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想个什么法子能够让陛下更加喜欢我?”

    自皇仪宫回来,林从就来找赵玉泽了。此时赵玉泽正教四公主应辰扎马步。应辰是个吃不了苦的小公主,只爱美衣美食,小小的娃就知道挑剔衣服,颜色不好看的、式样不够华美的,一概不肯穿。可是学东西那是一点都不肯上心的,不论是学画画还是学武功,都是如此。

    今日应辰穿着一身红色绣金凤凰圆领小衫软罗长裤,头上戴了一圈宝石璎珞,整个人说不出的漂亮可爱,在赵玉泽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扎马步,可是才扎了一会儿就不肯扎了,嫌累嫌苦。赵玉泽只能连哄带吓唬,尽量让女儿多练一会儿。四公主哪里肯耐下心来练武功,见父君这般严格,扁着樱桃似的小嘴巴要哭不哭地撒娇耍赖。

    赵玉泽见女儿连个最基本的扎马步都不肯练习,心里头火气很大,却又舍不得骂女儿,变着法子同女儿讲道理。

    他还是很希望他的宝贝女儿能够学到他这一身独步姚天的好武功,虽说作为公主,会不会武功都能够锦衣玉食,但他自己是姚天顶尖高手,这么好的功夫传承不下去,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不知道应辰性子娇软,不适合练武。练武是比学诗文学琴棋书画更加痛苦的事,应辰连画画都难以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武功的苦更是可想而知不能承受的。可是能够怎么办呢?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把武功教给女儿,还能教给谁呢?原本他曾经想过把这身骄人的武功传给侄女也可以,可是没有想到,他妹妹赵湘那个不争气的,至今没有和妹夫岳晔诞下一女半儿,他总不能去教人家小莫已经姓了李、同赵家再无瓜葛的女儿吧?

    父女两个正僵持,林从就到了,林从见赵玉泽正在教女练武,也就不妨碍赵玉泽,自己拉了个锦凳坐在一旁,不待赵玉泽询问,自己便将遇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见明帝又翻了沈知柔的牌子,赵玉泽愈发烦躁,-他烦躁之下就给林从出主意道:“知柔会的,无非是歌舞书画,书画难以速成,可这歌舞却没什么难的,武舞相同,你在武功上是高手,去学一阵子歌舞,必能胜于他。”

    林从并不认为自己在歌舞上有何天赋,他将信将疑地问赵玉泽:“这能成吗?我以前可从来没有练过歌舞。”

    他想他自幼练武练枪练得身上骨头都硬邦邦的,歌舞讲究的是柔美灵活,他灵活倒没问题,可哪里能做到柔美呢?

    赵玉泽自己是练过一阵子歌舞的,根据经验鼓励他:“一定成的,你信我只管去练,不过要找个信得过的教习,有了教习指点,练起来会容易许多。”

    林从思量了一下,问赵玉泽:“除了歌舞呢?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我实在不想靠唱歌跳舞争宠。”

    比起跳舞,他更愿意练剑,但显然只靠练剑是难以赢得天子的欢心的。如今天下太平,明帝心里早就不把武功赫赫当成追求目标了,连带着,对武功身手极好的他们几个都不如之前喜欢了。

    但让他靠唱歌跳舞获得天子的好感,他也不愿意。他自幼就很看不上那些个只会歌舞技艺的男儿,家里的氛围也对歌舞男儿不以为然,视之为以色侍人的尤物,他的父亲林赓给他强调过好多次,做人要堂堂正正,绝不可以色侍人。

    不练歌舞还想赢得天子的欢心,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呢?

    赵玉泽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个主意来,他一边按着女儿蠢蠢欲动的小肩膀,一边询问林从道:“你会打马球吗?”

    林从茫然问他:“马球是什么?”

    赵玉泽连解释带比划:“弄一个球在前面,大家骑着马去打,像这样。西境人打得多些,咱们凰朝不怎么玩,但要是玩好了,绝对很出风头。只是打马球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得有十来个人,弄成两只队伍一起玩,最好能练习几回,再打给陛下看。”

    林从听了,脑筋立刻活络起来,他热情地邀请赵玉泽一起练马球,“这么说还挺好玩的,你我也好一阵子没好好动动筋骨了,干脆你我各带几个人,挑日子一起练,等练得差不多了,邀陛下去看。”

