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玄芙,孙元盛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女弟子。陶离虽是第一次见她,但对她并不陌生。与孙道虔算不上多的相处时日里,他最多提到的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师妹,每每说起都是咬牙切齿,一脸痛恨。

    “每次师尊修炼,这个贱人就打着守关的名义留在老东西的练功房,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明明是对着老东西搔首弄姿,和他一起修炼天一阴诀!”

    “我就不该帮老不死的搜罗炉鼎,说到底连他都只是孙玄芙修行路上的踏脚石,若不是和她双修,这贱人破境能这么快?”

    每次听到孙道虔这么说,陶离便跟着他一起痛骂“贱人”。但实际上,她心中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姐并无任何恶感。

    生在这个世界,一个女人不择手段为自己争取一条生存之道,再也没有比这更天经地义的事情了。这是她自小便明白的道理。不然,难道要像她的母亲一样,瘫痪在床任人□□一辈子么?

    况且,虽说孙道虔反复强调陶离是他代替师尊收取的弟子,可他确确实实是陶离踏入仙途的领路人,事实上就是她的师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陶离哪怕年纪小,心里却明白得很。自己接受师徒秽乱的事实,口口声声唤孙道虔“夫君”,不就是另一个孙玄芙么?

    话说回来,没有恶感是一回事,心怀警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能被孙元盛的首徒如此痛恨,至少表明了一个事实,孙玄芙这个女人手段厉害,连孙道虔都拿她没办法。

    “小丫头,琢磨什么呢?跟着孙道虔学了一肚子坏水吧?”

    孙玄芙问道。自始至终,她没从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杀意,此时手腕一翻,托在掌心的白玉铃铛不知隐没在何处。

    师尊此行的计划,一行人中也就他们师徒三人知晓。等到崂山西派真正独立,孙道虔自然而然便是拦在身前的首座大山,若能提前在他身边布下一颗棋子,倒是绝妙的手笔。

    孙玄芙思忖着,见陶离没有回应,继续用言语试探道:“也亏得孙道虔下得去手,五年前你还不到十岁吧?啧,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陶离握着灯盏,昏黄烛光下,面上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她垂下头,低声道:“师姐不要这么说,夫君待我很好的,他……说过会等我到十八岁,再和我办一个风风光光的结侣仪式。”

    孙玄芙心中讶然,不由再次运转起小勘合之术。小丫头灵力遍布周身,下腹丹田处已然灵雾氤氲,确实是到了筑基后期没错。

    “你是说,孙道虔到现在都没和你双修过?”

    陶离默默点头。

    孙玄芙讶色更深。依靠自己,短短五年修到筑基后期,这是什么天才的资质?要知道,被孙元盛钦定为关门弟子的她,都花了整整十二年才达到筑基后期。再之后还是因为与师尊双修,才破境神速,达到目前的初关中期,也就是凡人所谓的人仙境界。

    难怪孙道虔暗中藏着她不让师尊知晓。本以为上届祭祖收徒和这次一样都是颗粒无收,没想到竟被他偷藏了这么一颗上佳的苗子。

    孙玄芙心念转动,突然掩嘴笑道:“师姐?你是孙道虔的弟子,应该叫我师姑才对。”

    陶离被她的思绪牵动,抬头应道:“是师姐没错,夫君说他是代师收徒,所以监院也是我的师尊。”

    孙玄芙面色一沉。这个孙道虔倒是聪明,想得出来“代师收徒”这个名号。如此一来,他的行为完完全全变成了替师尊挖掘并培养了一个天才弟子,从罪臣变功臣了。

    本以为拿捏在手的把柄不翼而飞,摆在面前的只剩下两个选择,杀了她,或者拉拢她。不论如何,不能让孙道虔继续握着如此分量的筹码。

    孙玄芙转过身,看向被冰层结在墙上的小小身影,笑道:“难怪你差点在她识海中翻船,年纪这么小的进化者,被冻了这么久都没咽气,想必异能十分不凡。”

    她撇头望向陶离,问道:“孙道虔就没警告你,不要随意摩照进化者的识海?”

    陶离懵懂摇头,反问道:“为什么?”

