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江传雨接过快递箱，用李津木递来的小刀划开胶带。闲了整个暑假的寝室，随便一碰就是一手的灰，她拿着掸子和抹布，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没干过？”
“经验不多。”只在值日的时候干过。
“抹布给我，你先去收拾床铺，我帮你擦桌子。”李津木极为自然地伸手，接到抹布又补了句，“中午记得给我加个菜。”
江传雨沉默片刻，昨晚她就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选的是四菜一汤的标准套餐，还添了果盘和饮料。
“我感觉，再加菜我们两个吃不完。”
“那你放心好了，不会浪费的。”李津木头也不回地说，“为了今天这一顿，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
江传雨再没了反驳的话，只是看了阵他的背影。路上没仔细看，还是听了郁丹那句话，她才真正开始注意他的长相。
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长得很不错，在她见过的人里，可以说数一数二的好看，就连……就连一个单独的背影，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了，外在和内在完全对不上。她清理完床面，拿褥子时瞥了他一眼，其实，他这个内在也很难得吧，虽然什么事都要明码标价，可最起码，不会让人讨厌。
“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帮你铺床的。”
女生转过身，果断收回刚才的评语。
收拾完寝室，同室友告了别，江传雨和李津木踏上觅食的道路。按照她的习惯，午饭不该这么早，奈何有人空了一上午肚子，她只能宽容。
饭店订在校外，好在离公寓楼不远，步行也能接受。
学校风景很美，李津木又是老生，一路讲了不少趣事给她。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一排告示栏，其中几个写着美术学院，好像还有……李津木的照片。
“那是什么？”
“不认识，什么也没有。”男生别过脸，过了一会又转回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公示，没什么可看的。”
江传雨停住脚步，这么抗拒，难道是被处分了？可一般的处分，顶多也就通告班级姓名，放照片的，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看出她的怀疑，李津木叹了口气：“你想看就看吧，看了不许笑。”
她上前两步，终于看清真相。那则公示，是美术学院上个学年的荣誉公示，他拿的是……动画专业的国奖。
不过她也能猜出来，他不让她看的原因。实在是他这张照片……别人要么是证件照要么是艺术照，只有他，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是我室友，说我抢了他们的国奖，非要让我补偿。”李津木走过来，不肯看他光辉的过往，更不肯看她此刻的表情。
江传雨轻轻笑起来，其实这张照片，仔细看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底子很好，粗服乱头依旧赏心悦目。
只是这种话么，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她思量片晌，说：“不管怎么样，你能在这上面，就已经很优秀了。”
“谢了，我当然知道我很优秀。”
江传雨往旁边走了一步，开始看其他公示。
“好在再有一个月，公示就要撤了。后面会换成各个部门的招新海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你们院也一样。”
他看向她的侧脸，轻轻笑起来：“想过加部门或者社团吗，连江江。”
“不知道，有点兴趣，又有点害怕。”
文艺作品里，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总少不了部门和社团点缀，可轮到自己，便不总是能尽如人意。
刚进高中的时候，她偷偷加了动漫社，以为可以有个避风的港湾，哪知才一个月功夫，母亲就出现了，带着一份月考成绩单，一张铁青的脸，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强行把她拉出活动室。
恍惚记得，那天的活动是画出自己最喜欢的漫画角色，她选了《风雪城》的女主林青拾，冷静理智，带领小队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
因为没什么天赋，她画得很慢，几个小时才画好线稿，可……
那天阳光明媚，足以融化所有寒冰，她跟在母亲身后，身体一点一点被风雪吞噬。
十五岁的江传雨，没能等来拯救自己的林青拾。
“感兴趣就试试，害怕也可以不去。”李津木笑了笑，递给她一块薄荷糖，“一个选项而已，没那么重要，像我，我就没进其中任何一个，不也过得好好的。”
