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这种天气适合早起。
她伸了个懒腰。
＊
出门了。
去凌彦月喜欢的那家铺子买豆花。没忍住，当场抹干净了。她记得妈妈说过，不要在路边吃东西，灰尘大。可对于一位即便起早床了还是墨迹到快要迟到的学生而言，能吃个饱饱的早餐，哪还顾得了那些。
她想：我不像做作的凌彦月，不需要过得那么精致。
＊
刚上车，想起一件事，昨晚手机响了几次，那会儿不想下床，就没看。早上赶时间，竟然才想起来。
＊
公交车行驶，车内环绕着熟悉的噪声，她连耳机里的歌都听不清，只好将音乐开到最大。
现在荔城的气温还没抵达夏天的平均高温线，几乎所有的车窗都是敞开的，只能依靠风来降温。经过新修建的道路，空气里的尘埃太过厚重，不自觉捂住嘴巴，远离车窗，疯狂眨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点开微信。果不其然，那个人回消息了。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未读消息提示，她感到诧异不过。
这是什么情况？
＊
加速滑动手指。
屏幕上的画面不停变动。
这是一连串的……求救信号……
＊
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救我！
我被人关起来了！
是他干的！
栗嘉！
救救我吧！
……
＊
眼不见为净。栗嘉把手机锁屏了，老老实实地听歌。
这年头，妖魔鬼怪集体出动，哪哪都能见到。
她丝毫未受影响，哪怕对方指名道姓说出“凌彦月”这个名字。
＊
周四下午的第二节体育课，太过珍贵，毕竟没多少副课了，上一节少一节。体育课要练习长跑，不会像之前，躲在教室里下五子棋也没关系。
上课铃响，学生们陆续下楼。
在体育委员王弈的带领下，进行1000米的长跑练习。
栗嘉随手扎起的高马尾很蓬松，跑动时不断有碎发滑落，挡住视线。她慢慢落至队伍末尾，跟同样想躲进卫生间的女生使了一个眼神。才跑完一圈，趁老师不注意，溜进去了。
“高考要跑800米，怎么办呐？”抽空还关心了下日后的考试。
像她们这样但求稳当毕业的学生也承受了不少高考的压力，可想而知，其他学生的压力会有多大。
＊
外面操场上。
凌彦月独自一人领跑在队伍最前列，他的表情有微微的变化。他身后紧咬不放的同学好几次想赶超，可惜每一次使力之后，会被他再一次拉开距离。
栗嘉难以置信，自己在看到凌彦月露出类似于得意的神色后，竟会不爽。
＊
“凌彦月的体力很好嘛。”
“难道经常练习。”
栗嘉回忆起之前质问凌彦月的事。这问题她敢厚颜无耻地去问，她想，他的回答大概同样是：不练习也可以跑第一。
真是无情啊。
她们这些要靠躲进卫生间救命的人类，是完全无法触碰到大神的脚后跟的。
栗嘉开玩笑：“从小被追习惯了，所以跑得快。”
“昨天是见谁了，你打听了吗？”
“你打听到了？”
“只知道是高一的学生，还不知道名字。论坛上面都有议论贴了。”夏梦容看着窗外的操场上还在坚持跑步的学生，眼里流露出些许佩服，“孤男寡女能在后山做什么呢。”
“感觉凌彦月不是那种人。”
“没事往后山跑啊。刚下过雨，地上全是泥。”
栗嘉无从反驳：“太狂妄了，都不学习的！下次看见了，得宣传宣传咱们学校白纸黑字的第十条校训。”
荔城中学的第十条校训，不准早恋。
夏梦容笑道：“爱乱跑的凌彦月，问题最大。”她若无其事地问栗嘉，“你还记得第二条校训吗？”
栗嘉懵了。
“是不准染发烫发，就知道你不记得。”
栗嘉摸头：“我这是天生的。”满眼无辜。
夏梦容乱笑：“谁信你的鬼话，我又不是老刘。”
“我最近爱上了脏橘色……”
“在学校还是低调点。”
她们说这话时，几位高一的女生结伴进来。还没见着时，彼此正相互逗乐；可一见人后，顿时像泄气的气球，整个瘪进去了，连带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却生生地对她们点点头，喊了声“学姐好”，怕得像活见鬼了。
等人走后，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出声。
＊
下课后，外面操场上的学生们散场了。她们歇息够了，大摇大摆地走去小卖部。她请客吃冰淇淋。
这还没到七月呢，就快热死了。
＊
凌彦月拎着一瓶矿泉水，刚从小卖部走出来。一旁夏梦容叽叽喳喳，叫住了他。
“凌彦月，一起吃冰淇淋啊，有人请客。”
凌彦月倒是不拒绝，话没说几句，跟着进来了。
栗嘉难以忍受他这种不管熟不熟就蹭吃蹭喝的行为，把某牌子最新出的一款海盐冰淇淋递给他，哼哼唧唧：“少吃点，容易拉肚子。”