    孙玄芙修长的食指在冰冻人儿的头顶滑过,指腹上传来的触感极为刺骨。若非有陶离手中的铜灯照耀,恐怕手指已被粘死在冰层上。

    “凡是拥有异能的人,精神都比凡人强大得多。异能越强,识海就越复杂深邃,心神沉入其中,极易迷失。倒不是迷路,而是其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能让你逐渐忘却自身。若是陷入疯狂的变异种,识海中就是惊涛骇浪、山崩地裂的景象,心神都等不到迷失,恐怕就会被那种力量撕碎。”

    陶离想到了识海中那股裹挟着她横冲直撞的飓风,不由得有些心有余悸。

    “说到这我倒有些好奇,你在她识海里看见了什么?”孙玄芙问道。

    陶离下意识擦了一把额头冷汗,回答道:“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藏在红雾里面,很可怕……我都感觉自己的心神已经散开了,若不是师姐及时出手相救,恐怕……”

    “难不成这丫头是个变异种?”孙玄芙又打量了两眼冰层里的人,随即笑道,“我是救了你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我的铃铛最多把你的心神从识海中拉出来,至于收拢涣散的心神,只怕师尊都做不到。”

    救了人却不过分居功,她的话让陶离不由生出几分好感,也让她多出一个疑惑。

    “我最后听到了自己的回忆,难道不算心神涣散?”

    “你确定是自己的回忆?”

    陶离笃定地点点头。

    孙玄芙也露出不解的神情,思索片刻后,也以笃定的口气否定道:“不可能,以你的修为,古镜摩照法只能送进去一颗心神芥子,不可能把自己的记忆带过去。只有修到了中关境界,阴神出窍,以阴神进入他人识海,才能带入自己的记忆。”

    见陶离听得懵懂,她解释道:“听说过夺舍吧?从某种角度而言,夺舍就是以自己的记忆占据他人识海,只有足够精纯的阴神才能做到。哪怕你修炼一路顺遂,也得百十年才能达到那种境界。”

    “师姐的意思是……那不是我的回忆,而是她的?怎么可能?”

    陶离上前几步,凑近了冰人,瞪大双眼。两次驭水术下,冰层结得足有两节手指厚,光线在其中不断翻折,以至于冰层之下的小脸隐约而模糊。但烛火照映下,表面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孙玄芙见状把她拉到身后,说道:“做什么?不怕把她放出来?”

    “我,我想看看……”

    “我看你是被她的识海伤到了,心神不宁,才导致记忆混乱。”孙玄芙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从墙边收回目光,“你所见所闻,都是心神回归自身后刹那间的记忆。你仔细想想,当时听到了什么?”

    “我……妈妈……”

    陶离用迟疑的语气说着,视线不由自主又望向冰人,目光发怔,再没多说一个字。

    孙玄芙手腕翻转,掌心再次出现悬浮的白玉铃铛。只见她对着铃铛轻吹一口气,清脆的“铛”声又一次炸响在陶离耳边,震得她眼球发颤。

    “师姐……”

    见她神智再度清醒,孙玄芙面色悲悯地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极境里待了五年,难怪心神如此不定。等会儿跟我回太清殿,我让师尊传你一套炼心定神的功法。”

    “噢……”

    与孙玄芙虚与委蛇的目标达成,陶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细眉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玄芙轻抚了一下她的肩膀,视线瞥过墙边冰人,伸手道:“给我日光台。”

    陶离没有反应。

    孙玄芙见状直接去拿她手里的铜灯,不料陶离蓦然缩手后退一步。

    烛火飘摇,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摇摆不定。

    “做什么?”陶离警惕地盯着孙玄芙。

    她的反应让孙玄芙的语气不由得多出一分冷然:“怎么?不信师姐我?这日光台可不是你的,是宗门宝库的财产。就凭孙道虔,充其量送送你铜镜之类的小灵器而已,送不了如此贵重的法器。”

    陶离知道她所说没错,孙道虔也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看好铜灯。万一损坏了,别说她会立刻冻毙在这极境之中,宗门也会落下严重的惩罚。

    不过铜灯在她手里保管了五年,在她潜意识里,早已是自己的私人物品。

    “对不起,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权衡之下,陶离作出一副知错的表情,主动把铜灯递到孙玄芙手中。

    孙玄芙也顿时变换了颜色,语声轻柔下来:“靠近点,别冻伤了。”

    她把铜灯放到地上,双指隔空轻点烛火。灌入无形的灵力后,一团昏黄的光晕从烛火上空分离出来,随着她指尖所向,缓缓落到寒冰冻结的地上。

    光晕如水渗入地面,厚厚的冰块好似凭空蒸发,露出一小块干燥粗糙的空地,大小正适合一人盘腿而坐。

    陶离深知极境温度之低,所以紧紧挨着她站着,见孙玄芙在空地上盘腿坐下,问道:“师姐,你在做什么?”

    “反正也要死,不能浪费了。”孙玄芙双手放在膝头,回答道,“七乃天罡之数,女子七岁葵水未至,真阴却已是蠢蠢欲动。师姐我这趟本就是补充真阴来的,不然哪里满足得了师尊的胃口。”

    陶离大惊失色:“你说她七岁?要吸取她的真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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