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招摇委实不妥,可因为有李莲花,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这营中侥幸存活的半数人都是李莲花救的。

    李莲花,哦不,李相夷这样天神一样的人物,偏生栽到了一个不知人生疾苦只知玩乐的女人手里,着实让人叹惋。

    卑弱人性大抵如此,鲜花掌声下有几人为他人功成名就真心喝彩?众人更乐见的是神的堕落,好成就茶余饭后谈天论地,最终悲悯一句可惜,然后寻找到心里的平衡点:虽然平庸但求安稳。

    所以市井故事里的大人物要么一路向上脱离凡人成仙成佛,但更多的却是悲壮堕落求不得,好似大人物的轰轰烈烈就是为了最后的不得善终而做的铺垫。

    是以在剑神的故事里,阿狸无可避免地成了妲己褒姒之流。不过大概没人想过,妲己和褒姒可曾在乎过他人言论。

    至少阿狸完全不会,她眼中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

    她没撑伞,也不肯戴上披风后的兜帽,李莲花皱眉,“走针发汗头发还没干,会生病。”

    阿狸难得在他面前任性一回,说什么也不肯,拉着李莲花步入雪中。

    “我看过那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两个人共同淋过冬末最后一场雪,就能一起白头到老。”这种骗小姑娘的话……可是她的表情很虔诚,虔诚到李莲花都不得不信。

    说是约会,可惜雪天出门摆摊的摊贩看不见几个,又是大白天,没有花灯与字谜,陌生的街道冷冷清清。

    阿狸虽然精神尚佳,但到底走针耗费精气神,步子小小,动作慢慢,没走几步就出汗。可她今天格外坚持,非要践行完整的仪式感,不让李莲花背她,必须并肩携手。

    李莲花只得小心翼翼牵着她,给她买了两根糖葫芦,走走停停。

    这场雪很给面子,窸窸窣窣越来越大,却没有风,也不觉冷。很快两人肩头都落了薄薄一层,头顶盖上花白,确实瞬间白首。

    这样冷的天气,任谁遇上这么两个显眼包都会觉得有毛病。大部分店铺都早早歇业,只有前面一家驴肉火烧店人气足一些。倒不是因为大家冒雪买火烧,而是那门前起了争执。

    阿狸对于热闹很好奇,拉着李莲花过去看,只见一人抓着伙计模样的不依不饶,“说好了按照一半的价格称斤两,我牵来了你又不肯收,这雪天再回去,病死了分文不值。”

    “我何时说过一半价格,你看这货瘦骨嶙峋没几两肉,这晦气模样妖里妖气的也没人敢吃啊。其他我留下,这头收不了。”

    阿狸瞧见四五头灰驴中,瑟缩着一头格格不入的白驴。

    阿狸将糖葫芦往李莲花手中一塞,上前两步走近那头瑟瑟发抖的白驴。

    只见它浑身白毛下透出粉色皮肤,眼睛并不是常规的神色,而是一种浅淡清澈的灰蓝,此刻倒映出阿狸探究的面孔,在它的一众同类中的确是个异类。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白化病这种基因问题,单从吃的角度来说不会传染。

    阿狸蹲下去,仔细看了一会那双不大常见的蓝色眼睛,转头很认真的问李莲花,“你觉着它像不像我?”

    “额……”李莲花一口气噎住,完全跟不上阿狸的脑回路。这要回答像也不是,不像也不大对劲。恋爱众生平等,饶是剑神也避免不了面对女朋友奇思妙想的送命题。

    “哎哟,您二位又是哪里来的……啧……”店小二看着宛如行为艺术的两个人,“要进来尝尝小店的招牌驴肉火烧不?咱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

    阿狸朝李莲花瘪了瘪嘴,李莲花倍感头疼。阿狸伸手摸摸它的头,它好像能感知到善意朝阿狸那一侧偏过头,贴近她的掌心。

    李莲花看着阿狸眼底融化的同情心,放弃抵抗与挣扎,虽然说阿狸的喜好不大常规……嗯,是太不常规,但约会嘛,她喜欢就好。

    李莲花将那头白驴买下,让众人大跌眼镜,虽然是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但迷信盛行的时代,总觉得脑子没大病是不会买所有人都急着出手的不祥生物。

