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送他们出了监牢,有要务在身不能送他们回去,给他们叫来了马车。

    马车停下,君弈并没有上马车,侧过身来让长泱先上马车,长泱沉吟片刻,遂先行上了马车,君弈对温衡道:“这一次,谢谢你了。”

    “谢什么,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温衡摆了摆手,笑笑说,“你想到能来找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日后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会来找你的。”君弈笑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行一步,下次再见。”

    温衡笑瞧着君弈,又望着远处的马车,眉梢都透出笑意:“下次再见。”

    上了马车后,君弈问:“你之前见过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何则已。

    “没见过,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长泱摇摇头,“我只是偶尔过来济世堂帮忙,听秋韵说,他每回来都挑老师在的时候,那会儿我还觉得不对劲,还以为自己想多了,没想到果然不对劲。”

    君弈奇道:“怎么不对劲?”

    “我瞧过他送来的礼物,觉得不大吉利。他送过一幅画,画上画的是杜鹃,配以红梅,可我瞧着却很像杜鹃啼血,杜鹃形似悲泣,看着怪渗人的。我虽心有疑惑,可那毕竟是老师的病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哪里知

    道他真的存了这个意思。”说完,长泱微微抬眸,看着君弈,回想方才的话,不禁问,“你也觉得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她既把话都说出来,君弈也不藏着掖着,直说:“我不止觉得有幕后黑手,我还觉得这次的事情跟之前的事情有关系。”

    长泱会过意来:“你说的可是之前那个袭击了冷将军的武科状元?”

    君弈目光流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长泱浅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君弈越发好奇:“你为什么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那个武科状元死得蹊跷,坊间皆说是为毒杀,而今的何则已也是服用了某种似毒非毒的怪丹。”长泱目光盈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丹丸,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儿。”

    君弈眼眸一亮:“你也觉得他的痴呆像是服用了什么东西?”

    长泱垂目思索着,沉吟一瞬,方道,“我听说他为了在武试中夺胜,服用了问鼎丹,问鼎丹虽致人癫狂,无法控制自身,可如果服用解药,是可以保持清醒的,这药方也不难,太医已经调制出解药了。听说那人痴

    呆不语,而是癫狂不止,我怀疑他会不会在太医研制出解药前又服用了什么别的东西,再服解药,才成了那个痴呆状。”

    “你觉得有人提前向他下毒?”

    “只是猜测,没有证据。”长泱忽然意识到什么,望向君弈,“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这次我过来,除了探望林医师,就是为了这件事。想看看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

    “原来是这样。”长泱一面思考他说的话,一面说道,“你是不是带了什么过来?”

    君弈拿出了一份卷宗,长泱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几幅地图,里面好几处用朱笔点缀,她问:“这些圈起来的地方是?”

    君弈道:“那个幕后黑手可能在的地方。”

    长泱敛眉细瞧,细看了一番,“除了永乐城,还有周边的几处地方?”

    君弈“嗯”了一声,“秦老和我说江湖人各处都有据点,专门卖毒物暗器,他去查过了,这些毒药最有可能便是在这些地方进行贩卖,具体是哪个,尚没有定论。我不方便出行,城外的还得要你来查。”

    长泱点点头,“蕴玉也一直在查这件事,我让她去查查。”

    君弈想了想,“蕴玉郡主?”

    “嗯。”

    “如果是她来查的话,定会查出些什么。”君弈若有所思,“不过,我觉得在永乐城的可能性更大些。”

    长泱将其中一幅地图,点了点一处地方,“我觉得这个地方可能性最大。”

    君弈垂目一瞧,很是意外:“你选的地方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长泱利索道,“说不定凶手就在那里。”

    君弈让人从附近马场借了两匹马,二人翻身上马,马鞭微扬,二马齐出,朝郊外奔去。

    长泱的马在前面领路,君弈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地图上的地方,他们将马系在树丛处,隐藏了气息,没想到刚走几步却遭偷袭。