他声音很轻，又带了点散漫，像阳光透过树梢，留下斑驳而清透的影子，凑近一些，还能闻到淡淡的木叶苦香。
“大学想搞成绩，无非就是绩点和二课，绩点比较简单，分数刷上去就好，具体的弯弯绕绕回头再跟你讲。重点是二课，需要做各种任务，参加各种活动，部门算是一个重要途径，里面有很多资源。”
“相对应的，部门也会牵扯到任务和考勤，牵扯到人际关系。运气好可以交不少朋友，运气差……”
他犹豫了一瞬，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那句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再看江传雨，她脸上略有些失意，大概是代入了自己。
她应该是不太擅长社交的，几千条微博，涉及生活各个方面，偏偏不见一人与她同行。就连账号本身，都只有寥寥数个僵尸粉。
而且，她极其重视考试成绩，是重视，不是热衷，就像走在布满浮冰的水面，每落一脚，都沉入深渊。
“那如果不加部门，二课又该怎么办呢？”
部门之类，肯定是不适合她的，可如果拿不出成绩，母亲……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单纯的好奇。
第一次见面的人，花时间给她做解说员，她不好哭丧着脸，再让人家花心思开导。
“这个你不用担心，能加二课的地方多着呢，学校还有专门的软件，下载一个看就是。”
李津木看出她神情变化，话锋一转道：“不过么，大部分加二课的活动，都是需要组队的比赛。哦，课程作业也一样，你们专业我不清楚，动画专业几乎所有作业都要组队，想单枪匹马搞好成绩，不太可能。”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要跟人打交道。江传雨发现自己成了迷失在沙漠的旅人，好容易看到绿洲，却是永远也到不了的海市蜃楼。
“先别急着伤心，说不定你室友就是你的得力队友呢。”李津木一脸真诚地分析，“像前面那个女生，虽然咋呼了一点，但应该能和你相处得不错。”
“或者……或者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和我组队，我的队伍还算可以，带你一个不是问题。”
江传雨猛地抬头，还算可以……那么多国家大奖，这队伍岂止是可以，怕是整个学校都找不出几支。
只是，刚见面的同学而已，她进他的队伍，不免也太，太给人添麻烦了。她不自觉拢了手指，想着那张照片，他的队友，应该是他室友吧，几年的交情，她贸然挤进去，又算什么呢。
“你的队伍，应该……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谢谢你。”
李津木饶有兴致地看她挣扎，忍着笑意反问：“连江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参加比赛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做慈善。”
见他满脸得意，江传雨又一次噤声。是了，他这种擦个桌子都要加菜的人，绝无可能突然转性。
其实也好，用钱解决问题，总比用人情强得多。
“那你说说，组一次队要多少钱？”
“这个嘛，等我回去商量一下，保证童叟无欺。”李津木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店名，“先吃饭吧，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江传雨应了一声，走到前台报了名字。因为没到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还能挑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一条撑得起小舟的河，极清，周遭景物都映得真切，忽有乌鹊掠水而过，打碎满目的蓝天白云。
“那是余临河，从这里出发，坐一个半小时公交就是钱塘湖。”
李津木帮她倒了杯茶：“但你最近没时间去，明天就是开学典礼，后面还有军训。”
江传雨看风景的心情瞬间消失大半，她接过茶杯，不死心道：“我们军训要多久，管理严格吗？”
“两个星期，很严，早上五点半集合，晚上十点钟解散，而且……风雨无阻。”
江传雨闭上眼，彻底没了心情看风景。
“吃完饭去趟超市，把该准备的东西买了，逃避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李津木插了块西瓜送到嘴边，“我军训那会儿，温度比现在高好几度，半个月下来黑了一大截。”
见她面露惊恐，他好心补充：“你不用害怕，我那是没涂防晒霜，你肯定会好很多。”
还好……江传雨翻了翻挎包，她平时是用二十倍防晒，军训的话，等下买瓶五十倍的吧。至于李津木为什么不涂防晒，她完全不想追问，一个两只手粗糙无比甚至还带着伤痕的人，能注意到自己变黑已经是奇迹。
但不得不承认，即便被这样作践，这双手也一样称得上美观。
不久，套餐里的菜上齐，这家店分量不错，四菜一汤一果盘，已经快要把桌子占满。江传雨打了一碗米饭，问：“这都是我之前点的，你确定你还要加菜吗？先说好，我饭量不大，而且不能浪费。”
“加，当然要加。”
