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税务司接管京畿地的税务,这并不意外,因为本身这个制度就是这么设计的,只能怪他们当初没有拦住免役税。

    但是京城税务司一直没有全面接管,原因就在于大家都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太敢迈出这一步,同时朝中阻力也不小。

    然而,目前这个时机更是十分敏感,在别人看来,你张斐一回来,就连续三把火,将整个体制都弄得是天翻地覆。

    你这就是要对付我们呗。

    但这真是冤枉,张斐本也没有打算这么干,王安石也只是让他制造一些舆论,先宣传一下,这倒是可以,就是给那些权贵一个心理准备,因为这是迟早的事。

    令人开一面,就有可能会有人来告税务司徇私枉法,咱们又怎么处理?”

    齐济是连连点头。

    想想都睡不着觉,这简直不要太难。

    张斐笑道:“若有证据,那就提起上诉。我们不要受到外面的舆论影响,也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这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违法,犯不着咱们来害怕,这是什么道理。”

    “张检控说得很对。”

    只见许遵走了进来。

    三人立刻起身行得一礼。

    许遵坐下之后,又道:“只要你们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就无须害怕,其余问题,怪不到你们头上去的,本官将会一力承当。”

    齐济、王巩顿时无地汗颜,但也令他们备受鼓舞。

    许遵又道:“当务之急,我们检察院还是得扩充人员,以当下检察院的人力,可能无法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对此有何建议?”

    齐济、王巩不免看向张斐。

    张斐忙道:“这事我是真不擅长。”

    王巩若有所思道:“以前我朝的司法权力,其实相对是比较混乱的,如转运司也有专门的司法审理,更别说那提点刑狱司,而如今司法权力皆归公检法,这些官署作用不是很大,不如先从这些官署招募人才,甚至可以建议朝廷罢黜这些官署,如此也能够整合司法权力。”

    许遵点点头道:“言之有理,我朝政令迟滞,就是在于冗官,职权过于分散,如今这情况,若不整合司法职权,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行吧,我明儿就跟司马学士谈谈此事。”

    由于北宋的特殊军政、行政制度,导致东京汴梁变得尤为特殊,跟地方州府就宛如两个过度。

    这里面利益纠葛,真是盘根错节,其复杂性,远不是河中府能够比拟的。

    如今对方已经将税务摆在台面上,接下来公检法可能会面临非常复杂的税务案件,而在京城的公检法中,只有警署完成编制扩充。

    这是因为赵顼要将皇家警察打造成一支武装力量,他对于警署扩充是非常支持的,如今皇家警察取代许多巡卒的职权,慢慢的将禁军束缚于军营中。

    但是皇庭和检察院并未进行大规模编制扩充,而且之前一直都是双轨并行,旧司法制度也一直在运行中,很多官员都具有司法权力。

    但税务司只能跟公检法对接,公检法也确实要寻求整合司法权力,否则的话,到时又是一笔笔糊涂账。

    这也的确是当务之急。

    因为对方是不会再给公检法太多时日,其实对付公检法,也不需要太动脑筋,到底整个朝廷是存在系统性腐败的,有着太多的素材。

    二更时分。

    孟府。

    “孟知院在这大晚上找我们来,是有何急事?”

    谢筠忐忑不安地问道。

    裴文也是疑惑地看着孟乾生。

    如今这战斗已经打响,他们也是草木皆兵。

    孟乾生却是笑道:“今日我听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想分享给你们。”

    谢筠、裴文相视一眼,均表示困惑。

    大半夜让我们过来,分享有趣的事?

    你就这么有精力吗?

    谢筠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孟乾生道:“今儿下午,大名府转运判官徐盛回京听候调任,晚上他请客吃饭,在席上,他跟我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河北水利都监程昉,要弹劾大名府团练副使程颐鼓动黄河水兵,违抗皇命,犯上作乱。”

    裴文闻言大惊,“真的吗?我怎从未听说过。”

    他们御史台消息可是非常灵通的。

    “你先听我说完。”

    孟乾生道:“在去年年末之时,程昉想要调集黄河水兵去修建河道,但是依我朝制度,是不能调用黄河水兵去修建河道的,因此程颐拒不执行程昉的命令,结果程昉就上书朝廷,你们都知道,那程昉可是官家非常信任的宦官,于是官家亲自下令,调用八百名黄河水兵去供他修建河道。

    可当时天寒地冻,水兵哪里受得了程昉的暴虐,于是就商量着,一块逃往城里,大名府许多官员都怕得罪程昉,不敢开城门,还是那程颐下令开的城门,将水兵放入城中。

    因此受到程昉的记恨,故而才有之前那句话。”

    “这不可能。”

    谢筠道:“大名府就在边上,如果程昉真要弹劾程颐,奏章应该早就送到京城,我们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孟乾生道:“你难道忘记,前些时候,不是有御史弹劾程昉在河北胡作非为,袭扰民生,令河道百姓是苦不堪言,且当时张三刚刚回到检察院,程昉哪里敢告,不过是吓唬人的。”

    谢筠听罢,道:“所以孟知院找我们过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事?”

    孟乾生问道:“你不觉此事很有趣吗?”

    谢筠摇摇头,这故事毫无惊喜可言,不就是宦官与外臣的斗争,这种事每天都有发生。

    孟乾生啧了一声,“程昉为何会担任河北地区的河防大臣?”

    谢筠道:“好像是王介甫举荐的,因为几年程昉在大名治理河道有功,再加上王介甫的新政也要兴修水利。”

    孟乾生问道:“程昉又是谁的人?”

    谢筠道:“他是一名宦官,自然是官家的人。”

    孟乾生又问道:“你可知之前弹劾程昉的御史又是何人吗?”

    裴文道:“好像是盛陶。”

    “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知。”

    孟乾生道:“目前韩相公坐镇大名府,程昉在河北路胡作非为,韩相公能不知道吗?据徐盛所言,其实韩相公十分厌恶程昉,只是碍于官家和王介甫的脸面,故而隐忍不发。”

    裴文突然道:“孟知院的意思是,将此事捅到检察院去?”

    孟乾生抚须笑道:“这里面关系是十分复杂,倘若让检察院来处理,那一定十分精彩。”

    谢筠皱眉道:“可是要告去检察院,也得拿证据来,检察院跟御史台可是不一样。程颐只是放逃跑的水兵入城,这不能算是违法行为,我看检察院是不会搭理的。”

    孟乾生摆摆手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朝廷是明文规定,不能调用水兵去修理河道,但是官家却亲自调用水兵供程昉所用,公检法会如何处理此事?如以皇命为先,那些水兵就属于擅离职守,而程颐就是犯下窝藏嫌犯之罪。”

    裴文嘴角微微上扬,道:“如果能够将此案塞给检察院,可就有好戏看了。程昉是官家和王介甫的人,而程颐是司马君实他们刚刚举荐上来的,况且司马君实那边早就看程昉不顺眼,只要将此事爆出来,上面一定会引发争执,而检察院又得秉公执法,到时不管怎么判,都会得罪人。”

    “正是如此。”孟乾生点点头,道:“现在我们只需想个办法,让检察院去调查此事,只要检察院介入,那程昉干得那些勾当都得被爆出来,最后指向的是。”

    谢筠神色一变,“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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