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陆林汉的身高和力量优势，进入五楼的过程不算艰难。这里也确如乔南所想，没有人也没有怪物，但亮着灯。
冷白幽暗的灯光，和着被震动扬起的灰尘，让眼前的房间显得雾蒙蒙的。
“谢谢。”众人警惕观察新环境时，胖彪突然凑到乔南身边，小声道。
乔南这会有些累，一时疑惑：“谢我什么？”
帮胖彪“挡刀”的是谢益，刚同他合力把卡住肚子的陆林汉拽上来的也是谢益，怎么看，他都谢不到自己。
胖彪却不知她所想，仍一脸落寞感动：“您还能想着瘦麻，够意思。”
“不是……”乔南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直觉，正要组织语言，又是一声咚咚巨响。满房间的灰尘伴着破口处的水泥碎块簌簌落下，她心中一紧，道：“这里不安全，走。”
一行人匆匆离开房间，穿过北侧走廊，转角拐入五楼东侧，然后迎面撞上了这层碰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个眼熟的，大约是请人小队中的一员。
那人本就慌慌张张，遇上人先是一惊，认出乔南后，才陡然疾言厉色叱问：“你们怎么出来了？不对，你们怎么进来的？还想不想进帮……”
话语戛然而止。落后一步的陆林汉，艰难挤出过道门。那人的脸上重新爬满惊惶，转身就跑，边跑边叫：“老大，四楼的大佬找上来了！”
陆林汉赶紧揉了揉受到“惊扰”的肚子，盯着那道背影，不确定道：“是个普通人？”
乔南点头：“是。这一层，都是普通人。”
她的“都”字说得有些重。陆林汉敏感地动了动耳朵：“你的意思是？”
乔南默默吸口气，道：“眼见为实，去看了再说吧。”
胖彪惊疑抬头，很快被陆林汉的阴影笼住，只能赶紧追上队伍。一分钟不到，一行人来到刚才那人转进的门口，也正有另一人迎出来。
这人一脸狼狈，衣服上满是血点，抬脸就笑：“大哥等一下，抑制药马上就……”
陆林汉一手提起他丢开，屋内的场景乍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菜刀、肉块暂不必说，再血腥的场景他们都见识过了，只案板边倒着一颗光溜溜的人头，顶着深浅不一的焦黑皮肤，正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
乔南眼皮一跳，赶紧瞥向胖彪。胖彪还在混沌中，同那人头对视半晌，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瘦麻？”
“瘦麻！”他终于确定，大叫着挤过陆林汉，冲进屋内，一把抱住那颗头颅，凑到眼前看。可无论横看、竖看，瘦麻就是瘦麻，死了就是死了。温热的皮肤变成冰凉滑腻的肉，和生鲜区里的猪蹄摸起来没有区别。
胖彪骤然暴起，扑向屋内正提着剁骨刀的男人，暴喝：“是你！是你杀了瘦麻！”
对方一身戾气，早有戒备，立时举刀反击。胖彪却已被悲怒冲昏了头，躲也不躲，直直往上撞。他毫无意外被砍中，但也将对手狠狠撞倒在地，两拳捶扁了对方脑袋。他又似没意识到对手已死，一拳拳将扁头打成肉泥，最后几乎就是在隔着肉泥捶地。
梆叽梆叽之声循环往复，屋内另两个请人小队的成员早已抖成筛糠。地上的肉泥开始染上新的血色，陆林汉突然道：“够了，阳阳。”
那声音在原本的低沉之外，更添一层如有实质的威亚。胖彪猛地一滞，眼中猩红渐退，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恍惚地看了看身下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又回头望向门外，委屈喊了声：“陆叔……”
这一幕正令乔南莫名难受，谢益突然靠近，附耳问：“他小名叫阳阳？”
从侠姐那得来的记忆自动涌现，乔南自然点了头：“是，但现在别笑他……你！”
乔南陡然反应过来，对上谢益促狭的视线，确定道：“你试探我。”
谢益笑笑：“我猜到了，你就不用费力说，不好吗？”
乔南无奈，撇过头不再理他，恰听见陆林汉冲门内极为克制道：“你们两个，来说说，为什么。”
屋内两人懵了片刻，随即像是听明白了问题，露出挣扎神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整话。即便这期间，他们被胖彪从始至终地恶狠狠盯着。显然，他们在做的事情需要保密。
