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沧州的棉花已经渐渐传到了别的地方,可这个时代的交通到底太慢,有许多离得远的百姓没有接触到棉服甚至是棉布。

    甚至一些氏族把控着棉布,将棉布的价钱提高到了有些百姓买不起的地步。

    楼玉舟是规定了棉布的价钱,可架不住有些人利欲熏心,何况氏族权利的范围大,百姓们申诉都不知道去哪里申诉去。

    而这其中的氏族,犹以弘农杨氏为最。

    弘农杨氏源于齐州弘农郡中,杨丞相就来自于此。

    杨氏的势力掌控着大半个齐州,这其中有不少官员都是姓杨,可谓是官官相互。

    “如今棉布的价钱这么高,这个冬季该怎么熬啊。”

    齐州城北一间茅草屋内,一位大娘望着窗户坐在破烂的椅子上叹气。

    她穿着麻布,窗缝间还偶尔有冷风窜了进来,大娘的身子时不时就哆嗦一下,就连呼吸都是带着寒气。

    一位少女也穿着麻布走了进来,她手中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娘,该喝药了。”

    这位少女名岑南,她父亲是个医馆大夫,早年病逝只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

    岑母就这么艰难的独自一人将岑南抚养长大。

    幸亏家中有几处薄田,她们才不至于饿死。

    今年又有新的稻种又有暖和的棉服,还以为日子有盼头了。

    可谁知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粮税。

    昨日她还去了卖棉服的铺子看了,一件棉服足足要一百文哪,一匹棉布五百文,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抢人钱吗?

    岑母手上一共就只有一百文钱,买了棉服那还能买其他的东西,只能讪讪而归。

    岑南是个有主见的,立马去与人理论。

    没想到还被人反骂是穷鬼赶了出来。

    岑南自认为有些骨气,头也不回地就回来了,她还不买了呢。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袋里那是止也止不住,齐州不能卖给她棉布,那沧州呢?

    那可是个富庶之地,现在的人大半都以种棉花为生,听说楼公子心善,应该不会容不下她们吧?

    岑南将这个想法跟岑母说了出来,岂料岑母露出不悦之色。

    “我们家世代都在齐州生活,这就是我们的根子,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去别的地方,这件事不要再提。”

    岑母的顾虑不无道理,没有准备就去了沧州,家中的田地怎么办?他们可都是要讲究落叶归根的,岑家的坟地可都是在这的。

    岑南看岑母发怒,也就将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

    其实不只是岑南一家有这个想法,如今只要是被世家把控着棉布价钱以至于棉布价格越来越高的地方百姓都有这个念头。

    可这个念头开始许多人都将它压在了心底,可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棉布卖的越来越贵,有些百姓按捺不住了。

    若是往年没有棉布棉服也就罢了,用些鸡毛狗毛凑活凑合也能过的下去,可今年格外寒冷不说,有了棉布棉布的价钱还如此高昂,简直是不把他们这些百姓的命当成命!

    那些世家倒是一个个的穿的暖和,还不是那他们的血汗钱换的!

    这些州的百姓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大,最后直接放下了家中的薄田,放下了自己生活了时代的地方,踏上了去沧州的路。

    岑南也在此列。

    ……

    “公子。”

    姜由步伐略微急促的走到了楼玉舟的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楼玉舟静静地听了几句,猛地抬头,“什么?灾民?”

    不错,的确是灾民。

    这些人远离故土,只为能有暖和的衣服穿,能受到世家少一点的压迫,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路。

    这些灾民从各个方向而来,数目竟然足足达到万人。

    开始还只是几十人进了沧州范围内,所以没有太多人注意,可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灾民甚至直接奔着沧州城而来,这些官员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上报刺史。

    楼玉舟走在去往城外的路上,因为灾民的数目过于大,城内的住宅一时间没有那么多安排的地方,只能在城外搭起帐篷,在每个帐篷中放着火炉子。

    她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怎么会有灾民,这些灾民事先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吗?”

