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陆慎,再也没有清醒过。

    他忘记了如何穿衣服,如何吃饭,如何人语,似乎,行为动作重新变回了雾霭崖底那只小小的白狐,却比白狐更加凶狠,更加嗜血。

    他的妖丹尚在,在完全失去灵智之后,更为原始野蛮的妖力逐渐占了主导,他会和任何胆敢靠近木屋一步的妖兽打架,无双有时修炼结束,常常能看到他浑身是血地回来,嘴里叼着不知名的妖丹,身上还挂着猎物的皮毛。

    他会将猎物随意地扔在无双面前,然后用尾巴蹭她的腿,眼神中似乎闪耀着打赢了架的骄傲。

    无双在木屋周围设下结界,不过,不知何故,陆慎总是能轻易地闯出去。她将他带到清泉边,清洗他身上的血迹,然后戳着他的脑门儿,一遍又一遍地告诫他不要再出去打架,受伤会很麻烦。

    每当此时,陆慎总会微微偏头,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目光流转,似懂非懂。

    不修炼的时候,她试图去教陆慎如何走路,如何穿衣,如何吃饭一一教他作为人类最基础的生活技能。

    他学得很慢,也很不情愿。

    有些时候,她会教他用筷子进食,可是往往无双一个不注意,他便会迅速恢复狐狸本性,立刻站在门口,对着结界外的妖兽龇牙咧嘴。

    这日早上,无双起身,身边又是一片冰冷,陆慎没了踪影。

    这种事情最近时常发生,她揉去双眼睡意,朝着门外的森林走去。

    她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视线逐渐适应清晨薄暮中的淡黄光线,突然,林间的宁静被打破,只听得一声高昂而狂野的嘶吼声划破天际——

    那是陆慎的声音,无双心里一惊,她迅速定位了声源方向,身形如箭一般向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林间的清晨光线斑驳,落在一路沿途的妖兽尸体上,形成一条血腥而阴森的小径,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

    小路的尽头,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猛然收缩。

    在树林深处,长渊正脸色冰冷地站立着,一身白衣不染尘埃,衣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似乎与此刻的血腥格格不入。他手中紧握着一串捆仙锁,锁链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种凄凉的光芒。

    而陆慎,正被这锁链紧紧困住,他的脖颈上缠绕着铁链,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低吼。

    长渊朝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终于,找到你们了。”

    “长渊!”无双皱眉,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落在陆慎脚下,捆仙锁应声而断。

    她身形疾闪,如同利箭一般冲过去,一把拉过陆慎,与此同时,抬指起了一道结界,将陆慎护在里面。

    黑色的魔气环绕长渊,他看向无双唇角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阴冷笑容:“我要你这孤魂野鬼,为我的徒弟赔命!”

    无双看向长渊,嗤笑道:“那什么系统或许可以开启外挂,可也不过是让你爱秦瑶光爱到无法自拔,但你把叶无双的灵根废了,将她发配到雾霭崖底让妖兽分尸,这又和系统有什么关系?”

    长渊脸色骤然一变。

    无双却视若无睹,继续道:“明明你自己太过偏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喜欢秦瑶光的时候,就要杀了叶无双;回头想起叶无双的时候,又要杀了秦瑶光。”

    她指着长渊,她的声音缓慢而低沉:“说到底,杀人的并不是系统,而是你长渊。”

    听见无双的话,长渊身上的魔气翻腾不止,目光冷酷而残忍。

    他道:“今日我杀了你,挖了妖神的妖丹,等我渡劫成功,我定找遍三界,将我徒弟的神魂找回!”

    无双听罢,微微挑起一道秀眉,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长渊微微眯眼,周身魔气大涨。下一刻,他的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无双面前,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嗤笑道:“你在这万兽场苟且偷生两年,渡劫境都还没有突破,如此废物,死不足惜。”

    话落,他手掌猛然收紧。

    陆慎在结界里见到这一幕,忽然开始疯狂地冲击着结界,喉咙里发出嘶吼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撞得头破血流。

    黑气弥漫,将无双死死缠绕,然而,就在这冰冷黑气将要吞噬无双之时,她丹田之中却突然散发出一种灼热的气息。

    接着,殷红如血的火焰自丹田开始燃烧,向外喷涌——一接触长渊的魔气,那业火就犹如燎原的大火,直接朝着长渊身上燃烧过去。

    这殷红的火焰极为霸道,魔气遇上它,仿佛枯藤燃火,瞬间被烧得一干二净,连丝毫反抗的力气也无。

    长渊的神魂传来一阵剧烈的痛苦,他疼得跪倒在地。

    无双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道:“谁说我疏于修炼,这不是,让师尊看看我这两年修炼的成果。”

