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点了点头。外面人声嘈杂,阿狸想下床,李莲花手拖在她肘下扶了扶,“怎么了?”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她从睁眼就听到,纷乱的叫喊和凌乱的脚步交织。

    “吵?”李莲花看一眼门窗,再看向阿狸的时候目光渐明,“阿支荻被我重创后,王帐乱成一锅粥,阿支荙的人在清缴王帐。”

    “哦。”阿狸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目光四顾,这屋里陈设简单,怎么看都不像阿支荻那种浮夸之人的住所,“那这里是……”

    “这里是金云漠住的地方,”李莲花看着她,轻声补充道,“距离阿支荻的王帐有三进院子的距离。”

    阿狸眨眨眼,“可是这声音听上去分明就在外面。”

    “你如今经脉通达内力丰沛,五感比寻常人更加敏锐,只是这内力不是慢修得来,还不会控制被动获得的感官,得慢慢习惯。”

    原来李莲花素日专注细听可得几里之外的声音是这种感觉!阿狸摸摸自己的耳朵,觉着不可思议。

    李莲花瞧着她下意识地动作,嘴角不自觉上扬,倘若不是金云漠这种教法,他也乐得阿狸有自保能力。毕竟前路茫茫,若那个男人果真以更加诡谲的姿态找来,他的确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李莲花看着阿狸纤细柔弱的背影,一股陌生到极致的情绪自心口蔓延开来。

    阿狸看向门口,还没迈出一步,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她低头看到缠在自己腰上的双手,耳边是李莲花低低的哑声,“外面太乱,不要出去。”

    自己昏厥之后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阿狸知道他隐去了很多细节。就像他这身伤,王军亲卫配刀带弓,若只是独闯王帐救自己,他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窄小伤痕又是怎么来的?何况以李莲花爱干净的程度,不会任由血迹干在身上都不换掉这身夜行衣。

    黑色,是血色最好的掩护。

    “可我真的很不舒服,我想……我想洗个澡。”她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她的眼睛和脸上的表情。

    李莲花愣了愣,他永远不知道阿狸会突然间做出什么决定,就像现在这个谜团堆叠的局面,她既不追问也不好奇,开口反而让人听上去有些任性。

    李莲花知道她目的不纯粹,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无法对她的要求说半个不字。

    金云漠虽然不受待见,却毕竟是北域王室供奉的隐藏战神,屋内陈设简陋应该是她自己的要求而非故意苛待,因为隔壁房间专门挖了几方冷泉,她即使不走火入魔,所练心法也需要时时泡冷水降温。

    但是阿狸体虚,李莲花一开始不敢用这个法子。他知道金云漠现在应该在做什么,一时半会回不来。

    疯子的地盘和外界隔绝,就算王室变了天,这些神形木讷的侍女随从也按部就班完成每日工作,何况给金云漠换水练功是整个北域王室的头等大事。

    阿狸本是找个理由,但见到几方不同的水池,灼热感蓦地上头。从左至右的温水,冷水,冰水和一池冰块……

    李莲花一把攥住想要直接跳进冰块中的阿狸,将她带到温水池畔,轻声哄道,“就连金云漠这种老油条都分了四个温度,你初尝深厚内力已是身体极限,再以冰寒入经脉有损身体,不可心急。”

    阿狸没有坚持,也不闹腾,翻到很懂事地自己解衣服,就好像真的因为内力灼烧急需降温一样。

    李莲花站在她身后,突然觉得尴尬地很。

    尽管她身上没什么是他没见过的,可眼下这情景倒叫他进退两难,阿狸但凡缠一缠他他也不至于这般不知所措。他在这看着什么都不做对自己是一种折磨,可他若要进一步又似乎抢了金云漠那“老不正经”的名头。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阿狸能像往常一样,不必这么乖巧。

    这种离奇的场景若是让别人瞧见一定无法理解,李莲花脸上那严肃到几近深沉的表情,完全不似美人在前,更像是对阵万马千军。

    对于背后压抑如残阳崩塌的视线,阿狸浑然未觉,她大大方方剥,,光自己跳下水,金发铺在身后,倒映烛火灯光似落日熔金。

    只是那些被金云漠特训的狼狈印记无从遮掩,在烛火下格外可怜。

    他视线追逐,心疼万分。她陡然转过身,歪头不解,“你有伤不能下水么?”