    他想着不管明帝在观看马球时瞧上了英姿飒爽的他,还是瞧上了玉树临风的赵玉泽,都是他能够接受的。

    赵玉泽见他如此不护食,愈发尽力尽力地给他想主意,“练马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解近渴,得想个这两天就能用的主意。不如明个儿你先去找个御前护卫比斗,比剑也好,比拳脚也好,只要让陛下瞧见了心中喜欢,你就有机会侍寝了。”

    林从琢磨了一下,去找御前护卫比斗,便可避免明帝瞧完了比斗,喜爱的是赵玉泽翻的也是赵玉泽的牌子,他仍旧落了空的问题,赵玉泽当真是丝毫不藏奸。

    林从感动之下,愈发想要表现得大方一些,“多谢玉玉,你真是天下最有主意的人。不过找御前护卫也不妥当,咱们是后宫,按说不该同御前护卫有太多联系,那些御前护卫靠本事吃饭,也都傲气得很,未必肯陪我过招,依我说,还是你我比剑。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不管是陛下瞧上你,还是瞧上我,都是一样的。”

    他这话说得如此实在,赵玉泽倒也不好拒绝他,愉快地答应下来,“也好,你我好久没过招了,正好互相喂喂招。”

    两个把事情定下来,便又一起商量了下细节,明个儿如何比剑,往后又如何一起练马球,商量得兴致盎然,直到月上中天,林从方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剑星殿。

    暖香殿中,沈知柔全然不知道林从和赵玉泽商量着要想方设法转移明帝宠爱的事,他此刻偎在明帝肩上,用娓娓道来的语调给明帝讲笑话。

    “吴州有个年轻小姐,特别擅长撒谎,方圆百里没有她骗不到的人,有个老年娘子听说了之后就不服气,特地跑去找这个小姐,对这个小姐说,‘人都说你会撒谎,我可不信,除非你能撒个谎把我给骗到。’那年轻小姐向她摆摆手,做出很不耐烦的样子来,‘今个儿可没功夫骗你,丽湖的水干了,我得去捞鱼。’还没说完,那小姐就一溜烟地跑走了。那老年娘子听了,便也往丽湖边上走,等到了丽湖一瞧,那水面浩渺得很,哪里有水干的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这小姐骗了。当真是不得不服。”

    这不是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但明帝是个爱笑的女子,还是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沈知柔得她鼓励,便再接再励,接着讲到:“还是吴州的事,有个丹青娘子,以给人写真为业,但技艺不行,画谁都不大像。那天她给她亲姐姐画了一幅小照,把这小照挂在铺子外面当招揽生意的幌子,挂了足足三天,周边的街坊邻居来来回回地路过她这铺面,没一个认出来那是她亲姐姐的。邻居们都问她:‘这画的是谁?’她很郁闷地大喊,‘这是家姐啊,这是家姐,你们都眼瞎吗?’有个爱调侃人的小姐,调侃这丹青娘子道,‘丹青娘子有绝技,画姐邻人认不出。自家骨肉尚如此,路人天地一糊涂。’”

    明帝万没想到沈知柔会拿丹青娘子调侃,她笑得连连拍坐榻,“柔儿从哪听到的这么多笑话,把朕笑得肚皮疼。”

    沈知柔并不告诉她,只偏过头来亲吻她俏丽迷人的侧脸,语气绯艳幽宛,“能博陛下一笑,便是臣侍的荣幸。陛下日理万机过于辛苦,臣侍不能为陛下分忧解劳,只能让陛下欢喜一些。来太医说,轻松欢笑,于身体最为有益。”

    明帝乐呵呵地拍拍人的肩膀,“柔儿有心了。朕喂柔儿吃颗葡萄。”

    她说着话从盘子中拈出一颗去了皮的葡萄来,喂到沈知柔唇边。看着沈知柔含住葡萄,她却并不移开手指,玉指就那么停在人的唇边。等人一吃完葡萄,她便趁虚而人,指尖抚在人的唇齿间。沈知柔会意,将指尖细细亲吻。

    明帝喂完这颗葡萄,又用小银叉叉起一块香瓜,仍旧像方才那般喂于人。沈知柔食过香瓜,又把她的指尖亲吻一遍。明帝看他如此知情识趣,愈发兴致盎然,喂完香瓜喂樱桃,喂完樱桃喂莲果。沈知柔是不爱吃莲果的,他降不住莲果奇怪的气味,今个儿将这莲果摆放在盘中,纯粹是因为莲果近来走俏京城,内侍省恐天子爱用莲果,便送了一些新鲜莲果进宫。他听见那前来送莲果的差役如此说,便也虑着明帝或者爱吃,与别的果子一起摆出来。

