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璐屏住呼吸。

    看着她爸程杰跟“小寡妇”越来越近,她缩在矮墙后面,听见他们有说有笑地经过,又走远。

    她恍惚着回到程伟的面包店。

    好久没回家,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

    程杰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小寡妇”手拉着手在路上走,很不寻常。

    张晓兰所谓的“小寡妇”,原本只是一个离异的女人,跟程杰买油漆,程杰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于是做老好人帮她搞装修,一来二去就多了些关系——这是程璐以前以为的。

    程璐正愣神,程伟回来了。

    他停下电动车,拎着两塑料筐进来。

    惊喜、寒暄了几句,程伟有事忙,让程璐等他晚点一起吃饭。

    店里有旁人在,程璐也就没问家里的事。

    看程伟和女店员的互动,程璐感觉两人有点什么。趁着女店员出去倒垃圾,她拉住程伟:“你跟她是不是在谈?”

    程伟点点头。

    程璐还想多问句,女店员就回来了。

    程伟说:“二姐,晚上再跟你讲。”

    他走去低声跟女店员说了几句,女店员朝程璐腼腆笑笑。

    程璐不知道程伟和女店员的关系到了哪一步。程伟没给她介绍,也许是因为她回来太突然,还没理清。

    她猜到张晓兰对此一无所知,不然以张晓兰的性子,早就闹翻了。

    张晓兰总是挂在嘴边:程伟要找个高材生,有文化又有钱的女孩子。

    程璐心底的无语,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知道程伟对张晓兰的“痴人说梦”厌烦,可是她没想到程伟竟然这么大胆,在张晓兰眼皮底下自己找了个对象。

    看见程伟和女店员暗戳戳的甜蜜细节,程璐忽然间感觉弟弟长大了。

    程璐退掉提前订好的酒店。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没办法避开。

    再不想回来,可这里是她家,程杰和张晓兰是她父母。

    人都回来了,不回家看看,她也不踏实。

    学生放学,小小的面包店里塞满了人。

    程璐帮不上什么忙,就跟程伟打了招呼,先去街上金店买了条三千多的黄金项链,又买了个一千块的白金手链。

    项链是给张晓兰的,手链是预备着给程伟对象。

    每次回家见张晓兰,程璐总是没什么底气,要带着些礼物。

    现金也给不了多少,过下手就没了。

    虽然三千多的链子不一定能入张晓兰的法眼,不过总好过没有。

    大学毕业那年回来,程璐给张晓兰买了个金戒指。

    张晓兰嘴上高兴了几句,可是过了两天,程璐就没再见过那个戒指了。

    她“斗胆”试探着问了张晓兰那个戒指哪去了。

    张晓兰随口一句“弄丢了”。

    她当时真以为是弄丢了,还暗暗可惜。

    可程伟却说了句:“妈嫌那个太小了。”

    她心凉了一截,也只能笑笑,当程伟是说玩笑话。

    那个礼物还是哄着张晓兰开心了几天,她在家几天的日子也好过些。

    程璐提前给张晓兰打了个电话,听出她在麻将桌上。

    “干什么,想起来给你妈打电话了?”

    程璐缓了缓神,轻描淡写地说:“妈,我晚上回……来。”

    张晓兰碰了个“三筒”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哦,我在打麻将,迟点回去。你自己去店里拿钥匙,看你爸在不在。”

    程璐听出张晓兰语气里的高兴。

    “噢噢,我知道,那我挂了。”

    程璐正想挂电话,张晓兰又说:“哎,你回去,看我昨天的衣服没洗,你有空洗洗。”

    “哦。”程璐刚应了声,就听见电话的忙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很难说出“回家”这两个字了。

    想起在巷子口看见的那一幕,程璐没去油漆店拿钥匙,而是去找程伟拿了钥匙。

    回家路上经过油漆店,看见程杰在店里聚精会神地玩手机,她没进店,直接回了家。

    从小生活的地方,每一次回来都似乎又陌生了一些。

    街景在变化,小楼房的楼道又逼仄暗淡了许多。

    在南方享受惯了自由的空气,回来,她又变回了张晓兰的听话的女儿。上楼的时候,程璐已感觉着窒息和压抑。

    程璐一进家门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客厅桌上的烟灰缸满是烟蒂。

    程杰和程伟都不抽烟。

    估摸着是张晓兰牌友留下的。

    照样一堆乱七八糟的拖鞋。

    程璐看地面也不算干净,也就没换鞋了。

    三房一厅的商品房,是张晓兰跟程杰结婚的时候买的,二十几年过去,已经成了老破小。

    收到张晓兰短信说带菜回来,程璐开窗通风,把衣服塞洗衣机里洗着,又去厨房把水池里不知放了几天的碗筷洗了,煮了饭。

    冰箱里有两盘剩菜,闻着都变质了,也一并清理了。

    小时候奶奶曾在这住了段时间,程记油漆店风光那阵,家里还请过保姆。

    程璐印象里,每天放学回家吃完饭,都要提着饭菜送去店里。店离家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左右。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是姐姐程曼放学回来做饭,程曼走了,程璐也做了一段时间。