    长泱反应迅速,刀尚未来得及刺来,她便先一步在那些人身后,双剑齐出,身法轻盈,宛若蛟龙,不一会儿便把这三五人全部打晕。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那些人甚至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何时便沉浸在梦中,动作幅度过大,她力道不大,每每用剑后都觉得胳膊酸痛,只是在对战中这种感觉并不明显,收起双剑才顿感酸痛。

    君弈早便预料到这些人偷袭,稍稍侧身,避开了他们的攻击,顺势点穴,将其中一人定住,接而顺势夺去他手中的兵刃转为己用,另一人朝他劈来,他以剑相抵,他忍不住在兵刃里施以内力,果不其然,刀剑碰撞的那一刻,刀戛然而断,偷袭者心中暗爽,觉得自己此招必中,不料反手便被点中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收拾了偷袭者,君弈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断剑,神色黯然。

    长泱走了过来,瞧着直立的众人,又瞧了瞧君弈手中的断刀,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老毛病了。”说罢,君弈将断剑丢到一旁,抬眸间看见长泱正在轻挥手臂,神色不豫,长泱察觉了君弈的目光,停止了动作,问道:“你的左手是不是受过伤?”

    “嗯。”君弈看着自己的左手,神情复杂。

    长泱忽问:“你是不是左撇子?”

    这倒是出乎君弈意料之外了,许多人看得出他左手伤过,却从来没有人看出他以前是用左手的,他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左撇子?”

    “上一次在醉音楼,你拿杯子时,下意识用左手然后才换了右手,我就觉得你应该是左撇子。”

    君弈不禁望了望自己的左手,讶然道:“这样么?我自己都没发现我有这习惯。”

    长泱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观察别人很敏锐,到自己身上就没有这么敏锐了。”

    君弈琢磨着这句话,长泱走到那些被点了穴的人面前,问:“这些人还醒着吗?”

    “醒着。”君弈道,目光扫过这群人,“我没有点他们的聋穴,应该是能够说话的。”

    长泱瞧了瞧这群人,一个个脸色发白,显然是没有被人这样点过穴,性命在别人手上,自然感到畏惧。

    君弈随便挑了一个人,抽出腰间的刀,抵在那人的脖颈处,“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没有、没有人派我过来!”脖颈贴着冰凉的刀刃,那人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只是收了钱在这里守着!”

    “真的?”君弈不大相信。

    “真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平时都不能进去,这阵子他给我们下了命令,说不准靠近,我们就不敢靠近,里面有毒、很多的毒,进去就会死!”

    长泱敏锐道:“毒?”

    “是毒!就是毒!这个雇主会制毒,性格孤僻,咱们也不敢去招惹他,他给的钱很多,要我们在这里守一个月,一个月内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君弈沉吟道:“你们那个雇主,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姓聂?什么名字不记得了。”

    “好像叫什么伤!”

    ......

    他们七嘴八舌,君弈皱起眉来、:“你们能不能商量好再回答?东一个、西一个的,我哪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个?”

    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叫聂扶伤!”

    济世堂,林济世起身,阮容把药递上,李朔风立刻走了进来,关切道:“林医师,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林济世笑道:“已经好了,就是犯困,这是药效,不必担心。”

    李朔风道:“太好了,林医师没事就好,来之前母亲和小妹特意嘱咐了我,一定要前来看望。”

    “心意到了就是,怎么还带了礼物?”林济世虽客气,心里无疑是充满了暖意,对阮容说,“朔风来了,可有好好招待?”

    “招待了。”阮容笑吟吟道,“陵王殿下也来了。”

    听到“殿下”二字,林济世连忙撑起身来,“殿下来了?你怎么不早说?”阮容将他摁住,笑道:“殿下过来时,你还没醒,他和阿泱去狱里看那人去了。”

    虽未有提及姓名,阮容口中的那人自然是何则已,这些日子林济世听说了关于何则已的事情,在被袭击的那一刻,他是惊怒交加,可真听说何则已命不久矣,不禁叹息。

    缓了会儿,林济世问:“为什么阿泱会去见他?”

