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殿十数里外,另一座建筑群落间,有一高台视野辽阔,能清楚看到那殿前纷纭,一众人聚在此处皆面露惊容,显然被那凛冽剑锋所摄,未料到此人竟这般霸道。

    “以人族之身,于妖皇殿前屠戮其侍族,这罗冠当真不知其中轻重?”

    “剑锋纵是无匹,又如何抗衡妖族气运……妖皇血统虽落寞多年,终占了一个正统,此人祸事临头矣。”

    “嗯,料是难过此关。”

    正低议时台下传来脚步声,涂青冷着脸强忍怒火,走到众人身前,“拜见各位族老、前辈。”

    不等回话她便直起身来,心头愤怒终是压抑不住,自口齿间宣泄出来,“妖皇更迭一事,狐族三姓准备多年,为何事到临头突然撤手,我操持此事需一个交代。”

    高台上一众狐族修士,脸上或尴尬或沉默,他们姿态摆的很高,命令下的坚决,涂青完成了族中的命令,结果却是虎头蛇尾,心头不满亦是正常。

    “青儿,此事族中另有安排,未来得及提前告知你,确是族中疏漏,事后自当有所补偿。”一族老开口语气温和,“你动怒我等可以理解,但今日三姓长辈齐聚,还当顾及礼数收敛一二。”

    涂青眼睁睁看罗冠杀人,带涂枝、花鸣祈母子进入妖皇殿,一颗心焦虑至极,闻言直接气急而笑,她看上的男人就快死了,他们竟还说什么礼数,真是一群老糊涂蛋!

    “族老,我要解释。” ??

    她一声冷笑时高台上气氛便尴尬下去,又听得这冷冷言语,狐族三姓的族老、长辈们脸色不太好看,虽说涂青血脉类古得了“小祖”之名,但终究是他们的晚辈,且只是地位尊崇并不掌族中实权。

    那开口的族老脸色阴沉,声音多了压抑,“青儿,莫要再置气了,今日不与你计较,且退到一旁……”

    还未说完便又有脚步声响起,一袭白色长裙,苏卿眉眼清亮,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各位族老、长辈何必动怒,涂青姐姐为族中辛苦效力,局势突然变化至此,牢骚几句也是正常。”

    对面一众狐族三姓修士,竟面露惊容俯行礼,“是,我等谨遵天祖之命。”一个个恭敬万分。

    天祖?!

    涂青瞪大眼一脸震骇,她血脉类古早已知晓,狐族血脉传承或有

    先祖之灵会于后辈血脉之中复苏,但此类事情极少,族中典籍也罕有记载,她只当是上古传闻,哪料到今日竟当真见到了一位“活着”的天祖降临。

    狐族三姓这般态度,必然早已确定了过了,身份不会有假,接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族中突然改弦易张,定与苏卿有关!

    苏卿笑意盈盈,对众人挥挥手,“你们且下去吧,我与涂青姐姐说会话。”

    “是,天祖。”

    狐族三姓众人退去,很快这高台之上,便只剩余狐族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两名女子。

    苏卿走到高台边缘,木栏之外设立了法阵,视线只能单向穿过,她望着妖皇殿方向几息,转身道“姐姐便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涂青咬住嘴唇,躬身行礼,“不敢当天祖之礼。”

    苏卿摆手,“天祖于我体内觉醒,只是一道传承而已,我仍旧是我,姐姐何必这般疏离。”她抬手一点,道“关于妖皇大位更迭,确是我下令,族中三姓才接了他们的允诺,退出此番争夺。”

    涂青脸色隐隐发白,眼眸复杂,“你……你不是对那罗冠……为何要眼睁睁,看他落入险境……”

    苏卿摇头,淡淡道“我如何暂且不提,姐姐倒是对他动了真心……”她眼眸略有波澜,似想了一下,“呵!不过也对,他那般男子本就极易令人心动,何况狐女多情。”

    “但姐姐有一点说的错了,我只是命狐族不再插手,何曾让他一头撞上去?左右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已。”

    涂青看了一眼妖皇殿,自知时间不多却强自保持镇定,道“我只是觉得此人对我狐族,日后或有大用处……天祖若有办法还需尽快出手,否则便真来不及了。”

    苏卿闻言眼眸闪了一下,一抹深邃墨色在其深处掠过,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姐姐又错了,你怎知道他需旁人救呢?这罗冠,你识得英俊潇洒,见的霸道绝伦,只当他是那杀伐随念,郎心似铁又藏柔软的人物,却还未窥得他的本质……这人,本事可大的很啊……”

    说到最后,

    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实是罗冠此举出乎意料,他乱插的什么手?这一下,种种布置一下都被打乱。

    喃喃低语,“我如今倒是有些信了命数……这罗冠莫非当真是……要来了结我的?”

