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世俗的烦恼一扫而尽,一切再美好不过。

    只可惜气味有点重,该收场子了。凌新立即戴上手套,清理打扫。

    他胆敢留下一丝油渍,那个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让碰手机,已经很惨了。他偶尔偷玩一下电脑,还要记得清理历史记录。但凡留下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那个人察觉到。

    ——那个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凌新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

    最新一期的荔城新闻报道,他快看完了。

    没错,他深有好奇。准确来说,他是对“那个人在意的案件”感兴趣。向来不看电视的人,接连几天准时收看新闻,让他不得不深思。

    他没必要开口问,因为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他只能去猜。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

    赵深南48岁,高中学历,有一位长期分居的妻子,和一位刚上初中的女儿。女儿很漂亮,一点不像他。

    赵深南曾有过数份工作,大多是用廉价的劳动力换取微薄的薪水。其中最久的一份工作,在便利超市里做收银员。通常便利超市是全天营业的,那么他就需要长期倒班。而在商场的烤肉店做服务员,这是他最近的一份工作。

    啊……48岁的男服务员,很少见了。不过,这也不算事。既然出来上班了,那就要放下羞耻心。

    听着报道,他心生偏见。他以为,赵深南会是凶手,不像记者说的那般难以接受。他光看赵深南的那张脸就觉得了,那是一张极端的脸,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很奇怪呢,他总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特别是坏蛋。他唯一猜不透的只有那个人。

    赵深南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犯案,未免太大胆了。这是自投罗网的举动。既然会这么做,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那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谋划的?

    先用凶残的手段杀害了女儿,尸体就放在家中。

    分居的妻子得知女儿遇害了,前去协助调查。然后,也被杀害了。

    如果,没人发现他女儿的尸首,岂不就勾引不来妻子了。毕竟他俩是长期分居的关系。所以,他得制造事端。

    他打开房间的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好能吵到上下楼的邻居,以便他们上门闹事,再就顺其自然地发现家中的尸体。

    他在消失之前,跟主管大吵了一架,其他员工多有听闻。他还不按规章制度离职,人说走就走了,接替他工作的人多有怨言。

    凌新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整个躺下了。

    ——还差点什么。

    对了!如果有人能替赵深南报警了,那这出戏才算完整了。

    可是,谁会替他报警呢?

    邻居?因为吵到休息不了,敲门也没点反应。一般遇上这种情形,大多数人都会忍住吧。再往后推迟,估计要等上两到三天,才能发现问题。

    同事?总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离职了,就跑去报警。他离开店子,属于个人行为,和同事没多大关系。职场上是拿工资干活的,做好本职工作就属于恪守本分。于同事而言,他没那么大的能量。

    ……

    那么还有谁?会是要马上找到赵深南,并能意识到他可能失踪了。

    凌新觉得,仅靠眼前的线索是无法得出答案的。

    诶,算了。

    他起身,拿上遥控器,准备关电视机……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声音吸引了他。

    “……感谢这两名学生的配合。请广大市民小心防范,如有此类事件发生,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两名学生……

    案发当时,那个人在哪里?

    凌新站在电视机前,眼里满是会动的画面。

    *

    对于一个长期失眠的人来说,是不存在“早安”的。经常是等着天亮,数着时间来浪费。

    凌彦月趴在床上,胡思乱想,他总希望自己能变成一滩水,易沸腾易蒸发,消失后不留痕迹。以他的性子,即便是水,也是小心眼的水,爱使坏的水。他对自己的认知,常与旁人不同。

    他的床上铺满高中生的各种学习资料,以及高三生都不太会碰的长篇系列小说。他看书快,喜欢的题材也广,时间又多,最适合追连载了。最近,他刚看完时下当红的一本名叫《同窗》的推理小说。这小说先在报刊杂志上连载,目前只出版了第一部。他看完一本,才发现没有结局。他十分沮丧。

    ——你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

    ——怎么还能浪费时间去追连载小说!

