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见惯了长生门邪性的联军们也没有想到,这些烧的浑身没有一处换好皮肤的怪物战斗力这么强。如若没有联军,凭栾世昌的队伍很难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撑过一刻钟。

    方多病砍到手软,这些怪物坏就坏在他们根本感受不到痛,哪怕被砍断胳膊,只要双腿还在久能持续战斗。所以慢慢的,大家的目标都移动到这些人的四肢上,斩断一手一腿无法行动。

    乱战中,肖紫衿费了好大的力气冲破人群来到乔婉娩身边,却见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李莲花的身影出神,眼底的惊喜瞬间落下去,他犹豫着停下脚步,不上前。可正是因为这一错神的犹豫,眼前降下一道黑色,也就一个眨眼的瞬间,乔婉娩便消失不见。

    “阿娩!”肖紫衿的声音惊扰了所有人。

    李莲花提剑追上去,不必交手就知道对方是谁。他们也算是老相识,只是李莲花不明白他的目标一直是阿狸,突然抓乔婉娩做什么?

    长生王功力亏损太甚,还没甩掉李莲花,身后栾世昌的长弓拉开,一把玄铁重箭已经追到。他侧身躲开,脚下却慢了半拍,被李莲花追上。

    利落的一剑不打招呼,直冲面门而来,男人竟然躲也不躲,硬生生受了下来,而后在李莲花抽回剑的惯性中带着乔婉娩下落,又飞身直往内城。

    肖紫衿朝着栾世昌怒喝,“你想害死阿娩么?”

    栾世昌面无表情,“长生王若死,可救苍生万民,我军中子弟牺牲得,旁人自然也牺牲得。”

    “你!”肖紫衿一口气呛上来,不住咳嗽。

    方多病在一旁听着,虽然他很不喜欢肖紫衿,但也觉得栾世昌未免太过冷血。

    “方多病,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帮他。”傅衡阳自厮杀中高喊一声,手中剑刃穿透两人肋骨,从中间劈开。

    雍州城是西北地界最大的关要,一旦失守,整个雍州都会遭难。

    内城墙并未被地火灼烧,依旧坚固无比。城中屋宇错落有致,每一块地砖都有讲究。特别是围绕内城的地面,八卦阵法稍有不慎就是一套绝命机关。

    长生王却看也不看,带着乔婉娩直接纵身到达内城墙下。聚气成刃,挥手间守成将士顷刻身死,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割天雨幕,断在他眼前。

    他在空中随手握住一根箭矢,落地后抵住乔婉娩的颈侧,让李莲花退身往后,落于他身前五步。

    “你再往前半步,这冰冷的箭尖就会瞬间穿透美人颈。”

    “相夷,别管我,杀了他。”乔婉娩虽然被点了穴动不了,此刻却一点都不想妥协。

    李莲花收剑于身后,对长生王道,“山崩地火,你有这般毁天灭地的本事,栾世昌再厉害也不可能守城至今。你想要什么?”

    男人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不必心急,你会知道的。”

    “你抓了婉娩不就是想谈条件么?”李莲花心中生出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不错,那么你肯么?”

    “什么?”

    “自断筋脉,换她活。”

    李莲花紧了紧手中的剑,长生王并非真要如此,他仰头笑了笑,转身往北,落于坎位,面朝南。

    李莲花足尖刚刚踩踏地面,脚下渗出一股银色液体,顺着地面砖缝下陷的纹理渐次铺开。

    而自长生王所在的位置,地砖层层下陷,汩汩而出的水银盛满整个凹陷坑,似两条护城河,将李莲花隔在另一端。将长生王所在的位置和内城墙也隔绝一处。仿佛被孤立一方孤岛,前后左右都无路。

    他抬头看一眼满月,将乔婉娩丢到脚边,手中箭矢挽一个花,依旧抵在她后颈上方。

    不等李莲花探出端倪,身后脚步声熙攘,肖紫衿人未至声先急,栾世昌亦带人急急赶来。

    方多病踏着夜色与灯火,在肖紫衿之前来到李莲花身边,刚要上前,李莲花将他往后拉扯几步。

    方多病疑惑地看他一眼,脚下地面的晃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而那凹陷沟渠里的水银似乎升起不寻常的蒸汽。

    “这水银蒸气有剧毒,闭息封脉。”李莲花反应极快,率先提醒身后众人。

    方多病急忙照做,转而看向不远处的栾世昌,“栾大人,这阵是你设的,破解之法在何处?”

    “栾世昌,阿娩身体还没好,闭息不得,你快说!”

    可那栾世昌不动如山,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松口。

    “雍州百姓的性命是性命,眼前你的将士和大军还有乔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栾大人,你内心的正义未免太过狭隘。”

    李莲花凝眉扫一眼四周,转而对方多病道,“坎水若为伤,可破山艮。”

    方多病立刻明白过来,不等李莲花说完便纵身跃过沟渠,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李莲花蹲下来,掌心触地,地面温度温热的不正常。

    栾世昌眉心一紧,上前几步,看着如孤峰屹立在人群前方的李莲花,感慨道,“漆前辈倾囊相授,这区区阵法岂能困住你。”但他却遵守规则,没有私自踏入内城半步。”

    李莲花没有回应,却听栾世昌的声音接着道,“李门主乃战星降世,是天下百年来不可复得的英雄豪杰,可惜偏偏沉迷美色妖邪。”

    李莲花复而起身,看向栾世昌,“栾大人有惊世之才,护佑一方百姓,可若只守死城,又能护佑多久?”