    现在家里很少开火。

    张晓兰成天跟朋友玩,有地方吃饭,而程杰就在油漆店隔壁小吃店解决。程伟回来开了面包店,也就晚上回家睡觉而已。

    程璐以前和姐姐一起住的房间,已经堆了很多杂物。

    程伟跟她讲过,清理杂物的时候,找到了她以前的日记本和老手机,给藏在抽屉里了。她找出来塞进自己的行李箱。

    床上铺着张没见过的凉席,泛着油光。

    程伟说张晓兰经常在家开牌局打通宵,那些牌友困了就留宿。

    程璐皱了皱眉,决定晚上还是去程伟房间挤一挤。

    天黑了一阵,张晓兰带了点卤水和一把青菜回来。

    赢了点钱,心情不错,见家里卫生做了,表扬了程璐两句,就去厨房炒青菜,不忘嘱咐程璐:“问程伟回不回来吃饭。不用管你爸。”

    吃完饭,姐弟俩聊天,程璐才知道女店员是程伟的高中同学。

    程伟个子高,相貌也不错,大学虽然没读完但是张晓兰对他期望很高:“我儿子这么优秀,也是上过大学的,一般姑娘都配不上我儿子。”

    程伟也喜欢逗张晓兰:“对,我要找个有钱的,养我妈。”转头他又跟程璐讲:“你妈又在做梦。”

    姐弟俩相视一笑。

    程伟女朋友是附近小镇上的,家里孩子多,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

    知道张晓兰不可能接受,他一直没敢被张晓兰知道。

    程伟笑笑说:“反正我还年轻,她现在不催我。”

    “你要是真想跟她在一起,要不也出去外面找个工作?”

    程伟摇摇头:“我是男生。你跟大姐都出去了,我还是要留家的。”

    程璐无奈地笑笑:“你那店还行吧?妈讲你欠了不少。”

    她记得张晓兰说程伟的店入不敷出,还跟张晓兰拿了不少钱。

    “刚开,还没盈利。面包店我同学有入股,他在体制内上班,店我在管。妈老是找我拿钱,我找了点借口。妈那边,你也少给点钱,油漆店生意够生活,爸虽然那样,钱还是妈在管的。倒是你,你要是没打算回来,那早点在外面找个对象。”

    程璐点点头。

    提到程杰。

    程伟说:“他俩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你别多想了。”

    程璐语塞。

    那个小巷在程伟店附近,估计程伟早都见惯不惯了。

    姐弟俩聊着天,张晓兰推门没推开,敲了几下门板:“怎么一回来躲房里,还锁门啊,两个人在里面讲什么悄悄话,不给你们妈听听?”

    程璐赶紧开了门。

    “我晚上去打麻将。程璐啊,我跟你薛阿姨讲你回来了,正好有个不错的男孩子,明天你打扮打扮,你看你这衣服松松垮垮的黑不溜秋还不成个型。小姑娘不穿个好看点的。”

    “年轻人不都是这样穿……”程璐扯了扯身上宽松的黑色T恤,小声地反驳着。

    “就你大城市这样穿!你看,你这个身材都看不到。你没带像样的衣服,去我橱里找两件。”

    程璐没再吱声。

    在程家,张晓兰的眼光才是时髦。

    张晓兰一边唠叨完,一边穿着高跟鞋。

    程璐在张晓兰出门前把那个深红色天鹅绒小福袋递过去:“妈,给你。”

    “什么哦。”张晓兰接去,掏出金项链,随即眉眼舒展,“哟,记得给你妈带了礼物啊。”

    她把小福袋塞回程璐手里,熟练地戴上链子,出了门。

    程璐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楼道里,飘浮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失神了片刻。

    回过神,她暗暗鄙视自己。

    每次孝敬张晓兰,她感觉自己有部分灵魂出了窍,站在边上旁观着这谄媚“献宝”的自己。

    明明是正常的尽孝,她总会有种卑躬屈膝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程璐跟程伟去了面包店。

    上午店里没什么生意,程璐边吃面包边看小群里的议论。

    同事在讨论卢总已经回了公司,还知道她回了老家,闹她要带特产。

    程璐发了个微信给高中好友陈瑜娇,没一会儿,陈瑜娇就跑来找她。

    “哎哟,你回来我班都不上了,就来找你,看我多么想你。”

    程璐给陈瑜娇点了杯珍珠奶茶。

    陈瑜娇看了眼刚进店的两个学生,贼兮兮地说:“你看现在,初中生都谈恋爱了。”

