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绿洲一行人才知道穹雾山比想象中还要大,那狼女更是占据地利,穿梭在林间难以追上。

    秦巍与裘昊体力不支速度跟不上,李莲花和陆识决定先一步分头包抄。

    乌鸦啼叫越来越密集,李莲花的目光紧紧锁在不远处的毛皮身影上。越往前树林越高大,杂草丛生,枝叶繁茂几乎透不进什么光。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适应昏暗光线的眼眸被一股灿然光亮刺痛,眼前昼白。李莲花本能地抬袖一遮,三根银针被长袖布料阻隔落地。

    “你没事吧?”跟上来的秦巍看见李莲花停下来正在揉眼睛,弯身捡起地上的银针。

    李莲花摇了摇头,放下手时眼睛泛红蹙泪。剑光切开密林边缘严严实实地树枝,大片阳光洒进来,秦巍离得远,能够慢慢适应。

    从黑暗过渡到光明需要一点时间,可是等了一会裘昊都跟了上来,陆识却依旧没有出现,李莲花知道他向来喜欢单独行动,考虑再三决定先去找狼女,于是率先走进林外的阳光中。

    眼前只见一片山青水绿,弓形屋宇错落有致,仿佛在北域草原上的牧民帐包,安静地躺在清秀恬淡的山水画中。群山间的众多谷地最适合部落隐居。

    而狼女早已无踪。

    溪边两个衣着干净的女子在洗不知道是什么的浆果,两人说着陌生的语言,但是从对话中能听出语气似乎在犯愁。

    “他们是公主侍女。”连秦巍都听不出的语言,未及弱冠的裘昊却能听懂。

    李莲花和秦巍惊奇的看向他,少年不好意思道,“我只能听懂一部分,不会说也不太识他们的字。”

    秦巍看了一眼李莲花,而后问他,“她们说了什么?”

    少年有些为难,“公主郁郁寡欢,病的很重,还有想要回去……什么的。”

    李莲花看着两个侍女相携而去的背影,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从这些建筑的外观不难看出,主屋有两座,左边那座大一些的应该就是可汗王帐,而右边稍小一圈被花园包裹的便是侍女进入的公主住所。

    经秦巍确认这些花园中并无忘忧花,大多是驱散毒虫的花草。

    两个侍女走到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看衣着装扮应当是她们的管事,她接过篮中洗净的浆果转身进屋。

    一股隐约的不安爬上心头,李莲花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叙芳馆里的那个黄衣女子。

    有一根埋藏在黑暗中的线渐渐浮出水面,尽管暂时还未将所有真相串联,可是李莲花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记忆碎片,越想越感到一股巨大的凉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鬼使神差地,他看向另一边的主屋,他觉得自己与答案近在咫尺,而那里就是解开真相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主屋外有几十重兵把守,秦巍和裘昊分头引开他们,李莲花好顺利进入。

    屋里摆设简单,长弓冷箭装饰在墙,兽皮长毯在矮桌前展开,床榻也不过十余寸高的地台,依旧是皮毛铺盖,整个屋子透出一股野性难驯的气质。

    分明陌生,可李莲花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阳光从窄小的窗口洒进来,夏季山谷中的风将一面墙上的毛毡吹皱。李莲花仰头看了一眼正片的编织毛毡画,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狼正在伏击一只巨鹿。这一瞬间的惊险被定格在编织的画作中,比中原绣娘的手艺也不遑多让,只略显粗犷。

    李莲花很不喜欢画面的内容,仿佛一种宿命式预言,他不敢联想。伸手,扯下这张被阳光洒满的画作,而画作后面的景象却如同一只尖锐的利剑直击李莲花心脏。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一只生了锈的铃铛,一件南海橐橐鱼筋丝材质的衣裳,一双精美的蓝色绣鞋,一把银质小手铳,一朵白绒发簪,一条陈旧的青灰发带,一袋没吃完的奶疙瘩……

    骇然惊怒中,一口腥甜上涌,李莲花只感腥甜还未及吞下,身后杀意瞬达。此乃攻心之计,很直白很老套,可是对方成功了。

    因为对方抓住了他唯一的弱点,措手不及之下只有这一次机会。因为此时此地犹如战利品展览似得陈列已经宣告了输赢。

    阿狸……李莲花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他愿用所有来换她此刻的安然无虞,同时又无比后悔再次离开她。可若不是这样,他根本无法发现这场阴谋,闭环让所有一切看上去又都是必然。

    这个巨大的陷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莲花看着执刀刺入自己肩头的狼女,目光扫过扎在手臂和大腿的几根银针,搜寻不到任何头绪。

    油彩下的那张脸浮出一瞬的笑意,李莲花认出了她,居然还能自嘲一笑,“青荇姑娘……”

    这狼女正是叙芳馆中的那位性情冲动的青衣女子。

    “原来如此,紫菀撞破了你和你们可汗见面的场景,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李莲花的思路豁然清晰。

    “我可没有杀她。”女人讽刺的旋了旋手中刀柄,李莲花的内力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若非这出其不意全力一击,她也无法将他钉在身后墙上。

    李莲花笑了笑,“借刀杀人不难,随便什么理由让阿支荙相信紫菀与傅衡阳暧昧不明,阿支荙自然会动手。”

    女人被李莲花猜中了心思,吃惊的瞬间,未能及时察觉身后的内力涌动,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握着刀柄的手臂被一道寒光生生拧了下去,落到一旁的地面。

