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平是卯泰王制下的最后一任君王,彼时王制和昭阳王制有所不同,更类似于上古封建时期,社会生产分配上,也不是如今高度的计划制。

    140年前,也就是新纪元157年,天下大旱。卯泰作为地势较高的三阶碎土,本就不宽的雨带进一步被压缩到边境窄窄一线。焚风自内陆席卷而来,沙尘暴几乎将边境山林淹没,生民存亡面临着严酷考验。然而这种时刻,身居都城的进平王为了维持王室物资供应,横征暴敛,迅速激怒了全国百姓。

    □□一起,迅速被焚风吹到卯泰岛每一个角落。本就只有十万人口的卯泰在短短半年间死亡过半,人们以血为水,析骨而炊,那惨状,比起大裂变后最黑暗的37年里更加骇人。当然,死的大多数都是在异能面前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

    而那些存活下来的进化者,以混乱为阶梯,意图攀至卯泰权力的顶峰。一波又一波,纷纷攻入都城卯安,王室军队也倒戈大半,整个王室,在一夜间被屠戮殆尽。

    内乱和外患从来休戚相关。

    面对分崩离析的卯泰,周围晋安、南营和兰陵三大碎土早已虎视眈眈。卯泰即便只是三阶碎土,面积又小,物产贫瘠,但脊骨上的肉虽然不多,吃起来还是香的。

    当时的卯泰就如同今日的昭阳,太小了,谁都想把它一口吞下。然而当时的兰陵不是如今藏在背后支持昭阳的兰陵。

    当时的兰陵在南营江南两大碎土的压力下,根本没有没有时间耗费在僵局上,他们最先出兵,将第一批试图反抗的卯泰进化者全灭。南营和晋安似乎达成了默契,紧跟其后,在卯泰北境和西境打掉了其他临时集结起来的进化者反抗军。

    十万人口,也就孵化出一万出头的进化者,而这一万多里,在内乱中死了两成,又被三国打掉两成。剩下六七千的进化者,在三国十万军队面前,又能抵抗得了多久?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时,有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一个不过初级异能的进化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或杀或收服八个内乱之首,迅速平定内乱,将国内残存的六千进化者编制成军。又巧妙设计,将三国十万军队引至西南边境,以玉石俱碎之心,炸毁边境山林,用万吨泥沙,将十万进化者坑杀在死涧之中。

    边境大捷之际,焚风在一夜之间又将一个消息送到卯泰每一个角落:那个率领六千人坑杀十万人的卯泰英雄,竟是进平王的儿子!是进平王众多后代中,唯一一个被驱逐在外的儿子!

    有滔天军功,又有王室血统,毫无疑问,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登上了王位。

    然而他上台之后的又一项举措震惊全国,那就是以总理制改革卯泰,宣称要让卯泰所有人都享受到应有的权利。此外借鉴昭阳,全国实行高度计划制。最重要的是,打开普通人晋升渠道,规定普通人在中高层岗位的人数占比,从此后进化者不再是唯一的掌权阶级。

    “说起来,总理制改革之初的卯泰,和昭阳有几分相似之处,算是前代文明的两成复辟。”柳望道,看向柳期,笑了笑,“上次你们埋伏晋安的梁安边境,再往东走一走,有一片林地叫牛角山林,因为形似牛角而得名。但其中也有个暗喻,那一站中卯泰六千人好似牛角,攻陷了庞然大物般的三国联军。那里的死涧,是全卯泰最宽的。”

    柳期思索着他描述的这段历史,与李清雅说的差异不大,问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进平之难的来龙去脉,卯泰学校里应该都有教,也算不上什么野史。”

    柳望点点头,转而问道:“还记得展七那幅肖像画?”

    他手臂轻抖,从袖中滑出一只卷轴,看形制,和九清清手中的救世主画像极为相似,只是短了许多。

    展开后,不比柳望的巴掌大多少。

    但画中空白一片。

    柳期先是心中一惊,因为几天波折下来,展七的肖像画早已被她抛在脑后。当时前往梁安边境行动,她怕坏了这幅画,便把它放在了抽屉里。黄怀前几天又搜查旅店,抓了金婶,想来这幅画也落到了他手上。

    而后又是疑惑,柳望手中这幅空白画,连一点笔墨都无,能证明些什么?