而东海帮的独门招牌也就那么两个。稍一联想前后，乔南冷淡开口：“他们在用城中村变异者的肉，抑制高度变异者发疯。”
那两人瞬间双眼圆睁，紧张瞪向存在感并不强烈的乔南，哆嗦着开始摇头。
“不是我说的，是她猜出来的……”
“我没说，我没说，我真的没说……”
他们向着虚空辩解，语速越来越快，摇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很快，喀哒两声，两颗头颅先后垂下，带着身体轰然倒地。
胖彪的身体被震得一颤，但悲痛和仇恨大过了恐惧。他眼睛盯着两具诡异自绝的尸体，思绪还在乔南的说法上打转。
“不对，不对……”他反复喃喃，理清思路：“是东海帮先能防止发疯，我们才想来的。留在城中村才会出事，我们见过的。南姐，你见过的！谢益，你也见过的！”
他着急回头，向两人求证。
他的疑惑不难理解，因为眼前的一切存在一个逻辑问题：在城中村自己就会发疯的人，怎么换了个地方，就成了抑制发疯的良药呢？这种逻辑上的不成立，令三人组从未怀疑过东海帮的招揽，也令一行人一直默认无人的五层是针对乔南，从而忽略了瘦麻的安危。
可结果就是如此。即使逻辑上再不成立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许是某次意外，也许是帮主的大范围试验之一，城中村投奔者的妙用便被发现，被证实，被利用。
但用这样的说法应对胖彪，实在过于残酷。人类需要通过归因，减轻不好事件所带来的悲伤、恐惧以及懊悔。
所以乔南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我们身体里的那位。”
胖彪打了个激灵：“那位？”
“对，就是你想的那位。它也是变异体，也应该存在吞噬其他变异生物的本能，只不过它可以控制自己，是一口气在食物身上爆发，还是寄生潜伏，仅仅消耗宿主变异方面的能量。”
胖彪听进去了，目光扫过瘦麻的头颅，自己的身体，最后定格在陆林汉的“孕肚”上。他问：“所以它都知道，故意让我们出来送死？”
乔南摇头：“不一定。我更偏向于，它只是偶然发现自己的宿主会被吃，然后顺应、利用了这一条食物链。佐证就是，城中村中的变异人数很少，它应该是刻意压制了你们的变异，希望自己的储备粮可以细水长流。”
“我们？储备粮？”胖彪重复着关键词，语气上虽还是不信，眼神却渐渐幽远，像是在将一路而来的经历一段段串起。蓦地，他从尸体上起身，捞起瘦麻的头颅，快步走回门口，掰住乔南胳膊着急确认：“那我们来这里会看到瘦麻，它也知道，是不是？”
他没有控制住力道，疼痛令乔南微微皱眉，但乔南还是点了头。她虽然分不清来此是否有黑色粘液的隐约授意，但可以确定，对方一点不担心他们知道真相。
而她的承认，瞬间点燃了胖彪新一波怒火。他骤然加大力度，几乎要捏断乔南的手臂。
“那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我要，我要……”他又红了眼，大声质问，却说不出自己要干什么。
下一秒，一只大手将他拽离乔南，揽进一个光裸厚实的怀抱。陆林汉低沉至极的声音响起：“大事慢慢想，别着急下结论。先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
这幅画面，同陆林汉记忆中的某一幕意外重合。只不过当时是在医院，陆林汉没有现在的沉稳和“母性光辉”，怀中搂着的是年幼的侠姐。但同样的是，晚辈耿直的脖颈渐渐放松，交付出脆弱与依赖，仇恨转化为打转的泪。
他们逐渐听见低低的抽泣。有黑色的丝线从陆林汉口中探出，温柔卷走了瘦麻的头颅。
陆林汉的孕肚更大了些。
乔南和谢益静静看完这一切，谢益才轻声提问：“我们还走吗？往哪走？”
随着他的问题，一阵异常剧烈的摇晃来袭，水泥钢筋发出□□。乔南果断道：“走，出去！”
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原路返回。最开始一路通畅，下到四楼的时候却遇到了问题。一团巨大的软肉满当当塞住了楼梯道，更有沉闷的求救声从软肉之下传来。
“救命！”
“救命！”
不是一道声音，不只一个人。
陆林汉双眼微眯，将胖彪往身后推了推，问：“要动手吗？”
乔南看了看软肉表面的黑色绒毛，又仔细感受了下，道：“不用，那位的自己人。走吧。”
她说着，率先走向肉团。肥软的肉团忽有一处紧绷起来，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让”的动作极其勉强，肉质的通道壁颤颤悠悠，显然不能长久。