凌彦月点头：“谢谢。”没几口就吃完了。
栗嘉遭受惊吓，睁大眼睛。她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处有个显眼的牙印，想笑话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身后突然冒出几位男生，朝他过去，并搂住他，围住他。
“大神，我也要吃冰淇淋。”
凌彦月抬头，看着栗嘉问：“可以吗？”
栗嘉差点吐血：“要请自己请！”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凌彦月若有所思：“哦，那为什么请我？”
栗嘉目瞪口呆，转眼盯着刚才喊住凌彦月的那位损友。
谁知夏梦容假装无事发生，不理会，开始热烈地跟旁边的女生探讨起“今天怎么这么热啊”“要喝点枸杞加酸梅汁降温”等完全生硬的话题。她自认倒霉，请在场男生都吃了冰淇淋。
可千万不能让凌彦月误会，以为她是看上他了，正在讨好于他。
＊
回到教室，栗嘉心里不是滋味。她花销一向大，父母担心她被学生骗，生活费缩减了一圈，省也省不出钱来，偏偏花钱的地方还多。除非按照爸爸的要求考上大学，就能拿到他的私房钱奖金。上次偷偷问，具体有多少。爸爸笑话她：想的挺多，有本事先考上。
之前确实想过，要奋发图强。
她对同桌说：“考大学挺难的吧。”吓得男生眼珠子快瞪掉了。
“你、你说啥！”
像看小怪兽一样的眼神，她能记很久。
＊
栗嘉尝试过好几种办法，都一一失败。她的结论便是：学习这回事，得分人。
比如凌彦月，居然能在这么垃圾的中学里，全市唯一一所普高里，还保持远超一本线的水准，而他在学习上却是公认的任性，至于具体过分到什么程度，全班的人都看在眼里。
凌彦月不写作业。
对了，凌彦月上课睡觉的事，同样不是秘密。有几次，打呼噜吵到老师讲课，硬是推醒他，让出去洗冷水脸清醒下。
私底下，同学议论过。
“是不是装的呀？表面很烦，晚上回家开夜车。”
“那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种可能，他吃了记忆面包。”
“记忆面包不便宜吧。”
“……你说呢。”
……
能想出来的几种可能，要是当事人不点头，都只算是猜测。
＊
凌彦月的座位在教室的最中间。听人说，这位子是老师特意安排给他的。离讲台距离正好，不吃粉笔灰，黑板也不反光，头顶上就是电风扇，简直是风水宝地。他的前后左右，分别是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全班第二，可能怕像他这样的优秀学生受到像栗嘉这样的问题学生骚扰，还替他安排了一位正义感爆棚的体育委员做同桌。这样得天独厚的待遇，在他们荔城中学可是独一份。
从进入荔城中学起，凌彦月享受了全校能给予的所有资源，同时他很争气，但凡有省里市里的比赛，绝不拒绝，教学楼的墙壁上挂着的荣誉证书有一大半都是他赢来的。而除开凌彦月以外，其他人就没那么厉害了，只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差距不是一点点。
栗嘉听班里的同学分析过，按照今年的本科线算，他们这届只有排名一百内的学生比较稳。
她有点失落，没有将这个事实传达给家人。她的父母都不是读书的料，她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准确来说，她在废物里都是倒数的。想清楚这点，彻底放弃了考大学的梦想。
＊
晚自习前的饭点，同学们拿到了暑假补习通知的告家长书，想死的心都有了。
难过是难过，饭总还是要吃的。一位大嗓门的男同学边啃面包边悲愤地指着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大声叫：“考不上大学，这苦可就白吃了！”
引来雷鸣般的掌声。
这就是青春，奋斗的汗水只会流在前进的路上。
只可惜，栗嘉脱轨许久了。听到这些话，便会明白，原来她在听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
她只能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事上，比如：冰淇淋白吃了。现在，她的体温回来了，血压也上来了。
这种天气适合早起。