    白驴似乎知道是谁救了它,乖乖让阿狸牵着,一步步慢慢走。

    李莲花瞧着阿狸时不时摸摸它的脸和耳朵,很是喜欢,忽而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醋意,他停下来,阿狸也停下来。

    “我记得有人说,今天是与我出来约会的。”

    阿狸愣了愣,然后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到李莲花嘴里,一只手扯了他的衣领往前带,将人拉低咬住另外半边。冰凉的雪花落在两唇间,在争抢掠夺的温度中烫到瞬间融化。

    “我赢了。”阿狸松开他的领口,笑眯眯的咬开抢来的战利品。

    李莲花冰凉的指尖在她额前轻点,“分明是我让你。”

    “噢哟,堂堂剑神输不起啊。”她狡黠起来睫毛扑闪,上面挂了融化的雪,亮晶晶。

    李莲花抿嘴笑,“那就再试一次。”

    “可是糖葫芦吃完了。”阿狸坏笑着咕噜眼珠。

    “吃完可以再买,或者换个别的什么。”李莲花顺着她的幼稚陪她玩。

    奈何小狐狸精没有良心,撩完不认账,“唔……你这样好像……诱拐少女的变态!”说完撒腿就跑,李莲花自是要捉她,又要当心她不能被绊倒,俩个幼稚鬼附身,绕着刚买的那头白驴转圈。

    可惜如此精彩的情节,没有熟人观众喝彩。

    不过如果驴子能说话,一定会翻着白眼疯狂吐槽:原来我也是你们paly的一环。

    阿狸猝不及防调转方向,一头扑进李莲花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声音闷在他心口:“我还没说完。”

    这个小狐狸精。李莲花在她腰侧轻掐一下,阿狸躲痒仰了头,“我愿意被你拐回家。”

    沉寂十余年的少年心性被勾起,点燃,沸腾,翻涌……一股脑蹿得热烈,不可下压。

    李莲花当街将人抱起,阿狸四顾偷瞄周砸人群好奇的目光,她也就是一只嘴上逞强的纸老虎,见李莲花动了真章,没出息地小声惊呼:“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拐你回家,做老婆。”李莲花将她放到小毛驴背上,牵着慢慢悠悠往回走。

    阿狸瞬间收了声,她坐的高,看着李莲花绛红的衣领滚边出神。她晃着双腿,想起很久以前在莲花楼里,她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光。

    他们路过一处田埂,暖风斜阳麦浪飘香,村中壮年新娶,李莲花懒得做饭,化缘来一个喜饼,分她一半。

    那时她匆匆瞄过一眼,没有繁琐礼节,高朋坐满堂,田间晒得黢黑的少年穿一身红,牵一头青牛走过田埂,带回他的新娘。

    她伸手,轻轻触碰李莲花盘在后脑的发髻,一滴泪吹散在风里。

    李莲花,我已嫁过你。

    回到住地,李莲花将阿狸抱下来,守门的卫兵悄咪咪打量,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出去的时间并不长,方多病依旧赖在傅衡阳那,不过却多了几个人聊正事,听到外面声响,知道李莲花回来了,便要叫他过来。

    出门,方多病揉一揉眼睛,大白天的他看错,还是那两个人真的离谱到顶?

    李莲花牵着阿狸,而阿狸牵着……一头驴?还是头先天不足的异种驴。

    “你们……这位是?”方多病脑子宕机,从没见过出门散步的小情侣买东西,还能顺手买头驴。尤其是看他俩红衣鲜艳,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婚夫妻。

    “这是小白。”阿狸拍拍白白长长的驴脸,看上去对这头不大精神的驴很是喜爱。

    方多病求证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闭着眼朝他点点头。他就知道,这一准又是阿狸的主意。

    “门主……”李莲花抬眼,佛彼白石外加一个傅衡阳,整整齐齐石化在原地。

    见这阵仗,知道有要事,李莲花低头对阿狸,“我先送你回去。”

