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镇县丞横死在簪花楼灯会,而两个重要嫌疑犯带着抢走的长明灯魁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着实有点……嚣张。

    “你该不会仗着自己的功力恢复了七八……不对现在已经没有七八成了,总之,你不会觉着自己现在仍是天下第一,才这么正大光明的找死吧。”方多病十分肯定的分析。

    “没有人能一直天下第一,却总有人天下第一。”李莲花的声音很正经,但是他的行为却很难以启齿,他在拐弯岔路口很是坦荡地走进楚馆街,而后非常顺溜的进了一家女私阁。

    方多病恨不得死在原地,奈何现在境况未明,援兵未到,他不放心,何况他俩还带着个拖油瓶。

    想到阿狸,他忽然明白李莲花要做什么了。

    李莲花现在虽然看着风一吹就能刮走,但他当年的神武英资方多病是见过的。即使现在他身形依旧高直,骨架并不小,长手长脚的衣服小女子穿着自然不合适。

    只见那纤瘦的女子提着衣袍下摆,一蹦一跳上了台阶,过长的袖子稍不注意就垂落下去,行动十分不方便。

    可她一点都不在乎,方多病能感受到她欢快地跟在李莲花身后,屁颠屁颠。

    见了个鬼了,这是他第二次觉着女人像那只狐狸精,莫不是昨夜灯火太亮,刺得他生出了眼疾?

    思绪飘转太远,等回过神,方少侠已经跟着俩人脚步踏进了这间开在青楼街巷的女衣铺子。

    老板见来人,先是一皱眉,当看到那落魄书生身后的女子时,脸色大变,嬉笑逢迎。

    “这位客人,是走货还是入当?”方多病进门时恰巧听到他的话,心想这又不是当铺镖局,这叫什么问题?

    李莲花看了看一排红橙黄绿,最后指着一件月白襦裙,“买衣服。”

    老板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怎么,你们家不就是卖衣服的么,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方多病很快反应过来老板方才的黑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猜错的话,走货就是将人卖入外面各种“花”楼,入当么……看一眼展示柜上精致的金簪,方多病明白这间店铺和簪花楼脱不了干系,将人作为卖品拍出,灯会结束后再按比例分成。

    方多病经过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心态早已磨砺出来,心境的稳重又外露于气势,老板还真被他吓到,赶忙否认,带他们挑选一排陈列成衣,却有意绕开那件月白襦群。

    李莲花油盐不进,指着那件裙子问哈莉:“喜欢么?”

    方多病看那没出息的少女点头如捣蒜,心想怕是李莲花给她个麻袋她都喜欢。

    “不好意思,这件是客人预定的,马上就来取,不能……”老板话没说完,不知被什么东西点了穴道,背对着柜台动不了。

    李莲花将架上的那件襦群成衣递给哈莉。

    片刻后,哈莉从更衣间出来,方多病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呛死,她怎么这副鬼样子?

    她原来披的李莲花的外袍,就一个单片子没什么复杂,可是这件襦群却是里衣中衣外衣一件不少,各种盘扣系带被她绑得乱七八糟,方多病怀疑没人管她可能会勒死自己。

    怔忡片刻,方多病抽着嘴角斜着眼,看李莲花去到女人面前,将她凌乱的衣扣衣带一点点解开又重新绑好。

    方多病心道,自己以前怎么就瞎了眼,觉着李莲花不近女色,这么来看,从昨晚到现在,这老色皮批还挺会占便宜。

    并且他觉着李莲花是故意的,用他的身体将女人结结实实遮了个干净,任谁也瞧不见里面的情形,虽然他一点也不好奇。

    哈莉老老实实等李莲花帮她系好衣服,这种繁琐的事情实在是讨厌至极。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对这种看上去很麻烦的衣服好奇过,没想到实际上穿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忽而很庆她成了一只小狗,不用穿衣服。

    李莲花观察着女人的神色,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但每次理智冷静的复盘后都越发坚定那唯一的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整理袖口的时候,李莲花发现她手腕有一道伤,那是昨晚还没有出现的伤口。他想起出门前她抓着鹅脖子放血的样子,是不小心割到还是故意?

    “喂,穿好了就走吧,也不必这么着急当街占便宜。”方多病实在看不下去了,没想到李莲花口味还挺刁钻,原来之前遇到的那些不是最顶尖的颜色,才摆出一脸虚情假意的要不起。

    说来奇怪,这种规格的衣服一般都是量身定制,穿在哈莉身上就好像是按照她的尺寸裁剪的一般。

    李莲花看着很是合身的长裙,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展示架顶上拿了一顶同样材质地白纱斗笠,阿狸头发太扎眼,还是稍微低调一些。

    他转身,又一脸歉疚地向老板告罪,“若是此刻放你,你定去禀报你家主子,虽说早晚要和你家主子对峙,但现在还不是时机,多有得罪。当然,衣服钱我们还是要付的,都是守法良民。”

    李莲花说完,看向方多病。

    这件襦群看着不起眼,却是用南海橐橐鱼的筋丝织成,柔软贴身,冬暖夏凉。一般只有京中那些穷奢极欲的显贵们才穿的起,一件成衣千金难求,谁能想到这精美衣裙居然陈列在一个西北关隘的小镇店铺里。

    李莲花那双贼眼够毒,上来就挑中这么贵的,方多病可不觉得他单纯只是挑一件衣服,他从怀中取出那支垂柳簪,置于柜台,剑出半鞘抵在老板喉间,问:“定制的客人是谁?”