“快！”乔南提示一声，加快脚步，心中祈祷肉团多支撑一会。可他们队伍里有陆林汉，巨大的体型令他快也快不了多少。
“你们先走。”陆林汉瓮声瓮气，艰难扒开肥肉往前方挤。
乔南踟蹰片刻，还是放慢了速度：“一起。”
队伍以陆林汉的速度缓慢前行，并由于他的行径方式，他们开始看到肉壁下隐约露出的手臂、小腿甚至脑袋。
有颗脑袋感受到了压力的变化，奋力扬起，向他们求救：“救我……”
陆林汉刚本能地想去拉一把，通道蹙然剧烈颤抖起来。那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它可以配合他们离开，但不会允许他们抢夺自己的所有物。
脑袋也领略到了肉团的意思，越发哀求眼前这群莫名的幸免者：“求求你们，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胖彪白了脸。陆林汉神情一凛，拽起他迈过那颗脑袋，大步跟上队伍。
肉壁的颤抖渐渐减弱，可始终没有停止。一行人一路悬着心，终于到达一楼，跑到建筑之外。
外面已然天黑，有许多模糊的人影瑟缩在监狱的围墙边，抬头望向这座带给过他们无限安全感的临时庇护所。即便不时有怪物躯干穿破墙壁，砸下落石，即便建筑体上已经开始出现手臂粗的裂纹，他们依旧不愿离开。
乔南瞬间恍惚，陡然意识到了今天一切所为的连锁反应。他们的鱼死网破，探索逃生，似乎引发了很糟糕的后果。
“别看了，我们先出去。”谢益轻轻揽住她，不容拒绝地带她转了个方向，面向监狱大门。那里已经被冲开了一道口，人群大量涌出，也有少量涌入。门卫并没有在意，只同样惊惶地向上张望，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乔南愣了愣，虽还不确定要去哪，还是同意地向大门走去。大楼即将垮塌，呆在这里难免受伤。更重要的是，她想尽快脱离眼前的环境，冷静一下——如今的局面非她所愿，可她又确确实实破坏了许多人的暂时安稳。
蓦地，她心间一痛，强烈的灼烧感在心脏处爆开。她茫然低头，扶住胸口，摸到了一手湿意。意识在流失间拼命游走，她强撑着逐渐模糊的视线回头，在乱舞的触手间辨认出一道举枪的身影。
明明离得很远，天也很暗，她还是似乎看见了对方充满恶意的笑容。下一秒，人影倏然坠落，乔南也在嘈杂中失去了意识。
冷白幽暗的灯光，和着被震动扬起的灰尘，让眼前的房间显得雾蒙蒙的。
“谢谢。”众人警惕观察新环境时，胖彪突然凑到乔南身边，小声道。
乔南这会有些累，一时疑惑：“谢我什么？”
帮胖彪“挡刀”的是谢益，刚同他合力把卡住肚子的陆林汉拽上来的也是谢益，怎么看，他都谢不到自己。
胖彪却不知她所想，仍一脸落寞感动：“您还能想着瘦麻，够意思。”
“不是……”乔南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直觉，正要组织语言，又是一声咚咚巨响。满房间的灰尘伴着破口处的水泥碎块簌簌落下，她心中一紧，道：“这里不安全，走。”
一行人匆匆离开房间，穿过北侧走廊，转角拐入五楼东侧，然后迎面撞上了这层碰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个眼熟的，大约是请人小队中的一员。
那人本就慌慌张张，遇上人先是一惊，认出乔南后，才陡然疾言厉色叱问：“你们怎么出来了？不对，你们怎么进来的？还想不想进帮……”
话语戛然而止。落后一步的陆林汉，艰难挤出过道门。那人的脸上重新爬满惊惶，转身就跑，边跑边叫：“老大，四楼的大佬找上来了！”
陆林汉赶紧揉了揉受到“惊扰”的肚子，盯着那道背影，不确定道：“是个普通人？”
乔南点头：“是。这一层，都是普通人。”
她的“都”字说得有些重。陆林汉敏感地动了动耳朵：“你的意思是？”
乔南默默吸口气，道：“眼见为实，去看了再说吧。”
胖彪惊疑抬头，很快被陆林汉的阴影笼住，只能赶紧追上队伍。一分钟不到，一行人来到刚才那人转进的门口，也正有另一人迎出来。
这人一脸狼狈，衣服上满是血点，抬脸就笑：“大哥等一下，抑制药马上就……”
陆林汉一手提起他丢开，屋内的场景乍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菜刀、肉块暂不必说，再血腥的场景他们都见识过了，只案板边倒着一颗光溜溜的人头，顶着深浅不一的焦黑皮肤，正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