    ……

    妖皇殿前,罗冠一手拉着花鸣祈,踏血泊进入大殿,那光洁明亮的妖皇殿地面上,顿时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血脚印,零散点缀其中,引来了诸多眼神扫过,复又落到他二人身上。

    再后面,才是其他六个妖皇血脉,如今进入大殿之后,皆小心往两侧方向避开,离这两人远远的,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罗冠不慎在意,只抬头一扫在这殿中诸人脸上掠过,而后望向大殿正面那玉阶之上的妖皇大位,金玉之质华美万分,果然是王者威严、气势尽显,但也只是让他眼神微顿,便又继续向后,落在那大殿内壁一幅浮雕之上。

    料是妖族能工巧匠出手,又施展了某种神通妙法,使得这浮雕栩栩如生,正是云山雾海之中一尊神人一手挽龙蛟,持长戟而立,其眼眸之中竟有流光转动,只一眼望去便自心底生出无尽敬畏,似这挽龙持戟的神人,就要自其中一步走出来,将那触犯妖皇威严的不恭冒犯之辈,给当场打成粉碎!

    大殿之中,平静气机陡然一变,直如千峰临面瀚海倾天,凌冽森然令人面积刺痛,竟像是要被割裂一般。

    众人心头一动暗道一声来了,再望向罗冠的眼神,便全无之间的平静与隐忍,只剩余冷酷、嘲弄。虽不知娘娘为何没有阻止,但屠杀侍族在前,以人族身份收妖皇血脉为义子,强行插手大位更迭……此番种种,已是必死之地。

    嗡——

    一声震鸣,浮雕之上神光涌动,那浩荡荡之光彩释放出磅礴气机,席卷大殿十方。一道道妖族符文在大殿表面浮现、亮起,接着那大片金顶竟直接燃烧起来,爆发出炽烈的金色火焰,滔滔直冲九天。

    这番异象瞬间惊动整座内廷巨城,无数道眼神落下,或是敬畏、或是怜悯、或是追忆,但各自心头却是相同的念头——妖皇意志已复苏,引动族运镇杀,那人族剑修必死无疑。

    哗啦啦——

    却是两侧其余妖皇血脉子弟,纷纷向外退去,表情震动、向往之间,更是满满的狠毒、窃喜。这强人被镇杀,花鸣祈必受牵连,如何与他们相争?少一个对手,自然是好事。

    花鸣祈只觉得双股颤颤,源自血脉的恐怖压制,让他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出来。此时还能站着,全是因为罗冠拉着他,那手掌温热而平静,半点未受眼前一幕影响。

    “义父真是好胆量……”他勉强抬头,就看到眼前挺拔的背影,依旧如松柏撑天一般不可摧折半点。

    罗冠仰首望去,与那金甲神人眼眸对望,料来此人便是初代妖皇,留浮雕于此为后代血脉镇守。他感应的清楚,这其中并无残魂之类,而是以某种秘法手段,遗留下的一份不散意志,可调动妖族之气运,降下雷霆一击。

    其威力必然恐怖,莫说罗冠如今,便是祁靈再生以其永恒境之修为,也要一下被打成齑粉,暗道这妖皇一脉虽落寞,但的确还有几分底蕴,难怪他们都要争夺。

    感受着那气机升腾,即将达到,罗冠眼眸深处,蓦地浮现冰冷竖瞳,呈暗金之色,淡漠而威严,与初代妖皇雕像眼眸对视。与此同时,他手腕上那根头发,释放出炙热气机没入罗冠体内,让他的面孔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外界无法窥视。

    妖皇殿中那沸腾如煮,恐怖绝伦的气机,蓦地僵滞了一下,然后突然坠落,其速快的惊人,甚至隐约给人一种惶急、狼狈之感,妖皇大位后的浮雕灵光转眼敛去,最终归于平静再无半点神异。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出乎众人预料,一个个眼眸中冷厉、森然僵住,表情错愕万分,呆呆看向浮雕石壁,又看向下方昂然而立,一脸平静的罗冠,手指蓦地一抖。

    不好,事情出乎意料,难怪娘娘不曾干预,莫非是给了这人族剑修什么东西,可避开妖皇意志的镇杀?

    但也不太对……就刚才一幕他们亲眼所见,怎么看都不像是那隐匿躲避之法,倒更像是这罗冠身上有什么东西,生生将妖皇意志给吓退!

    这念头一起众人心头大感荒谬,却又找不到其他解释,恼火、愤怒夹杂慌乱之余,渐渐生出几分预感——今日之事,恐难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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