    喉头吞咽,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却见阿狸嘴角露出一点奇特的笑意,她看着他,蛊惑地朝他伸出手,慢慢叫他的名字,“李莲花,那疯子的提议我从未往心里去,也不想要什么新鲜,我只想要你帮我。”

    脑子一热发了昏,流光转瞬间发了疯着了魔,急切的冲动钻地心痒,想把命都给她。

    涟漪澎湃成骇浪,在他心海礁石席卷冲刷,他不是禁果初尝的少年,也没有镜花水月扰乱心智,他很清醒,清醒的沉迷。

    唇齿相交的追绕间,他捏着她的下巴就着亲吻的姿势如水,贪婪迫切地仿佛需要救助的人是他。

    江湖传言并非尽错,剑神堕落,但那又如何?

    割裂的矛盾将李莲花劈成两半,清醒的地践行色令智昏、狂悖无道。

    这疯癫中有多少复杂的情感已经很难宣之于口,一时忘生一时赴死,就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化身莽原奔腾的野兽,凶相毕露。

    阿狸被人丢进开水锅灶中,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烫熟。

    脸上似乎溅了一两滴温热水花,原来极动情时,不止女人会落泪。

    不小心没有收住力道,咬破他的唇,又急忙安抚以送上软滑舌尖道歉,卷走他唇间疼痛的同时,被反制于他的唇齿间,乱麻一团打了死结,久久扯不开。

    那是世人无法得见的无双媚骨,管你高僧修道还是神祇魔尊,统统臣服其间,戒规不束,道心成灰,大千世界微缩眼前耳畔,只剩颠倒神魂。

    许久,疾风缓平,她缩在他怀中,方觉水温有些冷。

    粉白的食指指尖绕在他手臂那道最深的伤口打转,还好伤口高度离水面有一段距离,可免不了要重新换药包扎。

    李莲花自始至终没有开口,阿狸瞧着他深沉未消的表情,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李莲花的目光偏了偏,暗暗地落在她盛满水光的眼眸,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溢满深情如瀑,无可藏掩。

    阿狸双腿搭在他腿上,轻轻晃了晃,拨出的水声悠扬,“我记得你说人生短暂,总共不过百年。”

    不知她又转了什么心思念想,李莲花依旧安静的听。

    “须臾时光稍纵即逝,何必浪费时间忧思尚不可知的未来。”她抬手描摹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他不曾舒展的眉心,“李莲花,我好像就在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说来奇怪,她现在好好说话的样子,完全脱去妩媚之态,分明就是柔软天真少女神色,纯粹乖巧的让人不忍遐想。

    李莲花握住她往回收的手腕,“嗯?”了一声。

    “从白银镇到蒲犁、御姊归阙再到雍州、北域,我们见到了太多太多执念,归根结底世人皆求一个结果。可也许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他知道她时不时思路弯弯绕,放弃挣扎体会,直白发问。

    “人生的答案。或许相伴到白头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每一天的过程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结果。”不知不觉,他们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拥有了那么多共同的记忆,这些是谁也无法改变无法夺走的,属于他们二人私有的故事。

    李莲花喉头微动,“你想说什么?”

    “过往不算,今后,我想你快乐一些。”她目光灼灼。

    李莲花怔住。忽觉从开始到现在,她都一直用自己的方式,试图修复他身心的创伤。世人仰望的无可匹敌也只有在她眼里,才会脆弱不堪易碎柔软。

    只是她不明白,她是他的脆弱,也是他的盔甲。

    “未来的烦恼和麻烦自有未来解决,不要让它影响我们的现在,好不好?”她说完又低低头,“我很想念在莲花楼里的李莲花,但我更爱现在的李莲花。”

    李莲花从木然的怔愣中找到自己的声音,嘴角上弯,“阿狸,莲花楼里的李莲花心无挂碍很好,但现在的李莲花很幸福。”

    幸福这两个字化作具象的感受,是人生第一次。幸福到患得患失,怕好梦再次破碎,可是那也是另一层幸福。

    阿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道,“我是想说,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小看我。

    ”

    李莲花失笑,“你对我要求未免太高,我做不到不担心,但从未小看你。我的阿狸,是这世上最美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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