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阿帕基还是布加拉提的闹钟响了,我痛苦地把头埋得更深,不想面对要早起爬山的事实。

    但阿帕基毫无怜悯之心,生生把我拽了起来,塞进卫生间洗漱。凉水扑上脸,我被迫清醒,哀怨地看着他。

    “快点收拾,不然你就饿着去爬山。”他掐了我一把,转身和布加拉提一起走了,他们也要回去洗漱。

    我揉了揉眼睛,一边刷牙一边看镜子。大约是顾忌今天要出门,脖子上的痕迹没有很深,但是锁骨和胳膊简直成了重灾区。我低头看了一眼腿,也差不多,昨天阿帕基在这儿咬了好几口。

    退一步越想越气,不行,我得想办法咬回来。

    我正在涂防晒霜,听到敲门声,米斯达撑着门框看我,神情不善。

    “说好昨晚一起面对纳兰迦的,嗯?你临阵脱逃留我一个人跟他掰头是吧?”

    他身后是纳兰迦,两个人好像都没睡好,跟两只男鬼一样。正好今天太阳大,去去他们的湿气。

    我假装把防晒霜抹到手上,低头避开视线,免得被他们看出我的心虚。

    “昨晚雷声太大了,有点吓人,我就带着耳机睡觉了。”

    “你最好是。”米斯达哼了一声,“脖子怎么了?”

    坏了,忘记用遮瑕了。我强装镇定地用手挠挠那一处:“蚊子咬的。”

    “别抓了,一会儿破了。”米斯达也没起疑,拨开我的手,顺手又牵住,“收拾完了吗?下楼吃早饭,布加拉提和阿帕基已经下去了。”

    他们速度也太快了,还是说我太磨叽了?

    “帽子和防晒衣还没拿。”

    话音刚落,纳兰迦进了我房间,精准找到我的两件装备:“还有吗?”

    手机在兜里,房卡也拿了,那没什么了。我摇摇头。

    纳兰迦帮我关上了房门,我们三个一起下楼。旅馆有提供早餐,米饭、味增汤、秋刀鱼和厚蛋烧,还有不同的小菜,味道不错。

    布加拉提一眼就看到了纳兰迦和米斯达的黑眼圈:“你们两个昨天熬夜了?没什么精神。”

    他俩肯定是对过口供的,对答如流:“打雷太吵了,没睡好。”

    “路上开过去要二十分钟,可以休息一会儿。”布加拉提点点头。

    吃完早饭准备出发,米斯达去了阿帕基的车上,纳兰迦跟着布加拉提,并把我一起按进了车后座。

    “我坐副驾驶,你在后座躺着睡不好吗?”我有些无奈。

    “不要。”纳兰迦整个身子压了过来。

    他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究竟在针对什么,又或许单纯只是没睡好带来的情绪问题。我感觉自己快被挤成一块肉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算了,纳兰迦做出这些事实属正常。

    -

    我站在山脚下看着一望无际的台阶,有一瞬间特别后悔。但来都来了,我只能认命地往上走。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累得瘫倒在椅子上,打开手机一看,仗助居然这个时候才睁眼,并且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得知我在爬山的时候,他发来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

    我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布加拉提买了水递给我,并鼓励我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山顶了。

    “刚才你就是这么说的,你说还有不到二百个台阶就能休息了。”我眼神死了,“可是我至少爬了五百个才走到这儿。”

    “因为告诉你五百个你肯定就不爬了。”阿帕基锐评,“我要是告诉你距离山顶还有一千个,你还爬吗?”

    我瞳孔地震,下一秒哀嚎:“放我下山吧!”

    布加拉提怜爱地摸摸我的头,然后说:“那我和米斯达、纳兰迦先上去,让阿帕基陪着你慢慢爬。”

    结果还是要爬啊!

    “为什么是阿帕基?”纳兰迦有点奇怪,他以为布加拉提会留下来。

    “因为她一撒娇我们可能就放她下山了。”布加拉提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但阿帕基不会。”

    “太权威了。”米斯达冲布加拉提竖起大拇指,再看向我时,眼神也充满怜爱,“加油。”

    布加拉提、米斯达和纳兰迦果真先走了,留我跟阿帕基大眼瞪小眼。

    “你能背我上去吗?”我扁扁嘴。

    “大白天的,别做梦了。”阿帕基的嘴从不让我失望,他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搡着我往前走,“走吧,一会儿太阳更大,你更走不动了。”

    我不情不愿,但是阿帕基说得对,我只好跟上他的脚步,同时拽住他的衣服。

    “爬完山之后,下午干什么去?”

    “河边,想下水就下水,不想下水就在岸上。”

    “那什么时候泡温泉?”

    “你想什么时候泡?”阿帕基侧头看了我一眼。

    “今天要去河边的话那就不泡了,明天吧。”我往上走了两步,抱住他的胳膊,这下是真成了他的挂件了,“今晚要不要看电影?或者去纳兰迦和米斯达房间唱歌?”

    “可以。”

    过了这一阶段的台阶之后有一段平路,树上挂着很多祈愿的牌子,什么颜色的都有,还有一些上面有铃铛,被风一吹有清脆的响动。我凑上去看了看,求平安、求事业、求爱情、求发财,果然,世上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阿帕基去买了一块牌子,垂眸认真地写着什么。我凑过去看他落笔写的愿望,言简意赅,却意味深长。

    事事顺意。

    “好贪心啊,阿帕基。”我半开玩笑,心中却因为窥见了阿帕基柔软的一面而无限感慨。

    他从前对这些嗤之以鼻,可后来当了警察,见过了太多不可预料,慢慢地也开始信这些。这没什么不好,但我却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祈愿自然贪婪些,不成无所谓,成了皆大欢喜。”阿帕基把笔扣好放回去,嘴角很轻地弯了下。

    红色的流苏被风吹着扫过他的脸颊,与他银色的头发贴在一起,我看着阿帕基站在树下,将祈愿牌挂在树枝上。“事事顺意”很快被淹没进其他无数的愿望中,八百万神明,不知道谁会回应他。

    可我想回应他。我奔跑向他,一跃而起。阿帕基稳稳地接住我,却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撒娇。光影斑驳,红绳与流苏摇晃,木牌与铃铛曳动,阿帕基的眼神似乎也被软化,变得温柔。

    我捧住他的脸,颇是认真地说:“我是事事,我顺你的意,阿帕基。”

    阿帕基一怔,下一秒,他的吻落在我额头。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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