    阿狸摇摇头,“不用,反正我要先梳洗。”她快速在他脸颊亲一口,惹一众人转身的转身,偏头的偏头。

    阿狸牵着她的小毛驴,欢快的朝李莲花摆摆手,回到院落中。

    方多病“呵、呵”两声干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莲花一眼,转身进屋去。

    李莲花于傍晚时分回来,阿狸不在,他瞧着桌上几碟小菜和酒,怎么也想不通。

    出神之际,阿狸端一个小砂锅进来,看到李莲花,“咦”了一声,“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莲花看着她揭开盖子,奶白色的鱼汤香气四溢,“今儿个什么日子?这般好兴致。”虽然多半又是白夫人帮忙的杰作。

    阿狸嘟嘴,舌尖一勾,将早已想好的理由说出口,“就知道你不记得,不过没关系,以后记得就好。”

    李莲花回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今日究竟有何特别,阿狸给他倒一杯酒,“李莲花,今天我们相识就满五年了。虽然之前我还不是这样子。”

    李莲花的表情精彩绝伦,急剧变化好半天,只能低头认错,“往后每一年我都不会忘记。”

    喝完才想起问,“哪里弄来的酒?”

    “山上带下来一小瓶。”

    李莲花都不知道她那个小包袱里还装了酒,一时有些好奇,她还装了哪些小心思。

    他仔细瞧着阿狸,长发慵懒挽在一侧,半遮锁骨与颈项线条,比那张五官浓烈的脸更妩媚动人。他分明未喝几杯,却已有醉意。

    一顿饭吃的心猿意马。

    夜深,李莲花穿一件单衣站在窗口吹冷风,阿狸揉揉困意覆盖的眼眸,拉拉李莲花衣袖,“明日还要应对城外骚动,可能还不止……早些睡吧。”

    “你怎知明日……方多病的嗓门实在聒噪。”下午他们已经分配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只要不再有天灾,问题不会太大。

    李莲花侧过身,见阿狸早已换了薄纱睡袍,内里绸缎与刺绣隐约可见,刚被冷风抚平的躁动又攀爬上来。

    他本想再吹一会,目光扫过她白嫩的脚踝和光溜溜的脚,摩挲手臂冷的发抖,还是关上窗户抱她上床。

    阿狸缩进被子里,李莲花和衣躺在外侧。

    胳膊被一只不老实的小手拽了拽,李莲花并不睁眼,“睡觉阿狸。”

    “李莲花……”

    黑暗中,李莲花睁开眼,肩头趴过来一双蓝汪汪的眼睛。

    阿狸指了指自己的唇,“晚安吻。”

    李莲花松了口气,快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仿佛多一秒就会沉沦。

    “我冷。”小狗还在努力。

    李莲花咬牙就要起身,“那我再去找一床被子。”

    阿狸像一条八爪鱼抱住他的胳膊,冰凉的脚贴上他的小腿,李莲花浑身一僵。

    “我想要你。”她一句话,让李莲花头皮发麻。

    “秦先生说……”

    “我问过秦先生了,他说没关系。”

    李莲花大惊,“你什么时候问过秦先生?你怎么问的?不对,你怎么能问他这个?”

    “就下午做饭的时候他帮我煎药。我不问他还能问谁?”阿狸不解。

    李莲花无语,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以后不许随便同男人讨论这个问题。”

    “知道了,但是同你也不行么?”小狗委屈.jpg。

    “我……”李莲花觉得自己快缺氧了。

    阿狸声音慢悠悠,非常不满,“明明是你说想要什么直接讲,你都会给我的。”

    李莲花此刻非常后悔,他大概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了自己的天下第一人。他深吸一口气,嗓音低哑,“阿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狸跪坐起来,微微低垂着脑袋,柔软光滑的金丝铺洒在李莲花大腿上。耳尖微红声音很轻,夹带一丝少女专有的娇嗔羞赧,“不是像之前那样,我想真的、真的……”

    他若还有定力,不如直接出家。

    李莲花长臂一伸将她放平,直接翻身,将她压进柔软被褥里,“阿狸,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抬袖挥灭满室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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