    姜由跟在身后闻言说道:“听说是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加上世家暗地把控棉布价钱,这些灾民都买不起棉服,只能奔着沧州来了。”

    “听说有些人在路上活活冻死了。”

    楼玉舟听着心中寒意越甚。

    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有些人不遵守规则。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安抚灾民,楼玉舟顾不上别的。

    到了之后,楼峻竟然已经到了城外。

    听到脚步声一看是楼玉舟,他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楼峻眼中似乎有些担忧之色,实在是这些灾民的情绪不稳定,楼玉舟的年纪又没有多大,就算平日里表面镇定,在这样的场面也难免会有些稳不住。

    楼玉舟回道:“这么大的事,我身为刺史之子,也应当为沧州出一份力才是。”

    她转而看向那些灾民,他们的脸上都尽显疲惫,满是蜡黄。

    有的手上还生了冻疮,粗大的指节上黑黢黢的一片。

    身上穿得衣物已经破裂,露出了里面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毛。

    楼玉舟看着莫名的有些心酸。

    她还以为改变了许多了很多人的生活,可原来在暗处仍然有这么多的人遭受着困苦。

    许多灾民都露出了局促之色,想来是看见了他们。

    就连楼峻也露出了不忍。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抱住了楼玉舟的大腿。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可一双澄净的大眼睛抬起来看着楼玉舟。

    “你就是楼公子吗?”

    “我娘说到了沧州楼公子就会给我们暖和的衣裳穿,是真的吗?”

    不过是简单的两句话就让楼玉舟罕见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位小女孩的娘亲简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跪带爬地到了楼玉舟的面前,一把揽过了那小女孩。

    接着磕头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就算是听闻沧州的楼公子心善,可他到底是个世家公子啊,世家之人的秉性怎么样他们还不清楚吗?

    那位妇人看着楼玉舟身上的锦袍的两个被小女孩印上的黑手印,心中苦涩。

    楼玉舟见此连忙蹲下,制止了她磕头的动作。

    “这位夫人不必如此。”

    那位妇人动作一顿,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这位清隽的公子唤她夫人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被楼玉舟的相貌冲击了下。

    见她面含笑意,并没有怒意,这位妇人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见妇人愣神,楼玉舟直接伸出手抬起她的胳膊将她揽了起来。

    妇人躲闪不及,只能顺着楼玉舟的力气起了身。

    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有许多百姓注意到了这里,只不过无一人出声,都只是默默地在暗地里观望。

    他们不敢。

    如今见楼玉舟的动作,心里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去。

    看来真如传闻所言,这位楼公子是个大好人。

    楼玉舟看着那位小女孩,伸出手招了招她。

    方才一番妇人的一番动作,女孩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做错了事,眼下正躲在母亲的身后呢。

    见楼玉舟招手,女孩怯怯的抓着母亲的袖子。

    妇人推了推她,她才小跑到了楼玉舟的面前。

    楼玉舟伸出玉白的手,并不嫌弃地抚了抚女孩脏污的面颊,眸光似有触动。

    岑南看到此种情形,眸光闪动。

    有人见这位公子如此温和,泪光已经在眼眶中流转。

    许多灾民都跪了下来,双手伏地。

    “求公子救救我们吧。”

    “棉布太贵了我们实在是用不起了,许多人都在来的路上活活冻死。”

    有人说到这,微微哽咽。

    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又有谁会远离故土呢。

    楼玉舟望着他们,心中的那团火越升越高。

    她一抬手,“各位,听我说一句。”

    面前的哭喊声渐渐停止。

    “既然大家来到了沧州,我们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这几日棉服、炭火与粮食就会送来,大家还请耐心等等,过后定会安排住所的。”

    楼玉舟说话掷地有声,字字恳切。

    方才她的态度面前的百姓也看了出来,这回没有不应之理。

    安抚好灾民之后,楼玉舟现行走了。

    “楼公子!”

    听到声音,她扭头看去,一个少女唤住了她,身上穿得也是麻布,面容有些污迹,可看着似乎与其他的灾民有些不同。

    那少女正是岑南。

    岑南说道:“民女父亲是位大夫,民女也略同岐黄之术,不知可否为公子分忧。”

    楼玉舟眼底划过一丝流光,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岑南”

    那少女就这么看着楼玉舟,身姿挺拔。

    楼玉舟看了她良久,才笑道:“既如此,灾民的伤就由你治愈。”

    说罢,就转身而去。

    看着楼玉舟渐渐走远,岑南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远远看这位楼公子,只觉得他平易近人,可走进才知此人的气度不凡,凌厉之态。

    她暗暗心想,幸好刚才没有失态。

    这边楼峻回了府中,立马写了奏章。

    往常的事也没有这么多啊,果然都是要还的。

    那群世家做事也太过分了,还得他站出来收拾这烂摊子!

    楼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奏章递给了下属。

    这么大的事他虽然可以默不作声的去将这些灾民安顿好,可是他可气不过,好事不传出来那不是白干了?他可不是专门替旁人收拾烂摊子的。

    那奏章之上字字都写着楼峻自己的不容易,那叫一个闻着伤心见者泪下。

    陛下看了能不做些事安慰他?