江传雨仔细扫过他的身板，还是喊来了服务员，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点了——一个麻球王。
“没干过？”
“经验不多。”只在值日的时候干过。
“抹布给我，你先去收拾床铺，我帮你擦桌子。”李津木极为自然地伸手，接到抹布又补了句，“中午记得给我加个菜。”
江传雨沉默片刻，昨晚她就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选的是四菜一汤的标准套餐，还添了果盘和饮料。
“我感觉，再加菜我们两个吃不完。”
“那你放心好了，不会浪费的。”李津木头也不回地说，“为了今天这一顿，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
江传雨再没了反驳的话，只是看了阵他的背影。路上没仔细看，还是听了郁丹那句话，她才真正开始注意他的长相。
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长得很不错，在她见过的人里，可以说数一数二的好看，就连……就连一个单独的背影，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了，外在和内在完全对不上。她清理完床面，拿褥子时瞥了他一眼，其实，他这个内在也很难得吧，虽然什么事都要明码标价，可最起码，不会让人讨厌。
“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帮你铺床的。”
女生转过身，果断收回刚才的评语。
收拾完寝室，同室友告了别，江传雨和李津木踏上觅食的道路。按照她的习惯，午饭不该这么早，奈何有人空了一上午肚子，她只能宽容。
饭店订在校外，好在离公寓楼不远，步行也能接受。
学校风景很美，李津木又是老生，一路讲了不少趣事给她。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一排告示栏，其中几个写着美术学院，好像还有……李津木的照片。
“那是什么？”
“不认识，什么也没有。”男生别过脸，过了一会又转回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公示，没什么可看的。”
江传雨停住脚步，这么抗拒，难道是被处分了？可一般的处分，顶多也就通告班级姓名，放照片的，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看出她的怀疑，李津木叹了口气：“你想看就看吧，看了不许笑。”
她上前两步，终于看清真相。那则公示，是美术学院上个学年的荣誉公示，他拿的是……动画专业的国奖。
不过她也能猜出来，他不让她看的原因。实在是他这张照片……别人要么是证件照要么是艺术照，只有他，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是我室友，说我抢了他们的国奖，非要让我补偿。”李津木走过来，不肯看他光辉的过往，更不肯看她此刻的表情。
江传雨轻轻笑起来，其实这张照片，仔细看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底子很好，粗服乱头依旧赏心悦目。
只是这种话么，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她思量片晌，说：“不管怎么样，你能在这上面，就已经很优秀了。”
“谢了，我当然知道我很优秀。”
江传雨往旁边走了一步，开始看其他公示。
“好在再有一个月，公示就要撤了。后面会换成各个部门的招新海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你们院也一样。”
他看向她的侧脸，轻轻笑起来：“想过加部门或者社团吗，连江江。”
“不知道，有点兴趣，又有点害怕。”
文艺作品里，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总少不了部门和社团点缀，可轮到自己，便不总是能尽如人意。
刚进高中的时候，她偷偷加了动漫社，以为可以有个避风的港湾，哪知才一个月功夫，母亲就出现了，带着一份月考成绩单，一张铁青的脸，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强行把她拉出活动室。
恍惚记得，那天的活动是画出自己最喜欢的漫画角色，她选了《风雪城》的女主林青拾，冷静理智，带领小队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
因为没什么天赋，她画得很慢，几个小时才画好线稿，可……
那天阳光明媚，足以融化所有寒冰，她跟在母亲身后，身体一点一点被风雪吞噬。
十五岁的江传雨，没能等来拯救自己的林青拾。
“感兴趣就试试，害怕也可以不去。”李津木笑了笑，递给她一块薄荷糖，“一个选项而已，没那么重要，像我，我就没进其中任何一个，不也过得好好的。”
他声音很轻，又带了点散漫，像阳光透过树梢，留下斑驳而清透的影子，凑近一些，还能闻到淡淡的木叶苦香。
“大学想搞成绩，无非就是绩点和二课，绩点比较简单，分数刷上去就好，具体的弯弯绕绕回头再跟你讲。重点是二课，需要做各种任务，参加各种活动，部门算是一个重要途径，里面有很多资源。”