    他不认同栾世昌的行径准则,偏安一隅,只顾所谓的大局,忽略生命个体的珍贵。并且从私心来讲,他看阿狸的目光委实算不得友好。

    “李门主自是知晓我在说什么,不必同我虚与。我一介肉眼凡胎,许多事也看不真切。多嘴提句本不该泄露天机。”

    李莲花不在看他,声音冰冷,警告明显,“栾大人既说看不真切,便不该轻易妄言定义。”他已生怒意。

    “受教。”栾世昌并不退却,他所行半生,善恶分明,从不轻易被无用的情感所惑,也绝不心软。

    看着李莲花一意孤行的背影,只得在内心叹一句人各有命。

    那被加热的水银开始沸腾,空气中弥漫着打量毒气,乔婉娩喘症发作,肖紫衿一急想要硬闯水银沟渠,被长生王气刃逼的不得靠近。

    李莲花眯了眯眼,长生王的内力怕是已不足一成,否则肖紫衿刚才的贸然必定死透。

    陡然间,砖石晃动再起,李莲花知道,方多病已经破了一处生门,旋即不再等,灌注内力于掌中长剑,在栾世昌惊骇的目光中直破脚下一方砖石,与之相对的离火才是第二道生门。

    陷落的石砖归位,水银开始缓缓下渗,在栾世昌的不甘与愤懑中,李莲花勾半边嘴角。

    李莲花提剑正要去救乔婉娩,黑夜中,灿星划落,长生王身后的内城门缓缓打开了。

    方多病破阵回来,刚好与城门中走出的人打了个照面,轻功在半空落下,抓起来人的胳膊就要往城门内塞, “阿狸,你出来做什,快回……”

    话未说完,被劈空一掌正中左胸,整个人飞出去。

    隔岸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不解地看向夜色下一身腥红的绝世妖姬,以及她身后的白衣女子。

    长生王粲然一笑,眼底一片冰冷,他看向李莲花,挑了挑眉。

    李莲花暗叫不好,奈何已迟,长生王提气乔婉娩一掌将其打落道升起一半的水银池,转身飞向阿狸。

    一瞬间的百转千回,心思转了好几个来回,却也终究只有一瞬,来不及迟疑,李莲花在惊呼中救下乔婉娩,才迟迟来到内城门下。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转瞬,但迟了,就是迟了。

    “吾王,月主已带到。”白碧澄松开扶着阿狸的手,超男人虔诚跪拜。

    “你做的很好,往后满月宫便交给你打理。”

    千百双眼睛的见证,他若不救乔婉娩,是能够在长生王之前带走阿狸的。孰轻孰重,日后笔墨说书惊堂木,自有分晓。

    直到此时他才将所有的一切打通,将所有的疑虑消弭。却也无法压制拳拳生起的愤怒与胆寒。

    长生王所做这些,费了这么大的劲,都只为今日,只为逼他选择的这一刻。为什么?答案昭然若揭。

    “阿狸……”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多少带了些歉意。她懂他,自然不会怪他,可是她从未正面回应过,对自己在她梦境中的选择有着怎样的感受。

    换位思考,李莲花不敢细想。若是平常也便算了,可现在阿狸身上的蛊还未除,心绪易受影响。

    李莲花不敢贸然,哪怕长生王仅有半成功力,瞬杀对他也不是难事。

    冰凉的指尖握上吹弹可破的白嫩脖颈,能够感受到动脉下跳动鲜活的生命力。面颊贴靠,他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得意,“你看,这次不是梦。”

    阿狸木然呆愣,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浑然未觉,心口有千百万只虫蚁在啃咬,眼眸在清澈湛蓝和暗褐中挣扎来回,她不甘被操控,却一点都动不了。

    李莲花看出阿狸的挣扎,李莲花声音焦急,“阿狸!阿狸醒醒。”

    她看着十步之外的李莲花,有无数委屈和难过铺满眼底,噬心蛊寻觅到裂缝,似种子生根破土,有千钧扛鼎之力。

    被那眼中倾泻的失望难过烫的心口生疼,联结的印记灼烧难耐。方多病被霸道掌力所伤,挣扎爬起调息顺气,一时也无法过去帮忙。

    长生王看一眼李莲花手中长剑,讽刺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有双生咒我无法杀她,可是谁说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你要做什么。”李莲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我得不到的东西,没人能得到。”他忽然病态地捉过阿狸的下巴,贴上她的嘴角,“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他是认真的。这个认知跳入脑海,李莲花心中痛急,刚迈一步脚,掐在阿狸脖子上的手指便倏地收紧,下一秒就能捏断那纤细柔弱的颈。

    阿狸依旧盯着李莲花的方向,眼底水汽渐生,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努力眨着眼睛,想让李莲花离开这里,可她比谁都清楚,他不会丢下她。

    看到她哭,李莲花心如刀绞,却不敢动了。他知道,死亡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阿狸怎么办?

    “究竟……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他哽着声音问,已经做好无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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