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脏话都用上了,李清雅就是不松口,气得无色恨不得再度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是有九清清拦着,二是他也明白,李清雅这种人,好像根本就不怕死。

    就跟他自己一样,为了昭阳故土,他可以不惧牺牲。而李清雅为了她所谓的理想,也不惧生死。

    这是九清清怕他的暴脾气得罪人,私底下告诉他的。

    左岚坐在房间唯一的凳子上,一言不发地看戏。她笃定李清雅是被柳期带离茶楼的,柳期又临时退出了行动。按理说把所有污水都倒在柳期头上,才是当前最有效的说服路径,毕竟她人都不在这了。

    可左岚也笃定,以李清雅不懂圆融的处世原则,不可能供出柳期。所以左岚压根没有劝她的意思,更没有把乘姓中将在茶楼骚扰李清雅的事情说出来,沦为众矢之的是她自找的。

    有人和她想法一样,不是目睹柳期独自离开梁安的无色,而是白庄。

    那具坠楼的尸体,就在他眼前砸成了一滩肉泥。

    白庄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男士手表,表带根部那颗深蓝的石晶十分显眼。他把手表递给李清雅,说道:“这只表,你见过吧?它的主人是一个男人,在卯泰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行动的时候,他找你麻烦了?”

    李清雅没料到他居然拥有这件东西。她自然认识这只表,毕竟上面的石晶品相极好,在很多角度都能看到它反射出来的光。那个姓乘的男人,几次三番抬手落腕,大概也有展示这只表的意思在。

    “你们别问了,昨天的意外和今晚的行动不会有任何关系。”李清雅看着白庄,斟酌着如何说出崔左鹰的事,“你们应该关心的是别的。”

    “凭什么不问,不问清楚老子他娘的怎么相信你?!”

    无色剁地把唐刀钉入地板,震起一片灰尘。

    白庄拍了拍无色的手臂,转而问道:“昨天行动之后,你见过柳期吧?她为什么退出行动,你知道么?”

    李清雅点头:“见过,她说的原因你们也都听到了,我知道的和你们一样多。”

    她响起和柳期只见的争论,神色不由得变得漠然,垂在身边的手似乎要握成拳头,最终仍是松开。

    白庄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中大致确定了猜想。昨天上午行动失败后,黄金第一次联络他们,张嘴就问的柳期有没有回来。那会儿他就觉得不对劲,想来确实是柳期从梁安赶了回来,恰好从手表主人手中救走了李清雅。

    而李清雅之所以提及柳期时,隐隐有些恼怒的迹象,应该是责怪柳期害她没能开枪完成任务。毕竟在行动之前,白庄几次三番试探李清雅,也大致感受到了她为了这次暗杀可以付出生命的决绝。

    但柳期害她失败了。

    白庄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觉误解了李清雅。别说毫无异能的她,就算是他们晨曦三人都在,估计都拦不住柳期把人带走。

    “好,昨天的事就此揭过,我们商量今晚的行动。”白庄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会谈怎么突然启动了,这比计划提前不少。”

    审问环节告一段落,没成想,房间内蓦然化作了唾沫四溅的朝会现场。

    因为李清雅犹豫再三,选择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崔左鹰要参加会谈。他以自身作保,昭阳没有在背后支持晨曦基地。”

    第一句几乎是左岚的原话,毕竟左岚了解得也不多。第二句则是李清雅自己的分析,左岚也是第一次听到,面露惊讶,几乎以为她是通过无名的隐秘渠道了解到更多的情报。

    什么样的情报网,能渗透进重重防备的联盟特使豪华套房?

    左岚很想问,但无色震耳欲聋的叫嚷让她恨不得赌上自己的耳朵。

    晨曦三人确实对崔左鹰恨之入骨,尤其是无色和白庄这两个从昭阳偷渡出去的亡国之人。九清清在晋安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对崔左鹰咬牙切齿。不过相比较而言,她对崔左鹰的痛恨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昭阳内部的坏人而已。

    然而,事情没有左岚预想得那么糟糕。白庄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帮她们当下了无色和九清清的质问,一边安抚,一边悄然对李清雅打了个眼色。

    李清雅和左岚悄悄退出门外,关上门后,左岚听见她长长松了口气。

    左岚这时才明白过来,所谓情报网,不过是自己的想当然的臆想而已。

    “后面那句话,是你故意编的吧,听着倒是挺合理。”左岚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故意说给白庄听,提醒他以大局为重,让他自己解决晨曦内部矛盾?”

