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燃着火堆,火堆边上坐着一名男子,头束高发,黑衣装扮,衣尾上金线纹了一朵花,没见过,无其他装饰,不像修仙人士,不配剑,也无其他兵器,身边放着一个大背篓,上面有个模糊的“日”字。

    许多村里人都习惯在自家的东西上刻上标记,有时候借来借去的,不容易弄混,但看他样子也不像个村里人。

    背篓有些年头了,却看起来异常结实,娄子里头装满了桃花枝。

    这可真是奇了,如今桃花掉得差不多,桃子熟透,哪里还有长势这么好的桃花,看着鲜嫩欲滴的,像是刚摘下来。

    桃花中间还挂着一块木牌,五文钱一束。

    这打扮看着也不像是个商贩,她更好奇了。

    当然,最令她感兴趣的,还是他刚刚撒上辣椒粉的烤鸡肉。

    风不微的靠近惊动了那边的男子。

    对方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威胁性,也没有什么举动。

    风不微上前走到他跟前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卖桃花的?”

    男子瞥了瞥身边的篓子,听到这话也不曾抬眼,不答反问:“你想要买?”声音冷冽,落入寒风中却不散去。

    风不微此刻饥肠辘辘的,哪里还有这种风雅,赶忙摆手讪笑道:“倒也不是,就是我觉着吧,你卖桃花也是卖,卖别的也是卖,不若,卖点别的?”

    “别的?”

    风不微点头,道:“不若,把你手上的烤鸡卖一些给我吧,我一路走来,未遇到店家,着实有些饿了。”

    若是寻常卖花之人,这样的提议自然会接受,但是风不微瞧着眼下之人虽然全身朴素,但气质斐然,反正,看着就不太像是街边卖五文钱一束桃花枝的人。

    说不上来的违和。

    对面男子也没说卖也没说不卖,一只手转动着手中的烤鸡,另一只手捏了把调料,细细地洒了上去。

    风不微注意到他的手很是好看,另一只手伸出来,她才发现那食指上还套了一个戒指,黑色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他衣服上的图案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方拿起烤好的鸡,动作利落地扯下来一只腿递到了风不微面前。

    眼神不带任何色彩,如同一潭死水,又深不见底,额角两缕头发垂下,微微晃动。

    本来是试探地问,没想到对方真的递了过来,风不微道:“给我的?”

    见对方点头,风不微才接过,“多谢。”

    初尝这味道,风不微有些讶然。

    若说金缕门能做出跟她手法一模一样的烤鸡,她还能解释,说不定是风心远的缘故,但这人做出的味道居然也跟自己做的一模一样。

    好像她沉睡了这许多年,这个手法和调味已经人尽皆知了一般。

    风不微随口道:“这烤鸡做法很常见么?”

    男子道:“不知道。”

    见他似乎不欲多说,也没再问,对方却只是停顿了一下,“家主曾经这样做过,内人也喜欢这个口味。”

    原来是在别人家做事的。

    看他年纪不大,居然已经成亲了,便道:“那我跟夫人可算是同好了,不过,我瞧你出来卖这桃花,也卖不了几个钱,何不做些别的生意,也好跟家人团聚,不必分离。”

    讲实话,他这篓子里统共不过十支桃花,又大又好看,可是他才卖五文钱一支,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文,而且桃花这玩意儿,季节性太强,只怕卖不了几次。

    他垂下眼眸,只道了句:“内人喜欢桃花。”

    风不微疑惑了,妻子喜欢桃花,所以他就要卖桃花?

    但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没有干预,开口道:“多谢公子的款待,我瞧着这桃花开得甚好,我也买一支吧?”

    男子没有抬头,道:“自选便可。”

    风不微随意拿了一支,从百宝袋里拿出了银钱给他,“公子这桃花开得极好,卖五文钱实在亏了。”

    男子用好看的手没有在意地接过,看都不看就优雅地塞进了衣襟,好似她就算只给一文,他也是一样的动作。

    风不微吃了几口,老毛病又犯了,咳嗽了几声,她不无可惜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见你挂着酒葫芦,也是个爱酒的?”男子打量了她一眼,道。

    “嗯,平日爱小酌上几口,你可以让夫人试试,配上这烤鸡肉,别有风味。”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爱酒之人,大概会喜欢产自桃源山上桃花酒。”

    “桃源山上有桃花酒?”这可真是听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这跟自己印象里的桃源山实在差别太大了,看来那妖消灭后,这么多年过去,倒是欣欣向荣,都开始开发利用做酒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去桃源山一趟,别的不说,桃花酒得尝一尝。