    女人惨叫痛呼,却没等第二刀斩下来,射出的银针与刀刃碰撞,生生阻了刀锋的方向。再回神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陆识看着拔了匕首冲散银针的李莲花,皱眉抬眼看了一眼他身后挂满战利品的墙。秦巍和裘昊听见声响也进来了,外面守卫并不多,不过可汗亲兵以一敌十的战力不可小觑。

    “能走么?”秦巍收好匕首和银针,如若对方淬了毒也好保留样本,不过看李莲花自封伤口穴脉止血,活动自如,似乎没什么大事。唯有肩头穿骨的伤有些难办。

    李莲花这样的人竟然会被暗器和偷袭所伤?裘昊根本不信,他看着李莲花身后一墙七零八落的小东西,完全不明白原因。

    他不知道那些东西全都是阿狸的随身之物,从狐狸精的项圈铃铛开始到寒山镇的奶疙瘩,对方一直在收集阿狸的东西。

    四顾门有内鬼他并不惊讶,但是能与他们这般亲密了解这么深的人,李莲花竟然没有丝毫的头绪,他只能想到一个人,一个被他和阿狸各杀死一次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引自己到这里,让自己发现这个秘密的目的是什么?李莲花不敢想。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常识,当织网者不再惧怕暴露不再小心藏匿行踪,便是收网猎杀之时。

    狼族的气息渐近,李莲花逼迫自己抛开所有杂念,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阿狸身边,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云藏雾罩,穹雾山的月照不到寒山镇。

    李莲花走的第六日苏小慵还是没有来。

    阿狸心中难以安定睡不着,天不亮就起床。先是活动了一下筋骨拉伸晨练,然后起了篝火烧水,想要学着李莲花的样子泡茶。

    “唔,好烫!”她撇开盖碗险些打翻了水壶,好在身手灵敏躲得快,毛毛鞋厚实只溅到了一丁点水花。

    她奇怪李莲花拿盖碗的时候一脸淡定从容,怎么到了她手里就变得这么烫。正当她研究那白瓷盖碗的时候,一只扑棱扑棱的东西落到了洞口平台上。

    阿狸一瞧,这不是老熟人,哦不老熟鸟白头隼么?

    她熟练地从雕兄脚上找到装字条的信筒,在那些奇异话本的帮助下,她现在已经认识许多字了。

    展开字条,阿狸略显失望,这很明显是傅衡阳写的。奇怪的是阿狸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也没见到李莲花的消息,傅衡阳洋洋洒洒反倒是说了一堆莺啼城和忘忧膏的调查进展。

    李莲花不在山上他不可能不知道,而自己又不是他的领导,这般大事机密就算要汇报他也应当跟乔婉娩汇报,难不成这只鸟认错了路,送错了人?

    阿狸这样想着,与那白头隼对视,片刻后她再看一遍那字条,却从背面发现了端倪,熟悉的膈应之感又爬上心头,她很确定这字条没送错,因为背面的那几个字不是第一次见到。

    她把【阿狸姑娘安好】几个字团吧团吧,刚要丢进烧水的火堆中,想了想又展开。

    傅衡阳虽然很讨厌,却不会吃饱了撑的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说四顾门有谁心无旁骛铁血无情搞事业,那一定非他莫属。

    她把字条收好,准备等李莲花回来给他看看。

    不曾想傅衡阳却似乎真的闲着没事干,连续三日都让白头隼送信上来,离谱的是这回他居然写了一堆肖紫衿的状况,背面雷打不动的问安,非常没有边界感。

    阿狸歪着嘴一脸不屑,却在准备收好的时候看到一行刺眼的描述。她开始不得不怀疑傅衡阳的用心,因为……肖紫衿竟然对乔姑娘动手???

    她重新展开字条读一遍,心中惊骇,肖紫衿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要是秦嶐再不研制出解药,恐怕不仅他时日无多,甚至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要是李莲花在会怎么做?阿狸不知道也不想猜测,她犹豫了一会,找出纸笔,把话本当字典,一个字一个字边查边写下来,她虽未尝过忘忧膏的滋味,却知道大多数成瘾都千篇一律,若真想救人就得用非常手段。至于能不能做到心硬,下手够不够狠就不关她的事了。

    写完一张鬼画符,阿狸满意的将其塞进白头隼脚上的信筒中,摸摸它的头,又分给它一小块肉干,它便扑棱扑棱地飞走。

    看着崖下一片雨雾缭绕,阿狸叹了口气,虽然在李莲花面前大话说的满,可心中总是不安,她只希望李莲花能够平安无虞早些回来。

    不过担心无用,焦虑不会自行减少,此刻她该回到冰洞练两个时辰的功。

    这几日她日日如此,因为此处过于清净,她又没别的事做,反倒能专注在修行上。虽然一开始运气仍会受到阻碍,可是她好像摸到了正确的路径,哪怕吐血中断,也坚持到实在坚持不下去才停止。

    她回忆着金云漠告诉她的每个字,回忆着在北域王城内未来得及抓住的清明之感,慢慢的触及到丝丝涓流一般的流畅温暖。尽管此刻她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心中宽慰自己,等到李莲花回来,说不定会让他大吃一惊,这样他也就不必再耗损自身来帮她。

    糟糕的状况下阿狸总有办法乐观起来,要找一些充满希望的事情做,才能抵御思念成海。

    修行专心到忘了时间,再睁眼天已经黑了。阿狸倍感奇怪,今日竟然无人上山送吃食。她穿上毛毛鞋来到洞口,却见远处隐约似有黑烟。

    她所在的寒洞海拔太高,终年隐藏在云层之上,一时并不能瞧得太真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黑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寒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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