她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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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了。
去凌彦月喜欢的那家铺子买豆花。没忍住，当场抹干净了。她记得妈妈说过，不要在路边吃东西，灰尘大。可对于一位即便起早床了还是墨迹到快要迟到的学生而言，能吃个饱饱的早餐，哪还顾得了那些。
她想：我不像做作的凌彦月，不需要过得那么精致。
＊
刚上车，想起一件事，昨晚手机响了几次，那会儿不想下床，就没看。早上赶时间，竟然才想起来。
＊
公交车行驶，车内环绕着熟悉的噪声，她连耳机里的歌都听不清，只好将音乐开到最大。
现在荔城的气温还没抵达夏天的平均高温线，几乎所有的车窗都是敞开的，只能依靠风来降温。经过新修建的道路，空气里的尘埃太过厚重，不自觉捂住嘴巴，远离车窗，疯狂眨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点开微信。果不其然，那个人回消息了。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未读消息提示，她感到诧异不过。
这是什么情况？
＊
加速滑动手指。
屏幕上的画面不停变动。
这是一连串的……求救信号……
＊
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救我！
我被人关起来了！
是他干的！
栗嘉！
救救我吧！
……
＊
眼不见为净。栗嘉把手机锁屏了，老老实实地听歌。
这年头，妖魔鬼怪集体出动，哪哪都能见到。
她丝毫未受影响，哪怕对方指名道姓说出“凌彦月”这个名字。
＊
周四下午的第二节体育课，太过珍贵，毕竟没多少副课了，上一节少一节。体育课要练习长跑，不会像之前，躲在教室里下五子棋也没关系。
上课铃响，学生们陆续下楼。
在体育委员王弈的带领下，进行1000米的长跑练习。
栗嘉随手扎起的高马尾很蓬松，跑动时不断有碎发滑落，挡住视线。她慢慢落至队伍末尾，跟同样想躲进卫生间的女生使了一个眼神。才跑完一圈，趁老师不注意，溜进去了。
“高考要跑800米，怎么办呐？”抽空还关心了下日后的考试。
像她们这样但求稳当毕业的学生也承受了不少高考的压力，可想而知，其他学生的压力会有多大。
＊
外面操场上。
凌彦月独自一人领跑在队伍最前列，他的表情有微微的变化。他身后紧咬不放的同学好几次想赶超，可惜每一次使力之后，会被他再一次拉开距离。
栗嘉难以置信，自己在看到凌彦月露出类似于得意的神色后，竟会不爽。
＊
“凌彦月的体力很好嘛。”
“难道经常练习。”
栗嘉回忆起之前质问凌彦月的事。这问题她敢厚颜无耻地去问，她想，他的回答大概同样是：不练习也可以跑第一。
真是无情啊。
她们这些要靠躲进卫生间救命的人类，是完全无法触碰到大神的脚后跟的。
栗嘉开玩笑：“从小被追习惯了，所以跑得快。”
“昨天是见谁了，你打听了吗？”
“你打听到了？”
“只知道是高一的学生，还不知道名字。论坛上面都有议论贴了。”夏梦容看着窗外的操场上还在坚持跑步的学生，眼里流露出些许佩服，“孤男寡女能在后山做什么呢。”
“感觉凌彦月不是那种人。”
“没事往后山跑啊。刚下过雨，地上全是泥。”
栗嘉无从反驳：“太狂妄了，都不学习的！下次看见了，得宣传宣传咱们学校白纸黑字的第十条校训。”
荔城中学的第十条校训，不准早恋。
夏梦容笑道：“爱乱跑的凌彦月，问题最大。”她若无其事地问栗嘉，“你还记得第二条校训吗？”
栗嘉懵了。
“是不准染发烫发，就知道你不记得。”
栗嘉摸头：“我这是天生的。”满眼无辜。
夏梦容乱笑：“谁信你的鬼话，我又不是老刘。”
“我最近爱上了脏橘色……”
“在学校还是低调点。”
她们说这话时，几位高一的女生结伴进来。还没见着时，彼此正相互逗乐；可一见人后，顿时像泄气的气球，整个瘪进去了，连带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却生生地对她们点点头，喊了声“学姐好”，怕得像活见鬼了。
等人走后，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出声。
＊
下课后，外面操场上的学生们散场了。她们歇息够了，大摇大摆地走去小卖部。她请客吃冰淇淋。
这还没到七月呢，就快热死了。
＊
凌彦月拎着一瓶矿泉水，刚从小卖部走出来。一旁夏梦容叽叽喳喳，叫住了他。
“凌彦月，一起吃冰淇淋啊，有人请客。”
凌彦月倒是不拒绝，话没说几句，跟着进来了。