    他动作太流畅,以至于让人在瞬间相信他是真的能让这里见血,老板不敢隐瞒,“县丞府轻羽夫人。”

    刚死了相公的县丞夫人,竟然急着取回斑斓流光的奢靡华服。

    从店里出来,方多病几次欲言又止,等到他第七次偷窥,李莲花终于忍不住问,“这个案子你不是查的差不多了么?”

    方多病叹气,“又是从哪里猜到的?”他知道李莲花一向观察入微,能顺着任何蛛丝马迹抽丝剥茧解开谜题。

    “你从莲花楼拿走那面幌子入当簪花楼还不够,继而用少师做灯会前排客的敲门砖,这番大费周章,必然是掌握了大致证据却差最后的关键,才铤而走险躲到阁楼房梁上去。”

    没有百转千回的心思,这么直白简单的道理,他却忽略。

    不过被他这么一点,方多病似乎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

    茶艾楼三桌清清亮亮,李莲花一行人刚踏入,便听一人眉飞色舞犹如说书。

    “两年前烧死在金丝雀笼里的夜莺回来索命了。”

    李莲花看向最里面那桌,有几个熟面孔,是那天早上在大街上争论谁是真正的莲花楼的几人,好生热闹。

    掌柜见李莲花来了,不仅他自己来了,还带了朋友,招呼他们中间一桌落座。

    哈莉抻着脖子看了一圈,并未瞧见满桌饭菜,她有些糊涂,李莲花之前行骗时经常到各大村子里吃席,难道她理解错了?

    李莲花朝老板道,“掌柜不好意思,家里孩子没吃早饭,可有什么先垫垫肚子。”

    不止方多病和哈莉,老板也被这句“孩子”给噎住了气。不过他还是很快端来一碟包子三碗胡辣汤和一盘白切羊肉。

    说是家中摆宴却并没上吃的,这么明显的怪异,方多病不敢拿筷子。

    李莲花却连连道谢,拿起一碗汤,用勺子搅了搅,放到哈莉面前,又给她拿了个包子。

    “李莲花……”

    没理会方多病的提醒,李莲花又重复了一样的动作,这回是自己吃,边吃边散漫道,“总要先吃饭。饿了这么久,不吃点等会打架没力气。”

    他难道不怕吃了才没力气?方多病看一眼汤碗和包子,意志刚强,坚决不吃。

    “这么说夜莺是被人害了嗓子,又被活活烧死?这得多大的仇啊。”

    “你们没见过夜莺,金发水瞳,红唇雪肤,眼里像挂了钩子一般摄人心魂。

    方多病眼神往哈莉身上瞄,看来这簪花楼主人品味数年如一。结果看见猛吃的两人,方少侠有点想换桌,他着实不想让人将他和这俩看作一起的。

    其他两桌都在高声阔论当年的夜莺传说,也就只有李莲花是真的来吃饭。

    李莲花不光自己吃,还边吃边投喂。只见他夹一筷羊肉,沾了酱油膏从斗笠下递给哈莉,方多病简直看醉了。

    “我还记得当年恰因夜莺出现,一时间男风盛行。”

    大家纷纷震惊于夜莺是个容姿俊俏的美少年,一个粗旷的声音拉风带刺的响起,声音来自壮硕的虬髯大汉,“仵作查验那烧焦的尸体,发现他竟是个刑余之身。”

    哈莉正埋头吃肉,突然发现周围人都不说话,好奇道,“什么是刑余之身?”其实她想问伯格,一不小心忘记了场合。

    鉴于这个问题的尴尬性,又是出自一个姑娘口中,姑娘身边还有两位男伴,因而在场无一人能给她解惑。

    李莲花却很有耐心,只听他声音温和,“与宦官相似之人。”

    哈莉本想问什么是宦官,走神回来的伯格立马给她解释,生怕露出太多破绽。因为,他隐约觉着李莲花似乎发现了什么。

    哈莉听闻没有任何惊异的神色,“哦”了一声,语出惊人,“这很正常。”

    这哪里正常了?方多病和其他人一样,将注意力放在哈莉身上,神色惊恐。

    就连李莲花看向她的目光都染了几分惊异之色。

    不过她带着斗笠纱幔瞧不见,“为了让男童保持天籁音色,阉伶在少年时期就进行了阉割。”

    死寂,一片死寂。

    女人说的过于稀松平常,好像在聊一件日常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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