    说着,她的指尖突然间窜出了一簇小小的殷红火焰,火焰在空气中扭动,燃烧,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仿佛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将化为灰烬。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真正的师父教我的本家功法,名唤‘红莲业火’,可烧尽……天下邪祟。”

    无双嘴角笑意更甚,语气轻松。她话音未落,长渊的身体已经被包围在一团火球之中。

    魔气在他体内被火焰焚烧殆尽,原本满是魔气的身体现在只剩下奄奄一息。

    在火焰将长渊围困的那一刻,无双解开了身后的结界,结界犹如一层透明的膜被轻易撕开,陆慎从里面冲了出来,如同猛兽一样窜向长渊。他目光凶狠,低吼着冲向长渊,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裂。然而,在他即将碰到到长渊的那一刻,无双却已然拦住他。

    魔气在长渊体内被火焰焚烧殆尽,原本满是魔气的身体现在只剩下奄奄一息躯壳。无双挡在他面前,低头看向长渊,眼神冷冷地,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

    魔气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如今魔气除尽,他活不过今日。

    无双抓住陆慎的手,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那一刻,长渊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无双低头,只见他虽然被业火灼伤至此,但眼神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

    他问:“叶无双,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无双微微一愣,冷淡道:“渡劫入圣,使天下臣服。”

    长渊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吃惊,挣扎又问:“她……没有提过我吗?”

    无双垂下眼眸,下一刻却摇了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长渊一笑,声音嘶哑,“也好,也好,我愧为人师,她忘了我,最好不过。”

    天边太阳初升,白衣仙人眼底终于又恢复了叶无双记忆里的温和,他静静地凝视着无双那张与叶无双别无二致的脸,然后停止了呼吸。

    *

    两百年后,逍遥宗内。

    九宗大选的繁华盛况如同往年一般,整个逍遥宗热闹非凡。繁华之中,弟子们七嘴八舌,大都谈论着一个人——昆仑峰的叶仙尊。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弟子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大选时,叶仙尊也会来观看。”

    提及叶仙尊,所有人都沸腾了,如今的昆仑山之主,九州四海第一人的叶无双,以区区三百岁之龄渡劫入圣,是如今九州四海唯一的陆地神仙。

    一旁的小弟子好奇地插话,“我听昆仑峰的人说,叶仙尊的脾气其实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拿什么业火吓唬人。”

    另一人接口而言,似乎对此深有同感,“可不是吗?之前九宗那些老家伙想要抓沧澜君,不都被叶仙尊用业火烧得灰飞烟灭吗?”

    提起沧澜君,所有人都纷纷唏嘘。

    谁能想到,当年的剑道第一人,竟然会是妖神。但另一人却接道,“妖神又怎样?不还是被叶仙尊拿捏的死死的。叶仙尊让他向左,他都不敢往右。”

    “要说,也真是可怜。”一旁的小弟子又道,“我听那个昆仑峰的友人说,叶仙君脾气不好,首当其冲受罪的就是沧澜君,经常有人见沧澜君被叶仙尊收拾,哭的眼睛都红了。”

    真真假假,台下议论纷纷,而台上无双已经带着陆慎来到了昆仑峰的位置上。无双坐在掌门风纵的旁边,风纵笑眯眯的招呼道:“叶仙尊。”

    “掌门,”无双微微一笑,颔首示意,陆慎随着无双坐在了她的身边,同谁也不打招呼,和热闹的九宗大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风纵见状,转过头来,又向陆慎笑眯眯地道:“沧澜君。”

    陆慎冷冷地看了风纵一眼,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什么。风纵看着陆慎这样,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

    他知道,从两百年前开始,陆慎的心智就一直有些异常。

    最开始无双将他带回昆仑峰的时候,他不穿衣服,只吃生肉,还动不动就喜欢跑到后山去狩猎,这两百年间,无双不厌其烦的教,才勉强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风纵有些唏嘘。

    大概是无双将他带回昆仑峰的第一年,陆慎尚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一眼便让九宗的人看出他的妖神之身。再之前当时长渊入魔,在藏珏宫大开杀戒,两者相加,八宗围攻逍遥宗,要求无双将陆慎交出去。