乔南眼皮一跳，赶紧瞥向胖彪。胖彪还在混沌中，同那人头对视半晌，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瘦麻？”
“瘦麻！”他终于确定，大叫着挤过陆林汉，冲进屋内，一把抱住那颗头颅，凑到眼前看。可无论横看、竖看，瘦麻就是瘦麻，死了就是死了。温热的皮肤变成冰凉滑腻的肉，和生鲜区里的猪蹄摸起来没有区别。
胖彪骤然暴起，扑向屋内正提着剁骨刀的男人，暴喝：“是你！是你杀了瘦麻！”
对方一身戾气，早有戒备，立时举刀反击。胖彪却已被悲怒冲昏了头，躲也不躲，直直往上撞。他毫无意外被砍中，但也将对手狠狠撞倒在地，两拳捶扁了对方脑袋。他又似没意识到对手已死，一拳拳将扁头打成肉泥，最后几乎就是在隔着肉泥捶地。
梆叽梆叽之声循环往复，屋内另两个请人小队的成员早已抖成筛糠。地上的肉泥开始染上新的血色，陆林汉突然道：“够了，阳阳。”
那声音在原本的低沉之外，更添一层如有实质的威亚。胖彪猛地一滞，眼中猩红渐退，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恍惚地看了看身下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又回头望向门外，委屈喊了声：“陆叔……”
这一幕正令乔南莫名难受，谢益突然靠近，附耳问：“他小名叫阳阳？”
从侠姐那得来的记忆自动涌现，乔南自然点了头：“是，但现在别笑他……你！”
乔南陡然反应过来，对上谢益促狭的视线，确定道：“你试探我。”
谢益笑笑：“我猜到了，你就不用费力说，不好吗？”
乔南无奈，撇过头不再理他，恰听见陆林汉冲门内极为克制道：“你们两个，来说说，为什么。”
屋内两人懵了片刻，随即像是听明白了问题，露出挣扎神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整话。即便这期间，他们被胖彪从始至终地恶狠狠盯着。显然，他们在做的事情需要保密。
而东海帮的独门招牌也就那么两个。稍一联想前后，乔南冷淡开口：“他们在用城中村变异者的肉，抑制高度变异者发疯。”
那两人瞬间双眼圆睁，紧张瞪向存在感并不强烈的乔南，哆嗦着开始摇头。
“不是我说的，是她猜出来的……”
“我没说，我没说，我真的没说……”
他们向着虚空辩解，语速越来越快，摇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很快，喀哒两声，两颗头颅先后垂下，带着身体轰然倒地。
胖彪的身体被震得一颤，但悲痛和仇恨大过了恐惧。他眼睛盯着两具诡异自绝的尸体，思绪还在乔南的说法上打转。
“不对，不对……”他反复喃喃，理清思路：“是东海帮先能防止发疯，我们才想来的。留在城中村才会出事，我们见过的。南姐，你见过的！谢益，你也见过的！”
他着急回头，向两人求证。
他的疑惑不难理解，因为眼前的一切存在一个逻辑问题：在城中村自己就会发疯的人，怎么换了个地方，就成了抑制发疯的良药呢？这种逻辑上的不成立，令三人组从未怀疑过东海帮的招揽，也令一行人一直默认无人的五层是针对乔南，从而忽略了瘦麻的安危。
可结果就是如此。即使逻辑上再不成立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许是某次意外，也许是帮主的大范围试验之一，城中村投奔者的妙用便被发现，被证实，被利用。
但用这样的说法应对胖彪，实在过于残酷。人类需要通过归因，减轻不好事件所带来的悲伤、恐惧以及懊悔。
所以乔南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我们身体里的那位。”
胖彪打了个激灵：“那位？”
“对，就是你想的那位。它也是变异体，也应该存在吞噬其他变异生物的本能，只不过它可以控制自己，是一口气在食物身上爆发，还是寄生潜伏，仅仅消耗宿主变异方面的能量。”
胖彪听进去了，目光扫过瘦麻的头颅，自己的身体，最后定格在陆林汉的“孕肚”上。他问：“所以它都知道，故意让我们出来送死？”
乔南摇头：“不一定。我更偏向于，它只是偶然发现自己的宿主会被吃，然后顺应、利用了这一条食物链。佐证就是，城中村中的变异人数很少，它应该是刻意压制了你们的变异，希望自己的储备粮可以细水长流。”
“我们？储备粮？”胖彪重复着关键词，语气上虽还是不信，眼神却渐渐幽远，像是在将一路而来的经历一段段串起。蓦地，他从尸体上起身，捞起瘦麻的头颅，快步走回门口，掰住乔南胳膊着急确认：“那我们来这里会看到瘦麻，它也知道，是不是？”