    果不其然,永嘉帝本来见到奏章还高兴的不行,本以为是沧州又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可一看开头便觉得有些不对,接着看了下去面色更是铁青。

    如此大好情景,竟然会出灾民。

    那群世家是不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故意给他使绊子呢!

    永嘉帝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管是在哪个朝代,灾民都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是在频频传来好消息的如今,那群老不死的竟然给他拖后腿!

    真是嫌命太长了。

    永嘉帝一把将奏章扔在桌案上,发出闷响。

    这副情形让王德兴一懵。

    这是怎么了?

    不怪乎王德兴有此疑惑,自从之前沧州出来好消息到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永嘉帝几乎每天都是笑颜,甚少有发怒的时候。

    可今日永嘉帝罕见的一怒,把王德兴惊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奉上茶,说道:“陛下保重,气大伤身呐。”

    永嘉帝含着怒火地看着茶盏,说道:“去将杨华叫来。”

    说罢又想了想,叫了几个名字,皆是奏章上写的世家之名。

    王德兴愣了愣,才明白陛下唤的是杨丞相与几位大臣的名字。

    王德兴领了命躬身出去了。

    看来有人是要遭殃了。

    杨丞相接到旨意连忙进了宫。

    陛下怎么在这个时候召他?

    他带着疑惑走到宣政殿外,见几位大臣也在,心中疑惑更深。

    进了殿内,杨丞相并几位大臣跪下行礼。

    可良久却未听见永嘉帝叫起的声音。

    杨丞相心中忐忑不安,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的头深深地低下,只能感受到永嘉帝不带情绪的视线扫过他。

    忽然一本奏章被永嘉帝从上头甩了下来。

    “瞧瞧你们自个干的什么好事。”

    杨丞相简直是一头雾水,连忙拿起奏章看了起来。

    入眼就令杨丞相一惊,难怪永嘉帝如此发怒。

    他面上带着焦急之色,膝行几步说道:“陛下,此事臣并不知情啊。”

    可这哪里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解释的了的。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让永嘉帝的怒火愈胜。

    “杨丞相现在与朕说不知情,未免有些晚了吧。”

    永嘉帝说的这话颇为阴阳怪气。

    “灾民的奏章都到了朕的案头了,你却还口口声声说此事不知情,你这个丞相是怎么当的。”

    永嘉帝的话说的严重,言语之间有些要重罚的意思。

    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使这些大臣对此不知情,总有有意无意的拿过好处。

    谁能置之事外?

    永嘉帝堪称冷漠的眼神逐一扫过,说道:“若不是楼峻安抚灾民,朕看你们要如何收场。”

    永嘉帝这回可是发了大怒,实在是这些世家这回也太过分了,若是像往年一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今年哪能和往年一样?闹出了灾民后世会不会称他为昏君?

    杨丞相心中叫苦不迭,他到底远在京城,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消息,哪里会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

    永嘉帝将这些朝臣通通骂了一通,最后说道:“罚俸一年,都滚回自己府邸去好好反省。”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让这些大臣参与朝政了。

    见永嘉帝心中怒火正盛,杨丞相也不敢为自己求情,到时候反而不好,只能领命下去了。

    永嘉帝在殿中将以杨丞相为首的朝臣斥骂的消息立刻传遍了。

    楼弘益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在府中抚掌而笑,“杨华那老小子也有今日,可查出是何事了吗?”

    消息传到京城也要些时日,是以楼弘益知道的也少。

    属下说了几句话,楼弘益脸上的笑意立刻敛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灾民,这些世家的做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别的不说,单是那棉布就匪夷所思,也不想想是谁制出来的棉布。

    “听说州郡之中有不少大臣被革了职。 ”

    那当然要革职,什么都不做那还怎么让灾民安稳下来。

    “我那侄儿最近的麻烦真是一茬接一茬,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过了今年相必就能进京。”

    “我还真想见见小瑾那孩子。”

    属下恭维道:“楼公子想必是像大人一样立身清正之人。”

    有许多大臣被革职的消息顺着风传到了沧州。

    给在沧州的灾民吃了一个定心丸。

    “听说了吗,齐州有许多大人都被革职了。”

    “我也听说了,卢州也有啊,看来陛下还是看重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

    “说的也是,天高皇帝远的那些大臣瞒着陛下做事也不无可能。”

    这些灾民面上都是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沧州这些天都送来的厚厚的棉服与棉被,甚至一日三餐的都是大白米饭与浓稠的白粥。

    别说,他们从前一日只吃两餐,没想到一来沧州楼公子竟然会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

    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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