    程璐看了眼正在点单的校服小情侣,笑笑拉陈瑜娇坐下。

    陈瑜娇读完本市的大专回来,家人找关系给她安排了个单位养老。

    独生女,性子洒脱,敢说敢做,跟程璐截然不同。

    程璐记得高中时,陈瑜娇每次看见长相不错的男生,都要跟她说:“我又心动了,我又陷入爱河了。”然后没几天就又移情别恋了。

    其实陈瑜娇真正谈过几个,她自己都说不清。

    陈瑜娇跟程璐分享自己离婚后的生活,程璐有一茬没一茬地答话。

    校服小情侣在隔壁桌坐下。

    程璐隐约听见他们说待会去对面巷子里的香樟树上刻字。

    她想起大学有年回来,也在那棵香樟树上刻了字。

    昨天林昕彦打来语音,她惊慌之下按了关机,后来也没有回复他。

    手机响了声。

    微信里,林昕彦给程璐发来张图片。

    是一个树冠的照片。

    程璐打开手机相册,对比了下昨天她发出去又紧急撤回的照片。

    不是同一张。

    “唉唉唉,你说我讲得对不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陈瑜娇拍了拍程璐,“你在不在听我讲啊!”

    程璐点点头。

    悄悄把手机屏幕朝下,攥在手心。

    她跟林昕彦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这个高中时关系最好的同学。

    后来无疾而终,更没必要谈起了。

    程璐继续听陈瑜娇抱怨。

    在微信里,陈瑜娇从老公出轨到离婚、分割财产,事无巨细,早就翻来覆去地说过无数次了。

    陈瑜娇刚回县城上班就结了婚,夫家在本地农村,相貌不错。

    婚后,她老公去隔壁市做建材销售,一两周回来一次。

    当时程璐就问过陈瑜娇:“那你不跟他出去,你不怕他在外面有人?”

    陈瑜娇信誓旦旦:“不会的,房子都是我爸妈买的,他家穷,哪有那么容易找。而且,工资也都给我了,又不是对我不好。”

    “可是你们夫妻不一起生活,他一个人在外面……”

    “你搞笑啊,程璐,你都没谈恋爱,你不懂。”

    程璐把奶茶递给陈瑜娇:“快喝,冰都快化了。离都离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哎,不过我现在离了也好。在家多好啊,我现在回家,什么活都不用干,我爸妈讲,李涛来求我回去,我都不要理,他们养我一辈子。程璐,你在外面累不累啊,一个人又没人照应,干嘛不回来啊?”

    “我在外面挺好的啊。回来我妈肯定要催婚。”

    “在外面好什么好,哪有在家舒服啊?而且对象都不好找吧!”

    “一个人挺好的,自由。”

    她不知道陈瑜娇跟她,哪个才是更加正常的人生轨迹。

    陈瑜娇在临市上大专那阵,脏衣服都是周末背回家给父母洗的,自然不能理解她怎么会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南方去。

    “对不对啊,你回来,我们能做个伴,来喝喝奶茶逛逛街,日子美滋滋。你非要在大城市干嘛呢!”

    程璐还是只能笑笑。

    陈瑜娇的苦恼她不懂,她的难受陈瑜娇也不能感同身受。

    没一会儿到了饭点,陈瑜娇说下午要开会,改天再跟程璐约饭。

    陈瑜娇走后,程璐要把奶茶钱给程伟,程伟没收。

    程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店,不能不收钱。”

    程伟:“没事,我买过了。记在账上了。”

    *

    女店员突然说肚子不舒服。

    程伟让程璐帮看会店。

    “我带她去医院,等下我同学过来看店。”

    程璐接手程伟煮到一半的珍珠。

    她搅着珍珠,听见玻璃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忙回头正要打招呼,看见张熟悉的脸,她愣了愣。

    “好巧啊。要买点什么吗?”不假思索地说了句普通话。

    林昕彦笑笑,看了眼柜子里的面包,指了指一个牛角包:“我要这个,还要一瓶水。”

    他说了家乡话,程璐愣了两秒,把面包夹出来装好,又从冰柜拿了瓶水给他。

    “谢谢,一共十三块。”脱口而出的,又是普通话。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刚收完钱,店里又进来几个人,程璐忙招呼着,弯腰给人夹面包,隔着面包柜的玻璃看见林昕彦推门出去。

    又卖完两单,程伟的同学来接班。

    程璐推开玻璃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店里冷气充足,外面日头正盛。

    门口的树荫看着阴凉,可蝉鸣交响,燥热难当。

    看见树荫下的男人,程璐晃了一瞬神。

    林昕彦穿着白色有领的T恤配卡其色休闲裤,在树荫下愈发明亮耀眼。

    “嗯?你没走吗?”