“相对应的，部门也会牵扯到任务和考勤，牵扯到人际关系。运气好可以交不少朋友，运气差……”
他犹豫了一瞬，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那句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再看江传雨，她脸上略有些失意，大概是代入了自己。
她应该是不太擅长社交的，几千条微博，涉及生活各个方面，偏偏不见一人与她同行。就连账号本身，都只有寥寥数个僵尸粉。
而且，她极其重视考试成绩，是重视，不是热衷，就像走在布满浮冰的水面，每落一脚，都沉入深渊。
“那如果不加部门，二课又该怎么办呢？”
部门之类，肯定是不适合她的，可如果拿不出成绩，母亲……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单纯的好奇。
第一次见面的人，花时间给她做解说员，她不好哭丧着脸，再让人家花心思开导。
“这个你不用担心，能加二课的地方多着呢，学校还有专门的软件，下载一个看就是。”
李津木看出她神情变化，话锋一转道：“不过么，大部分加二课的活动，都是需要组队的比赛。哦，课程作业也一样，你们专业我不清楚，动画专业几乎所有作业都要组队，想单枪匹马搞好成绩，不太可能。”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要跟人打交道。江传雨发现自己成了迷失在沙漠的旅人，好容易看到绿洲，却是永远也到不了的海市蜃楼。
“先别急着伤心，说不定你室友就是你的得力队友呢。”李津木一脸真诚地分析，“像前面那个女生，虽然咋呼了一点，但应该能和你相处得不错。”
“或者……或者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和我组队，我的队伍还算可以，带你一个不是问题。”
江传雨猛地抬头，还算可以……那么多国家大奖，这队伍岂止是可以，怕是整个学校都找不出几支。
只是，刚见面的同学而已，她进他的队伍，不免也太，太给人添麻烦了。她不自觉拢了手指，想着那张照片，他的队友，应该是他室友吧，几年的交情，她贸然挤进去，又算什么呢。
“你的队伍，应该……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谢谢你。”
李津木饶有兴致地看她挣扎，忍着笑意反问：“连江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参加比赛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做慈善。”
见他满脸得意，江传雨又一次噤声。是了，他这种擦个桌子都要加菜的人，绝无可能突然转性。
其实也好，用钱解决问题，总比用人情强得多。
“那你说说，组一次队要多少钱？”
“这个嘛，等我回去商量一下，保证童叟无欺。”李津木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店名，“先吃饭吧，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江传雨应了一声，走到前台报了名字。因为没到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还能挑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一条撑得起小舟的河，极清，周遭景物都映得真切，忽有乌鹊掠水而过，打碎满目的蓝天白云。
“那是余临河，从这里出发，坐一个半小时公交就是钱塘湖。”
李津木帮她倒了杯茶：“但你最近没时间去，明天就是开学典礼，后面还有军训。”
江传雨看风景的心情瞬间消失大半，她接过茶杯，不死心道：“我们军训要多久，管理严格吗？”
“两个星期，很严，早上五点半集合，晚上十点钟解散，而且……风雨无阻。”
江传雨闭上眼，彻底没了心情看风景。
“吃完饭去趟超市，把该准备的东西买了，逃避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李津木插了块西瓜送到嘴边，“我军训那会儿，温度比现在高好几度，半个月下来黑了一大截。”
见她面露惊恐，他好心补充：“你不用害怕，我那是没涂防晒霜，你肯定会好很多。”
还好……江传雨翻了翻挎包，她平时是用二十倍防晒，军训的话，等下买瓶五十倍的吧。至于李津木为什么不涂防晒，她完全不想追问，一个两只手粗糙无比甚至还带着伤痕的人，能注意到自己变黑已经是奇迹。
但不得不承认，即便被这样作践，这双手也一样称得上美观。
不久，套餐里的菜上齐，这家店分量不错，四菜一汤一果盘，已经快要把桌子占满。江传雨打了一碗米饭，问：“这都是我之前点的，你确定你还要加菜吗？先说好，我饭量不大，而且不能浪费。”
“加，当然要加。”
江传雨仔细扫过他的身板，还是喊来了服务员，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点了——一个麻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