    柳望把画递给她,说道:“我说过,你也是卯泰的救世主,最大的证据,就是这幅画。这画像上原本有个肖像,和柳青空手里那幅一模一样,都是她。”

    他看着柳期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在你出现之前,这画不是不是空白的。我之所以知道你来到卯泰,就是因为画像中的她突然消失了。”

    柳望在昏暗的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在一件件家具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痕迹。很可惜,跟居高俯瞰时一样,这里早已被改建得面目全非。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幅画是我当上兰陵王后,在兰陵国库里发现的,跟它在一起的,还有我母亲最钟爱的那条项链。若不是这幅画,恐怕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句看似平常的问答。”

    “也就是在凌嘉之耻那天下午,我母亲应该是为了参加一次重要晚宴,翻箱倒柜地找这条项链,结果找到了这幅画。当时的我没看到上面到底画了什么,只听见母亲跟父亲问起,父亲说了一句:她会从画像中出来。”

    柳望又把视线放回到柳期脸上,徐徐说道:“看到画上的她时,我便明白过来,她早就来过卯泰,而且是在进平之难的时候就来过。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进平之难最大的疑问,只是区区初级进化者的初代总理,哪来的本事平定内忧外乱。毕竟这个世界,光靠脑子好,是无法服众的。”

    “可惜当时进平之难已过去近百年,那场混乱中幸存下来的人,骨头都已经烂没了。我多次潜入卯泰,也只在他们的后代口中得知一个毫无根据的事实——当时的初代总理身边,确实有一个被他十分尊崇的女人。可不知为何,进平之难过去后,所有文字记载里都没有这个女人的痕迹,明显是被刻意抹去了。”

    “那时候,我已经支持禛佰实行晨曦计划,在他房中也见到过一模一样的画像。他能给出的信息极少,不过是昭阳君柳青空十分重视,命令后继任者珍藏。他把昭阳的原本给风华带到了晋安,自己只留下一幅摹本,上面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直到我送黄老二去崂山,在东青岛寻访了一名小有名气的修士,也是个画师,才得知我这幅画的奇特之处。”

    “据他所言,这副画上的她,不是笔墨勾勒而成,而是用某种术法将一缕神识投射到画布上。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又有什么功用,他也不知。但他破解了卷轴上的封印术法,从里面取出来另一幅画……”

    柳期正听得入神,忽然感知到柳望身上荡漾出一丝异能气息,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柳望冷笑道:“那画师不知好歹,想把两幅画据为己有,被我杀了。”

    柳期眉头皱到一半,豁然松开,问道:“另一幅画是展七?”

    柳望点点头:“那两年里,她曾跟我提起过有一个弟弟,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不过她既然把画藏在卷轴里,画上男人的穿着又和现在十分不同,我想那一定就是她弟弟的肖像。道术诡谲,据称术法浩如烟海,那画师对于神识作画并不惊讶,反而一看到展七的画像,就起了谋财害命之心。”

    “我疑惑于这一点,反复研究了那幅画很久,才从中察觉到一点连我都几乎感知不到的异能气息。于是才发现,那幅画画的根本不是展七,而是你,是她……或者说与你们都完全不一样的人。这是她全新的一面,也是她以前的一面。”

    柳期没听明白,但下意识就要动脚。

    “画在旅店,或者在黄怀手里,我去找来。”

    柳望身形一动,挡在在她身前,轻轻一抖手臂,又从袖子里抖出一副卷轴。

    他笑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该改改。”

    柳期没心思理会他的调侃,抢过卷轴展开。里面确实是那幅展七的油彩肖像,可她反复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来这画上哪里是她。

    她不由瞄向头顶无光的吊灯。

    柳望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用眼睛,用你的精神去感知。我说过,这幅画上,有异能气息。”

    柳期沉下心来,闭上眼,将全部精神都用于捕捉异能气息。柳望浅淡平和的呼吸声,楼外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探灯发出的极淡的滋啦电流声渐渐淹没不闻。

    她果然捕捉到了那一缕异能气息。

    柳期豁然睁眼,昏暗光线下,画像上展七的轮廓一点一点消失,但他那对眼眸,渐渐浮上一团金色和蓝色的微光。那光映入柳期眼中,在她浅淡的眸色里投下一片碧海蓝天。金色阳光下,白色短袖的年轻女人深深笑着,眼睛弯起,晶莹眸光中,是全然的放松和喜悦。

    那是她,曾经的她,三百多年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会出现大裂变的她,也从来不知道展七马上就要消失,而自己即将一意孤行、展开绝望无果的追寻的她……

    原来山伟最后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他不光从她的浅表记忆中摘取了展七的画面,还把自己从展七眼中看到的她,以异能的方式,奇妙地还原到了画像上展七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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