他没有控制住力道，疼痛令乔南微微皱眉，但乔南还是点了头。她虽然分不清来此是否有黑色粘液的隐约授意，但可以确定，对方一点不担心他们知道真相。
而她的承认，瞬间点燃了胖彪新一波怒火。他骤然加大力度，几乎要捏断乔南的手臂。
“那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我要，我要……”他又红了眼，大声质问，却说不出自己要干什么。
下一秒，一只大手将他拽离乔南，揽进一个光裸厚实的怀抱。陆林汉低沉至极的声音响起：“大事慢慢想，别着急下结论。先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
这幅画面，同陆林汉记忆中的某一幕意外重合。只不过当时是在医院，陆林汉没有现在的沉稳和“母性光辉”，怀中搂着的是年幼的侠姐。但同样的是，晚辈耿直的脖颈渐渐放松，交付出脆弱与依赖，仇恨转化为打转的泪。
他们逐渐听见低低的抽泣。有黑色的丝线从陆林汉口中探出，温柔卷走了瘦麻的头颅。
陆林汉的孕肚更大了些。
乔南和谢益静静看完这一切，谢益才轻声提问：“我们还走吗？往哪走？”
随着他的问题，一阵异常剧烈的摇晃来袭，水泥钢筋发出□□。乔南果断道：“走，出去！”
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原路返回。最开始一路通畅，下到四楼的时候却遇到了问题。一团巨大的软肉满当当塞住了楼梯道，更有沉闷的求救声从软肉之下传来。
“救命！”
“救命！”
不是一道声音，不只一个人。
陆林汉双眼微眯，将胖彪往身后推了推，问：“要动手吗？”
乔南看了看软肉表面的黑色绒毛，又仔细感受了下，道：“不用，那位的自己人。走吧。”
她说着，率先走向肉团。肥软的肉团忽有一处紧绷起来，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让”的动作极其勉强，肉质的通道壁颤颤悠悠，显然不能长久。
“快！”乔南提示一声，加快脚步，心中祈祷肉团多支撑一会。可他们队伍里有陆林汉，巨大的体型令他快也快不了多少。
“你们先走。”陆林汉瓮声瓮气，艰难扒开肥肉往前方挤。
乔南踟蹰片刻，还是放慢了速度：“一起。”
队伍以陆林汉的速度缓慢前行，并由于他的行径方式，他们开始看到肉壁下隐约露出的手臂、小腿甚至脑袋。
有颗脑袋感受到了压力的变化，奋力扬起，向他们求救：“救我……”
陆林汉刚本能地想去拉一把，通道蹙然剧烈颤抖起来。那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它可以配合他们离开，但不会允许他们抢夺自己的所有物。
脑袋也领略到了肉团的意思，越发哀求眼前这群莫名的幸免者：“求求你们，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胖彪白了脸。陆林汉神情一凛，拽起他迈过那颗脑袋，大步跟上队伍。
肉壁的颤抖渐渐减弱，可始终没有停止。一行人一路悬着心，终于到达一楼，跑到建筑之外。
外面已然天黑，有许多模糊的人影瑟缩在监狱的围墙边，抬头望向这座带给过他们无限安全感的临时庇护所。即便不时有怪物躯干穿破墙壁，砸下落石，即便建筑体上已经开始出现手臂粗的裂纹，他们依旧不愿离开。
乔南瞬间恍惚，陡然意识到了今天一切所为的连锁反应。他们的鱼死网破，探索逃生，似乎引发了很糟糕的后果。
“别看了，我们先出去。”谢益轻轻揽住她，不容拒绝地带她转了个方向，面向监狱大门。那里已经被冲开了一道口，人群大量涌出，也有少量涌入。门卫并没有在意，只同样惊惶地向上张望，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乔南愣了愣，虽还不确定要去哪，还是同意地向大门走去。大楼即将垮塌，呆在这里难免受伤。更重要的是，她想尽快脱离眼前的环境，冷静一下——如今的局面非她所愿，可她又确确实实破坏了许多人的暂时安稳。
蓦地，她心间一痛，强烈的灼烧感在心脏处爆开。她茫然低头，扶住胸口，摸到了一手湿意。意识在流失间拼命游走，她强撑着逐渐模糊的视线回头，在乱舞的触手间辨认出一道举枪的身影。
明明离得很远，天也很暗，她还是似乎看见了对方充满恶意的笑容。下一秒，人影倏然坠落，乔南也在嘈杂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