栗嘉难以忍受他这种不管熟不熟就蹭吃蹭喝的行为，把某牌子最新出的一款海盐冰淇淋递给他，哼哼唧唧：“少吃点，容易拉肚子。”
凌彦月点头：“谢谢。”没几口就吃完了。
栗嘉遭受惊吓，睁大眼睛。她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处有个显眼的牙印，想笑话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身后突然冒出几位男生，朝他过去，并搂住他，围住他。
“大神，我也要吃冰淇淋。”
凌彦月抬头，看着栗嘉问：“可以吗？”
栗嘉差点吐血：“要请自己请！”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凌彦月若有所思：“哦，那为什么请我？”
栗嘉目瞪口呆，转眼盯着刚才喊住凌彦月的那位损友。
谁知夏梦容假装无事发生，不理会，开始热烈地跟旁边的女生探讨起“今天怎么这么热啊”“要喝点枸杞加酸梅汁降温”等完全生硬的话题。她自认倒霉，请在场男生都吃了冰淇淋。
可千万不能让凌彦月误会，以为她是看上他了，正在讨好于他。
＊
回到教室，栗嘉心里不是滋味。她花销一向大，父母担心她被学生骗，生活费缩减了一圈，省也省不出钱来，偏偏花钱的地方还多。除非按照爸爸的要求考上大学，就能拿到他的私房钱奖金。上次偷偷问，具体有多少。爸爸笑话她：想的挺多，有本事先考上。
之前确实想过，要奋发图强。
她对同桌说：“考大学挺难的吧。”吓得男生眼珠子快瞪掉了。
“你、你说啥！”
像看小怪兽一样的眼神，她能记很久。
＊
栗嘉尝试过好几种办法，都一一失败。她的结论便是：学习这回事，得分人。
比如凌彦月，居然能在这么垃圾的中学里，全市唯一一所普高里，还保持远超一本线的水准，而他在学习上却是公认的任性，至于具体过分到什么程度，全班的人都看在眼里。
凌彦月不写作业。
对了，凌彦月上课睡觉的事，同样不是秘密。有几次，打呼噜吵到老师讲课，硬是推醒他，让出去洗冷水脸清醒下。
私底下，同学议论过。
“是不是装的呀？表面很烦，晚上回家开夜车。”
“那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种可能，他吃了记忆面包。”
“记忆面包不便宜吧。”
“……你说呢。”
……
能想出来的几种可能，要是当事人不点头，都只算是猜测。
＊
凌彦月的座位在教室的最中间。听人说，这位子是老师特意安排给他的。离讲台距离正好，不吃粉笔灰，黑板也不反光，头顶上就是电风扇，简直是风水宝地。他的前后左右，分别是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全班第二，可能怕像他这样的优秀学生受到像栗嘉这样的问题学生骚扰，还替他安排了一位正义感爆棚的体育委员做同桌。这样得天独厚的待遇，在他们荔城中学可是独一份。
从进入荔城中学起，凌彦月享受了全校能给予的所有资源，同时他很争气，但凡有省里市里的比赛，绝不拒绝，教学楼的墙壁上挂着的荣誉证书有一大半都是他赢来的。而除开凌彦月以外，其他人就没那么厉害了，只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差距不是一点点。
栗嘉听班里的同学分析过，按照今年的本科线算，他们这届只有排名一百内的学生比较稳。
她有点失落，没有将这个事实传达给家人。她的父母都不是读书的料，她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准确来说，她在废物里都是倒数的。想清楚这点，彻底放弃了考大学的梦想。
＊
晚自习前的饭点，同学们拿到了暑假补习通知的告家长书，想死的心都有了。
难过是难过，饭总还是要吃的。一位大嗓门的男同学边啃面包边悲愤地指着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大声叫：“考不上大学，这苦可就白吃了！”
引来雷鸣般的掌声。
这就是青春，奋斗的汗水只会流在前进的路上。
只可惜，栗嘉脱轨许久了。听到这些话，便会明白，原来她在听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
她只能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事上，比如：冰淇淋白吃了。现在，她的体温回来了，血压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