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们围坐的法阵内一粒粒浮尘游荡,恍惚间一道炫白的光亮闪过,坐在法阵中间的法师顿时面色惨白,冷汗连连,仿佛这个身体被什么东西拆散了,疼痛难以。

    炫白的光亮渐渐收敛,只见在漫天浮尘砂砾乱舞的旷野里,一抹洁白飘逸的身影独自前行着,在他踏砂行走的方寸间,人影攒动彷如置身错乱的时空中。

    简陋狭窄的小房间里,一个衣着补丁的小男孩蹲在鸡窝旁,未明未暗的火光倒映在他脸上。忽然,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妇女走了进来,推门发出一声吱嘎的响声。

    “嘘!小声点,我的白鸡马上就要孵出来了。”

    “明明是从乌鸡窝里拿的蛋,怎能孵出白鸡来,别说痴话了先来把饭吃了。”

    “我不去,我一定要亲眼看着白鸡破壳。”

    妇女愠怒,拉着小男孩的手便要拖着往外走。

    “我不走!”

    挣扎间,一道响亮的破壳声在小房间里响起。

    “破壳了!破壳了!”

    小男孩一脸欣喜地推开妇女拉着的手,那稚嫩的小白毛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幻作满目星光。

    堕仙嘴角擒着淡笑,踏步朝前继续走。

    风吹衣袂飘飘,江南的烟雨笼罩在水榭勾栏前,女子青葱素手拨弄着琴弦,悠扬婉转的琴声配合着少女柔和妩媚的声音弄得多少看客秋波频频。

    放浪不羁的男子,收起手中的折扇,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盏朝着刚刚弹完一曲水调歌头的女子走去。

    少女伸手接过茶盏,不经意间碰到男子火热的指尖,眉眼来去间,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随着烟雨化作无言。

    一晌贪欢,红纱帐里传来女子轻轻窃窃地抽噎与质问。

    “你看我的眼神早已不复当初,你是不是变心了?”

    “我心未变,你我之间只是缘分已尽。”男子掏出一大袋银子递到女子跟前,眉目如画,冷冷淡淡地说道:“我把身家与你,日后各不相干。”

    “我不要你的钱!你滚!现在就滚!”

    碎银落地砸出嘈嘈杂杂地响声,女子噙着泪水抬头望向门口,男子早已一溜烟没了影。

    堕仙抬起脚从门口走过,眼底温润如玉,俊朗丰毅的面庞一如当年情场浪荡的少年,仿佛时光匆匆未曾在他的脸上刻画出半点踪迹。

    青翠的山峰高耸入云,脚下的阶梯直通山顶,堕仙一步也不停留地往前走。耳畔虫鸣鸟叫,忽然有一只蜻蜓飞入他的眼帘,鼓包的复眼与之对视,似笑非笑、似语非语。

    踏上最后一节石梯,堕仙来到了熟悉而又空荡的大殿前。

    殿内一个披着袈裟的老人,慈眉善目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堕仙。

    “你来了。”语气温和,彷如经年未见的故人。

    “嗯,我来了。”堕仙席地而坐,眉眼含笑一丝不经意的沧桑从眼底划过,接着消失不见。

    “汝我同气,情均天伦,不知于我法中见何胜相,顿发此心舍世间深重恩爱尔?”老者看向堕仙,微笑着开口问道。

    “相随心生,缘何云相?”堕仙懒懒地坐在地上,开口辩答,“你我相见,是眼见或是心见或是诸法见,于我而言已无分别。”

    “既无分别,当知我相非相,缘何来此?”老者合掌坦言。

    堕仙眸眼清澈地看向老者,合掌为十,道:“我有一问,人为何而生?若为欲,那么达到所欲之后又当为何?一欲灭一欲生,周而复始了无终止,实则无趣。我曾损修行颠倒黑与白,也曾堕红尘历尝欲起欲又灭,见过贪嗔痴起过分别心,可复观十方世界我却仍不知自己为何存在?”

    老者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抬手之间似有白光若隐若现,只见一条洁白的绢布出现眼前,道:“你观此物为何?”

    “一块布。”

    老者双手颤抖着捆了一个结,又问,“再观此物为何?”

    “还是一块布。”

    老者笑着将手里的打结的布递给堕仙道:“既知是布,缘何成结?”

    “受人摆弄而已。”

    “汝来解之。”老者循循善诱,堕仙已将结松开,老者继续说道:“解心结亦复如是,先得人空,空性圆明,自得解脱。”

    堕仙闷闷不语。

    老者朝着松散的布条挥了挥手,微笑道:“你再观此物。”

    布条腾空起,变化万千或一束花或一把火或一滴水或一片尘埃,老者道:“真性有为空,缘生故如幻。无为无起灭,不实如空华。言妄显诸真,妄真同二妄;犹非真非真,云何见所见?”