    突然间,凌彦月的脑子里冒出班主任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同时,他很想知道,自己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被父母知道了,会有何种反应。

    他们会生气吗?如果会,应该是好事。

    凌彦月笑了。无聊的时候,多来点假设题,正好解闷。之后,他继续翻看《同窗》。眼下正好看见这一句——

    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答案,也存在不一样的意义。凌彦月很害怕在定义了某种关系的人面前,说出自己那可怕的、消极的答案。所有基于定义下的关系,总会有消失的一天。他太深刻的活着别人的世界里,别人会想从他身上摄取更多,他会一点一点习惯被需要的感觉,等到不被需要的那一刻到来了,他会像一个弱者,流着一文不值的眼泪,再被看他笑话的人杀死自尊心。

    无法建立情感关系的他,养成了沉默以待的习惯。

    *

    ——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觉得,活着不需要意义,只要怕死就行。

    *

    凌彦月出门的时候,去看了一眼凌新。他的整个脑袋藏在薄毯之下,仔细听,还能听见非常轻的鼾声。

    毕竟还是小孩。腿摔断了,也没闹。只等伤好了,再去学校。

    凌彦月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忽然。

    他的视线落在门把上。

    他第无数次想象,要是从外面把这扇门彻底锁上了,会如何?任凭凌新困在房里,无法吃饭,无法喝水,无法得救……他会被父母打死吗?

    总是停不下来这种完全是胡闹一般的念想。也不曾因为产生这种念想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自凌新出生的那一天起,凌彦月虽听父母的话稳妥地抱住了他,满脑子想的却是——

    我松手了,会怎样?

    凌彦月也是借此明白了,自己是无法建立情感关系的。

    *

    凌新醒了。

    此时,天空晴朗,清风自在。

    只可惜窗户关上了,身体感受不到。随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门上。睡醒后,他总会好奇那扇门,然后想去推一推,以证实自己的猜想有够荒谬的。

    明明那种奇奇怪怪的猜想从未发生过,他却日复一日的害怕着。或者,他是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

    王弈自认为,自己是全班最开朗的人。遇见有人对他笑,通常会回以一个更阳光、更灿烂的笑。当然了,这种莫名起来的劲头也会被莫名其妙的状况给浇灭了。

    “……”

    笑完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在跟他打招呼。他只好挠头发,假装不在意,自个苦笑。他离人气太高的凌彦月太近,难免会遇上这种僵局。

    而在凌彦月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尴尬一说。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大几率只会简单地回应下,点头致意或是礼节性的回句“早上好”。这种不痛不痒的台词,还能受女生欢迎,纯粹因为他是凌彦月罢了。

    *

    凌彦月看着王弈从班门口过来。凡是看见他的同学都要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像他是即将到达战场的战士。如此情况,自己不说些什么,真对不起这雷打不动的同桌关系了。

    “加油。”凌彦月效仿他人,说着同样的话。

    王弈架不住这气氛,将书包摔在课桌上,大声质疑:“到底加什么油?”

    “今天周六啊。”

    “啊,明天就是休息日了。”他立马开心了。

    “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有篮球比赛了?”

    “今天?”

    因为王弈的健忘,同学们有不好的预感。

    “这可是大事,你可是主角,怎么能忘呢!”

    在众人的炙热目光下,王弈收起了把戏,面上挂着憨憨的笑。

    “不好意思,我为了缓解压力,假装忘记周六有篮球赛了。”他挠了挠头,说出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会紧张到这种程度。

    其后,一位男同学问他:“真的有效果吗?有的话,我也打算忘记下周的期末考试。”

    王弈的表情凝固住了,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不然……”

    “会死的很惨。”凌彦月心有默契,补充下文。

    同一时间。教室的另一角落。

    夏梦容正跟栗嘉忙得昏天暗地。

    “还剩多少?”

    “单词还没抄完。”

    “咦,你抄单词还要抄别人的?抄书不就行了!”

    “习惯了,呵呵。”

    她俩是如此专注,眼看就要抄完作业了。

    *

    中午,温度升高。操场上,忙碌的身影不曾间断,谁都有事可做。众人期盼已久,自然准备充足。

    眼下功夫,要借东风乘机而上,耳边便容不得半点泄气的声音。同学间相互恭维,嘴上较劲。立场分明之时,硝烟弥漫之势。

    这场关乎声望的篮球赛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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