢,彬彬有礼,并未因为她妾室的身份而表现出一丝嫌弃不耐。

    冉婉再次冲对方屈膝行礼后,方才带着如意退出前厅。

    “你去找一找,问问当值侍卫,彭川可在府中。”

    把客人独自一人留在前厅,委实不是待客之道,但冉婉也无法,只得吩咐如意去找彭川。

    先时冉婉寻了个由头,让如意去找萧程晋回来。

    这傻丫头没回过味来,哭得天崩地裂,被彭川送了回来。

    萧程晋顺势把彭川引荐给了冉婉,并告知冉婉,彭川如今是他的副手近卫,若是有事寻不到他时,便只管去寻彭川,作为萧程晋心腹,彭川有法子及时找到他。

    孰料此刻提起彭川,如意的面色立时有些不自然了。

    先前闹了个乌龙,如意后来得知真相,除了庆幸冉婉完好无事,就是羞于见彭川了。

    她在彭川面前哭嚎不止,急得对方抓耳挠腮表情扭曲的情形,令如意现在想起来就脸红。

    但显然此刻心事重重的冉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还因迟迟没听到如意应声而疑惑抬头。

    “怎么了?没听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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