    那一日……

    风纵偷偷瞥了一眼正在笑眯眯地向人打招呼的叶无双,不禁打了一个颤。那一日,昆仑峰下的一场业火,让八宗的精英悉数陨落。

    大家都说妖神降世,天下必乱。风纵现在深以为然……只不过,命,一切都是命。

    风纵感叹一句,视线重新回到了广场之上。

    时至今日,九宗已经以逍遥宗为首,九宗大选,自然都在逍遥宗举办。

    两百年间,九宗又冒出不少精英新秀,大选也算是精彩。九宗上下一片和睦,欢快的氛围似乎是掩盖了两百年前那一场浩劫。

    无双在台上看的有些百无聊赖,突然感觉腰间有柔软的东西缠绕,低头一瞧,竟然是陆慎的尾巴。

    她斜睐陆慎一眼,小声道:“你答应过我什么?在外面不许露出尾巴来,还不快收回去!”

    陆慎眨了眨眼,一双碧绿的眼瞳泛着无辜的光,尾巴晃晃悠悠的,就是不肯收回去。

    无双扶额,暗叹一句自己真的是把他惯坏了。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掐了掐陆慎腰上的软肉,小声恶狠狠道:“不要给我装傻,快收回去,不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陆慎侧了侧头,另一条尾巴却顺势缠上了她的手腕,一颤一颤的,蹭的她手腕痒酥酥的。

    他蹙了蹙眉,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生涩:“难受,摸摸。”

    说着,另外几只尾巴也纷纷缠上来。这时候,其他几宗的长老好奇地看了过来,无双无奈,单手掐诀,构筑了一道幻障,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当幻障立起的一瞬间,无双猛然将陆慎拉过来,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陆慎吃痛地微微呜咽,抬头看她,脸上满是委屈。

    “砰”的一声,他的耳朵也露了出来,颤巍巍的模样可爱极了。

    虽然他的灵智较浅,但在混沌的认知里,他知道眼前的人就吃他这套。

    果不其然,在看到那对狐耳的一瞬间,无双眼里的暴躁就像是浇了水的炭,消的只剩点儿青烟。

    她叹了一口气,投降似的道:“好好好,告诉我,哪里难受,我摸摸。”

    陆慎先是把尾巴伸过来,无双轻柔地抚弄了一番,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呜咽。接着,他又把耳朵伸了过来,让无双轻轻摸过。最后,他整个身子都凑到了无双面前。他用头蹭了蹭无双,然后又用什么东西撞了她一下。

    无双瞪大了眼睛,她捧起陆慎的脸,目光向下移动——

    “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你干什么!”无双小声斥他。

    在陆慎灵智倒退的很多年间,她都没有和他做过那档子事,总是觉得他如今懵懵懂懂的,如果真的做了,自己就真的是禽兽了。

    但是大概三十年前,她带着陆慎去人间玩了一趟。陆慎不知道从哪里得秦楼楚馆瞧见了男女之间那档子事。

    回来之后,就开始在她身上到处乱蹭。

    在理智与欲望这条模糊的界线上,起初,无双还能硬着头皮让自己做个人,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把陆慎打发到了隔壁屋子里,和他分房睡。

    直到某天晚上,月色迷蒙,无双被一股灼人的热意唤醒了,睁眼的时候,这狐狸正缠在自己身上,九条尾巴无师自通的在她身上点火,一张玉似的脸上,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憋得通红,低声喘息着,在她耳边用那种天真又生涩,傻乎乎的声音道:“要,要”。

    “啪”的一声,无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陆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褪去灵智的他,似乎也彻底忘记了身而为人对那档子事情的羞涩,有时候来了性子,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就像是现在这样。

    无双看着满脸通红的狐狸,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她扯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来,一边在陆慎身上抚弄着,亲亲他的耳朵,揉揉他的尾巴,然后再他胸口处落下一串密集轻柔的吻。

    胸口处的疤痕早就好了,光洁的皮肤白玉似的细腻。

    陆慎舒服的嘤咛了两声,腰难耐的在她身上扭着,尾巴也缠了上来。无双侧头吻了吻他的脖子,那里是狐狸十分敏感的地方。

    狐狸身体一颤,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里面泛滥的□□如波涛澎湃。

    然而,就在他被无双吻的舒服到了极点的时候,“啪”的一声,无双一记定身诀拍到了他的后颈上。

    骤然之间,陆慎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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