    “多谢开解。”堕仙合掌作十道,“只是汝今日之言,与我昔日所闻并无不同!”

    “是吗?”老者微笑着颔首,道:“佛渡有缘人,渡人如渡己。”

    无相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彷如白昼突然驱散了黑暗,令得众人不由得遮住了双眼,只于些许残影中感觉到有一阵风吹过,而后万籁寂灭。

    “师尊!”

    急躁悲切的哀鸣痛彻心扉。

    无相术最厉害的传承者,于法阵中阵亡了。谁也不知道方才法阵中发生的一切,玄武观的众弟子围成了一团,一双双迷惘的眸子里写满了慌乱与悲伤。

    .

    这边,千叶领着众人在炼蛊场引爆了符咒。

    顿时,山石的爆破震动天地。

    谷底,龙天临早早布下的地狱法阵如同烈火岩浆将炼蛊场的邪物焚烧了干净。

    堕仙站在虚空中,俯瞰脚下的一切,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面上了无生趣。

    “该你了。”

    龙天临一身戾气地出现在堕仙面前,此时的他满目狰狞面颊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斑纹如同地狱修罗,散发出一股令人退避三舍的邪气。

    “丑死了。”堕仙嫌弃地皱了皱眉,倏尔,一呼一吸之间已与龙天临空手过招四五个来回,一边打架一边吐槽道:“你都不累吗?忙了一晚上,太阳都快出来。”

    “若不灭了你这祸害,我怎么睡得着?”龙天临咬牙切齿地盯着堕仙,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恶心的脏物写满的鄙夷。

    堕仙察觉的自己有被这种眼神激怒,抬手还击的力道大了不少,想要让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涨涨教训,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方才已被所仙阵消耗了不少,顿觉不妙。

    “怎么,你就这么点实力?”龙天临红着眼,下手的速度快了不少。

    面对难缠的对手,堕仙顿时来了兴趣,嘲讽道:“倒是比你那个叔叔要好玩一些,你想知道你那叔叔是怎么一步步沦为我的符牌吗?”

    “怎么想把我也制成符牌?”龙天临一个勾拳打到堕仙的脸上。

    堕仙顺势朝着地面砸了下去,溅起一方尘土。

    “这一拳是替我五叔打的!”龙天临顺势跟上,抡起拳头朝堕仙的脸再次砸去。

    堕仙一个闪身已从地上抽身,站到了一旁,风轻云淡地拍着身上的尘土,念念有词地吐槽道:“你倒是一股子蛮力。你那叔叔可比你聪明多了,以身涉险从一个小喽啰硬是混进了邪月教老巢,可惜啊可惜!败在了那一身正气!”

    龙天临闪身凌驾在堕仙之上,抬手之间一股强大的天地灵气被他凝聚淬炼猛然往堕仙身上压了下去。

    “这就被激怒了?”堕仙一边咬牙接住那凭空来的灵气强压,嘴上碎碎念道:“看来这地狱之心的神力确实厉害,早知道我也下场抢一抢,便宜了你这小鬼。”

    天边的鱼肚开始泛白,一直灵符从虚空中出现。

    “莫要念战,速回!”

    堕仙满头大汗地听完传音符那头熟悉的男声。倏尔,双眸微合,沉沉吸了口气,天地灵气如同平静的湖面起了旋涡般,尽数被堕仙吸纳。

    龙天临见此状,眉头一皱,凭空速速写下灵咒,只见那咒语若隐若现随势一同被堕仙吸入了体内。

    “噗!”堕仙闷声吐出一口恶血,满脸愤怒地看向龙天临。

    龙天临闪身出现在堕仙面前,一脚将人踢向一旁,倏尔又闪身到堕仙身后,一脚又踢到堕仙的背上,如同踢皮球般反复数个来回。

    直到一个黑影从旁飞出,才将堕仙从龙天临的脚下救了出来。

    只是那人根本就不打算跟龙天临照面,拎着堕仙,踏着传送术便消失在了炼蛊场。

    “怎么,不打算贯行你的‘丛林生存法则’了?”堕仙微眯着眼,喘着粗气问道。

    “你与他们不同。”

    “有何不同?”

    男子没有回话。

    堕仙念念叨叨地说道:“这山河大地,生死涅槃不过颠倒华相罢了,莫起攀缘心。”

    男子看着鼻青脸肿的堕仙,眉头一皱,直接将人扔出了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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