    只听李清雅回答道:“算不上编。崔左鹰的来意很明显,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自己先留下一条腿。对于晨曦来说,没有禛佰的昭阳虽已不是靠山,但与其他敌国终究是不一样的。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白庄在昭阳不是普通人,未必不能带着他们两人回去和崔左鹰死磕。”

    “只是赢面不大,不然他们三个也不会冒险来到这里。”左岚道,“你那句话,是在提醒白庄没有退路,昭阳掌权的高层都巴不得分一杯羹,要救昭阳,只有破坏会谈这一条路可走。站得高看得远,所以也只有白庄能听懂话里的意思,不会被个人仇恨蒙蔽理智。”

    两人自打十四岁毕业后,便再也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左岚话音落下,她们之间便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耳中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争执声,左岚的思绪不由飘到空中,似乎以一只虚幻的眼睛,平和地俯视着走廊上的自己和李清雅。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心念蓦然滋生,如藤蔓般,迅速缠绕住她的心头。

    若是跟在黄金身边的是她,会不会做得比自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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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商量妥当时,已到下午四点。天空中最后一缕阳光也被云层遮蔽,使得空港中忙碌的景象看上去阴郁而压抑。

    左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先行离开。晨曦三人乔装后也先后走出旅店,只有李清雅留到了最后。

    她环视着这间柳期曾经住过的房间,轻轻拉开桌下的抽屉。

    从祖庭救出那批被拐卖的孩子后,柳期没有扔掉那身破碎的衣服,而是放在了抽屉里。那是李清雅用舞服改制后送她的,适合施展变身异能,没想到穿一次就破得无法修补。

    李清雅发现后,曾说要再给她做一件。只是当时忙着学习使用□□等设备,也没来得及去买舞服,不觉便耽搁到了现在。

    现在的抽屉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九清清放在里面的卷轴。不知衣服是被扔了,还是被柳期带走了。

    李清雅拿起那个卷轴,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展开就放了回去。

    九清清虽把它当宝,但毫不吝啬给人展示。无论是柳期还是她,都看过很多遍。有一件事在她第一次看到卷轴中的画像时,便藏在了心底,一直没告诉九清清。

    她是见过柳期变身后的模样的。

    虽然穿着打扮不同,变身后的柳期还浑身萦绕着奇妙的绯红光芒,但她的模样,和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个眼神,淡漠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视万物众生为草芥的眼神……

    这也是李清雅既没有告诉九清清,也没有告诉柳期的原因。

    或者说,这才是李清雅迟迟没有给柳期做衣服的原因。毕竟那件黑色舞服,她只花了半个晚上就改好了。

    她不喜欢那个眼神。

    那不是九清清口中“救世主”该有的眼神。

    所以她听到柳期说出那个“可笑的选择”时,才会那么愤怒。

    那时的她猛然惊醒,纵使她认为自己不相信柳期是昭阳的救世主,但潜意识里,柳期的强大,柳期的独立成熟,柳期对孩子的爱护,柳期对金婶等长辈的尊敬,也早已让她在潜意识里,相信了九清清的话。

    画像中的人,画像中的柳期,就是昭阳的救世主。

    可是,善良又强大的柳期,为什么会突然冷漠得令人齿寒呢?

    李清雅砰地关上抽屉,竭力让自己脑中摒弃这些毫无意义的疑问。

    可当她走到前厅时,守在柜台后的老板娘再一次提起了那个名字。

    “清雅,柳期那丫头呢?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房费还续着呢……”

    没等她说完,李清雅加快脚步,匆匆走出了旅店。老板娘怔忡了一会儿,对后面转出来的阿二道:“我看昨天没出多大事啊,不过是死了个人嘛,死的又不是联盟特使,怎么感觉他们几个都神经兮兮的。”

    阿二望着门外那一角阴沉起来的天色,没有做声。他心里却想着:就是因为死的不是特使,事情才没完。

    “小春。”

    老板娘肥脸一抖,浮现一抹红晕:“做啥,突然叫人家名字……”

    却见阿二没有想那事的模样,一脸正经道:“你不是一直想去仙陆转转么?我们走吧,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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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雅回到了茶阁,从二楼的杂货间中翻出一只红漆木箱。木箱有些掉漆了,锁头都有些生锈,自从父亲去世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她废了一番功夫才打开锁,里面散出一阵腐朽的味道。好在木箱厚实,角落里又放了些生石灰,里面的书籍没有保存还算完好。

    这是父亲亲自交到她手里的书,也是抄家时唯一一批没有被发现的珍藏。那本对她影响极深的《权力的巅峰形态》也在其中。

    李清雅用一块桌布把书包起来,又放进背包里,犹豫一会儿后,又把那本《权力的巅峰形态》单独拿出,重新锁进箱中。

    父亲死后,老总理出于往日情分,给她留下了大半家产,只是这些年来大部分都被充作了违反生育规定的罚金,剩下地勉勉强强开个茶楼,维持生计。可无论何时,她都没想过要变卖这些藏书。

    除了现在。

    现在,这些武装了她的精神的思想武器,将要真真正正变成她身上的武器。

    一件华丽高贵、足以吸引全场目光的礼服,就是她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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