    印象中,阿泱应该不会主动去见他。

    阮容道:“是我的主意,听说他时日无多,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对你如此,陵王殿下便带阿泱过去了。”阮容看向林济世,眼光浮动,“阿泱觉得何则已是为人利用,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林济世听后,丝毫不感意外,李朔风道:“林医师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林济世微微颔首,“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了解何则已,他耳根软,很容易轻信他人,若没有他人的挑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敢当众袭击我。这世上也唯有回生丹能够赐予他内力新生,却是以性命为代价,若非病人要求,医师是绝不会给病人用这样的药的,何则已并不是会主动要求之人,便只有一种可能,他背后定有人挑唆。”

    阮容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

    “只是感觉。”林济世神情疲倦,脸色愈发苍白,“有这样心思的人,着实不多。”

    “会是谁?”李朔风疑道。

    “聂扶伤。”林济世说出这个名字,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只怕是见不到了。”

    “聂扶伤?”君弈沉吟道,“这名字听着可不像是制毒的。”

    “我听说过他。”长泱怔怔地看着君弈,上一秒还处于混沌状态,这一秒便已经理清了所有关系,“他是老师从前的好友,也是名震一时的医者。后来不知道因什么缘故,二人绝交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不行医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去制毒。”

    “对对对,就是他,两位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们?”那人求饶道。

    “待会儿会放了你,现在你还是先在这里待着。”说罢,君弈顺手把他的大穴给封了,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处理,走前不忘叮嘱随行的马夫,叫他看好这几人。

    把这些人都安置好,君弈与长泱来到了灵秀山庄。

    走入宅邸,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出奇的大,房间罗列,却没什么气息。

    长泱细眉微蹙,觉得这里隐隐有股怪味,那味道既难闻又不难闻,说不出什么味道,可就是令人感到不适,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丝生机,她道:“真的有人会住在这里吗?”

    君弈环顾四周,神色凝重,“我也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活人?”长泱醍醐灌顶,“快点,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二人匆匆来到主屋,里面依旧是静可闻针,气氛诡异,长泱恐里面会有毒,将事先准备好的面罩与手套拿出,与君弈戴上,破门而入,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此人头发和胡须皆白,眉目舒朗,神情惬意,似乎作了一个美梦,一个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美梦。

    长泱确认四周无毒后,缓方步走到桌椅旁,检验过后,不禁叹息:“还是晚了一步。”

    君弈走至长泱身旁,垂眸问:“死亡时间?”

    “从遗体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三日之前,遗体却并无腐烂的痕迹,皆因以云母充塞身体,故而形貌皆如活人。”长泱道,“不过我估摸着他死期不超过一月,详细的还要等仵作验过才知。”

    君弈凝视着瘫坐在椅上的白发男子,“他就是聂扶伤?”

    “应该是。”长泱瞧着一旁书架上的典籍,还有桌案上留下的手笔,“这字迹与聂扶伤的字迹一致,且此人的相貌与门口杀手所说一致,就是他了。”

    君弈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长泱瞧着地上的灰尘,沉吟道,“确实像有人来过,而且他们还刻意让我们知道。”

    “这人还挺嚣张。”看着地上特意设置的“痕迹”,君弈不由冷笑,“好像是引导我们而来。就是想让我们亲眼目睹这一幕。”

    长泱的目光依旧在尸体上。

    过了会儿,君弈问:“依你看,他是怎么死的?”

    “是自尽。”长泱很肯定。

    君弈微微扬眉,“为什么不是有人意图杀害他,然后伪装成自尽?”

    “确实有这种可能。”长泱猜测道,“是有人来杀他,来到便瞧见了遗体,虽没有证据,可我就是觉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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