    “家主曾在山上酿酒,命人看守,那两人便也看样学样,酿了许多酒,这么多年过去了,山上的酒越来越多,有些商人发现那酒,便挖来卖。”

    “家主可真是爱酒之人,有钱有闲,有机会,定去拜访一番。”风不微认真道,毕竟能盘下一座山,却来酿酒,真是大手笔。

    “他死了。”

    风不微看着他冷淡的面孔,有些错愕。

    说他尊敬主人吧,他好像对主人的死毫无动容,说他不尊敬吧,话里话外都有主人身影。

    “多年前就死了,只留下两个傻子在山上酿酒。”

    风不微乖乖闭上了嘴,这时候多说多错,于是默默啃起了鸡腿。

    难怪这人会从事卖桃花的营生,没了主人,就等于没了收入,得自己拉活了,虽然,这人也不像认真赚钱的样子。

    一时无话,风不微又注意到了这人衣摆上的花纹,“你这花纹倒是别致,似乎很少见,这是你家主的徽记么?”

    “并不是,我家家主素来只爱太阳花,我这花不存于人间,也只代表我自己。”

    呃,那你们还挺自由的......

    “我瞧你的酒葫芦倒有些特别。”男子难得主动找了话题。

    只是,她这酒葫芦一点也不特别,非常普通,要非说哪里不寻常,便是这酒葫芦的年岁有些长,一是,长得年岁长,二是她用得年岁长。

    本来这葫芦就长在自家院子里,却忘记收割了,一年一年躲在角落,直到很久才被人发现。她那时迷上喝酒,便把它做成了酒葫芦,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换,懒得换,也不需要换。

    风不微不知该如何说才能不至于冷场,对方却自顾自说起来,“普普通通的葫芦,盖子却不一般。”

    盖子?

    风不微仔细看了看还带有一些裂纹的盖子,也没瞧出哪里不一般,只好含糊道:“朋友所赠。”

    对方不再多问。

    风不微还没吃完,男子便先告别,说有要事。

    风不微慢慢悠悠来到醉时镇,刚打了一壶酒,就见到前面有几人眼熟至极,她喝了口酒,上前而去。

    赌坊门外,一群人将一男子推搡而出,“杜发,赌坊也有赌坊的规矩,你欠钱太多了,还是找你家娘子要点,宽松宽松手头再来,赌坊可不是做慈善的。”

    杜发跌跌撞撞,还要往里面去,“哎呀,都是老熟人了,你让我再进去玩一局,一局就好,我定能翻本!告诉那婆娘作甚,她要是知道我来这里,非打断我的腿。”

    那群人哪管那么多,“懒得同你多说,你连抵押的东西都没有,还想进门,小心我们先打断你的腿!”说着不再多话,将人往外狠狠一推,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摔倒,眼神都不带给地进门了。

    好巧不巧,这杜发一个趔趄,倒是没摔在地上,却摔在了路过的大小姐颜玉身上。

    “呀,你找死!”颜玉柳眉倒竖,就要发作。

    风心远见着这场面,只想看好戏,抚掌道:“这下你可惨了。”活像是想叫别人也尝尝每天早晨报时的痛苦。

    “你!”颜玉却不对杜发发作,反而狠狠瞪了风心远一眼。

    风心远耸耸肩,心说,关他什么事。

    那杜发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弯腰道歉,“饶命饶命,女修士饶命。”

    他们三人都配着剑,穿着金缕门的门服,虽然杜发不认得金缕门,却也知道几位是修士,不好多得罪。

    颜玉拿手嫌弃地擦着被触碰到的衣服,刚要发作,岑朔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此人是个赌徒,定是没钱赔你的衣服,现下找人才是正事,赶紧走。”

    “赌徒怎么了,总不能一直赌一直输吧,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没钱,不是说他老婆有钱么?”颜玉倒不是真要人家赔,只是见岑朔这副笃定又高高在上的样子颇为不爽快,于是下意识反驳。

    风不微恰巧赶上听到,插嘴道:“此人右手小拇指缺失,若是他老婆能替他赔钱,也不至于让他断了手指了。”

    杜发不好意思地将手搓了搓,往里头塞了进去,一脸赔笑,“是了是了,姑娘说得对。”

    “啊,你怎么都这样了还去赌啊。”颜玉脸都皱了起来,明显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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