    林昕彦笑笑说:“有空吗?”

    他也说了普通话。

    程璐愣了愣,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她回店里拿了点纸巾出来给林昕彦。

    “谢谢。”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我们走走?”

    程璐看向斜对面的巷子入口。

    校服小情侣刚从那出来。

    老街青砖小巷,人少,又有几棵茂盛的香樟树,不知道何时起变成了小情侣们互许山盟海誓的圣地。

    “好,走走。”

    两人走去对面的小巷。

    “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附近出差,顺便回来看看。”

    “挺巧的。”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到了那棵香樟树下,林昕彦突然停了脚步。

    程璐也停下来。

    从他进店的那刻,她一直在恍惚着。

    不知道他给她发的那张照片的用意,也不知道怎么地跟他来了这棵树下。

    感觉他有话要说。

    程璐扫了眼树干上杂乱斑驳的刻痕,暗暗揪着T恤下摆。

    不确定自己曾经刻的东西还在不在。

    他在这,她也不好凑近去看。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她一样,还能记得。

    背上在流汗,脸颊上也痒酥酥的,分不清是凌乱的发丝还是汗水在作乱。

    程璐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惊觉脸颊烫得过分。

    是天气太热了。

    她突感莫名其妙。

    炎热的下午,两人在这漫无目的地散步?

    林昕彦双手插在兜里,站在树下一语不发地看她。

    程璐推了推眼镜:“我,天气太热了。”

    她估摸着是自己脸红,或是头发不成型地粘糊在脸颊,又或是笨重的黑框眼镜滑落在鼻梁的窘态,反正是不太美观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昕彦笑笑:“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像刚才从她脸颊掠过的暖风,却直抵她的心底。

    她口不由心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昕彦抿抿唇,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是,以前比较单纯。想事情有些幼稚。”

    程璐抿嘴,又推了推眼镜,轻“嗯”了一声。

    现在想来,确实有挺多幼稚的事。

    比如他说勇气的那个事情就挺幼稚。

    程璐朝小巷那头望去。

    隐约可见绿网和脚手架,是前面几家在盖房子。这个小巷年代久远,没有多少住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拆迁,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回头看看风华正茂的香樟树。

    也许下次回来就看不见它了。

    林昕彦仍微笑着看她。

    她也对他笑笑,接着话题:“学生啊,不都那样。”

    “可能吧。不过,也有很多难忘的事。”

    “嗯。”

    程璐感觉他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跟在深城的时候,一样礼貌,对她微笑。

    可却有些不太自然。

    也许是故地重游,他也想到了那些尴尬的事吧。

    不过她此刻发现自己反而释怀了。

    忘记过去确实挺难。

    因为有难堪遗憾,还有年少时单纯的心动。

    她想起曾把他当成坏学生,害他无辜被揍了一顿,连带着许多零散的美好回忆突然蹦了出来。

    就像是石子投进湖面,激起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动人。

    程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轻笑了一声。

    抬眼撞见林昕彦幽深的眼眸,她闷咳了两声,止住了笑意。

    林昕彦笑笑:“如果时间能重来……回到那时候,你愿意吗?”

    程璐扯了扯嘴角,没回答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树影。

    年少时很好,可是她觉得现在更好。

    林昕彦继续说:“就以前很多难忘的事情,如果能重来……”

    “不好。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不想回到过去。”程璐弯起眼睛看他。

    她脸上是真诚的笑容。

    回答他的也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你能开心就好。”林昕彦点点头笑笑,抿唇看了看树干上那些斑驳的字,又看着她,“我记得,你以前送过我一个幸运符。”

    程璐摇摇头,轻轻地说了句:“太久了,不太记得了。”

    她的声音混在聒噪的蝉鸣里。

    不确定他听见了没。

    她刻意忽视着心底一瞬而过的刺痛,看向树干上的刻痕,转移着话题:“这些学生是真的挺幼稚,在树干上刻字,破坏公物,在深城是要被罚款的……”

    林昕彦没再继续这话题。

    两人在巷子里走了一段,又沿着树荫折返走回巷子口的那棵香樟树下。

    林昕彦:“你晚上有空吗?”

    程璐听出他话里明显的邀请意味,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决定保持朋友的关系,保持一定的距离,却没有个量化的标准。

    她心底犹豫着怎么回答,张晓兰打了电话来。

    “不好意思,我妈找我。”

    程璐捂着听筒,往巷子里走了两步,在铃声响了三遍后,才接通。

    “都几点了,你打扮好没有,我回去接你,你头发扎好,找个裙子穿……”

    张晓兰一通输出,程璐嗯嗯啊啊了半天,终于结束通话,转头看了看林昕彦。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围蝉鸣有点吵,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那个,你晚上有事吗?”

    “嗯,有事,要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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