    此时这莲果竟被明帝喂给了他,他只得暗叫苦也,却不敢违拗明帝的意,忍着恶心尽力食用,面上只做出喜欢的表情来。

    明帝看他神色欢喜,还以为他当真喜欢食莲果,很是大方地对他言道:“原来柔儿爱用莲果,朕之前不知,倒是委屈了柔儿。明个儿让人给柔儿送上两大筐来。”

    两大筐,这不知道要吃多久?沈知柔赶忙阻止明帝:“陛下,莲果产自南境,要运到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臣侍何得何能,敢让朝廷为臣侍破费如此?”

    明帝倒没想到他说得这般贤惠,愈发乐呵,“柔儿是朕的后宫,朕为柔儿花费些银两有何不可?柔儿又何来不敢之说?等那莲果运来,柔儿只管放心收着便是。”

    那怕是只能收着了,沈知柔不是个牙尖嘴利的,推辞了一回不能阻止明帝送他莲果,他便不再推辞第二回。心里只暗暗盘算着,倒要让侍儿打听打听,宫中究竟谁爱食莲果,倘或能把这两筐莲果送出去,他既得了人情,又免了食丑之苦。

    心中这般盘算,面上他却是只管谢恩,“臣侍谢陛下宠爱,莲果虽小,却足见陛下爱惜臣侍的心。”

    这话说得明帝十分熨帖,明帝索性将他推在这坐榻上,轻啄密吻起来。

    这是在外殿呢,沈知柔唯恐侍儿们听见动静,面上红得野火烧过一般。

    好在这坐榻不够长,明帝嫌弃施展不开,关键时刻仍旧拥了他进内殿去了,只在心中盘算着,翌日说什么也得让工部给他这暖香殿做一张新坐榻送进来。

    暖香殿的种种情形,皇后安澜当夜就得了禀报。比起跃跃欲试的林从,安澜这几日颇有些无欲无求的意味,客儿进来回报的时候,安澜正在给明帝绣贴身衣裤。

    “皇后主子,圣上今个儿又宿在暖香殿了。”

    客儿把那暖香殿的侍儿送过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给安澜听,“慧卿主子先是给圣上唱了个曲子,后来就给圣上讲笑话,也不知道慧卿主子从哪听来的那么多笑话,圣上说她笑得肚皮疼。后来许是慧卿主子伺候得圣上满意,圣上就说要赏赐慧卿主子两大筐莲果。”

    安澜听了,连绣针都没停,神色如常地继续下针。他绣的是一轮明月映千山,虽不是十分繁复,但要绣得精致,能够把山峦绣出层次来,也颇需一番功夫。

    客儿觑着主子的脸色,见安澜倾国倾城地脸颊上没一丝波动,心里头便替主子着急,“主子,您怎么一点不上心呢?先是淑君主子,再是慧卿主子,他们都得了好处,您可不就被衬薄了吗?您这阵子才承了几回恩呀?”

    安澜无奈地瞟了一眼自家侍儿:“本宫是皇后,同他们两个没依靠的人比什么?他们便是再得宠,还能翻了天去?回头说给暖香殿的那两个侍儿,别再听人家慧卿的墙根了。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本宫。”

    客儿恭谨答应,又忖度着安澜话里的意思,询问道:“主子,这阵子顾邵氏一直住在映天宫,主子自他进宫还没接见过他,可要传宣他?”

    这倒是件正事,安澜思量了一下道:“他是长辈,传宣不合适,你去备份礼,本宫明个儿去趟映天宫,顺带着瞧瞧怡君。”

    顾琼乔迁新居,他还没有去看视过,明个儿去瞧一瞧,既让顾邵氏面子上过得去,也让兄弟情分说得过去。

    自打顾琼再度有孕,他心里头对顾琼就有了不满,凡是顾琼的事,便不大想管,但再怎么样,顾琼肚子里揣的也是皇家的公主,他作为这公主的嫡父,总要对顾琼有所看顾,更何况眼下顾邵氏在宫中住着,他不欲让顾邵氏感觉到冷待。

    顾琼再怎么样无状,也是宫里的君卿,他并不想让外人看轻了顾琼,即便这外人是顾琼的生父也不行。哪怕再生某个君卿的气,在外人面前,也要护人周全,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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