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天下着小雨,等绿灯的间隙我望着雨刮器来回摆动,不由得担心窗前那两颗刚刚开花的樱花树。

    “怎么了?”坐在副驾的安室透突然出声问到。

    “嗯?”绿灯亮了,我踩下油门,发出一句轻飘飘的疑问。

    “我看你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这次的任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不太想说出“担心公寓窗前的樱花”这么不着调的事,随口扯了一个,“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换阿斯顿马丁。”

    “你喜欢阿斯顿马丁啊...”

    以前就一直被人说这车性价比低、这价位没人会买阿斯顿马丁,最后说得我都动摇了,但得不到的始终让人心痒,现在不想再听半句劝阻,于是略显生硬地“嗯”了声结束对话。

    我们在组织的地产开发公司写字楼底下停好车,一路坐电梯上去。电梯门在17楼打开的时候,我看着被白光照得格外干净亮洁的地砖忽然有种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三年前,我是这里的一名普通职员,每天一句“他们都去开会了”挂嘴边。而他们开会的地方就是这个高层和大型会议室所在的17楼,我偶尔送文件上来会见到几个看画风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进进出出。

    组织背后的乌丸集团曾经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都是日本最大的跨国企业集团,四十多年前,随着乌丸莲耶百年之后这个集团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当初还有不少报纸媒体写过“日本一代巨星的陨落”之类的标题呢。

    然而事实上,它只是由人前转向了幕后,依然稳站日本的半壁江山,甚至也活跃于北美、东欧等境外国家。政客、巨商、明星、科学家,追逐名利成就的人源源不断被吸引来,他们的欲望让彼此间紧密相连,这个巨大的企业像颗肿瘤一样牢牢吸附在国家的脊梁上。

    剧情里的“红与黑的对抗”看似黑棋与白棋间的对弈,实际上棋盘上只有一种颜色——利益。所以这场战争注定遥遥无期。

    没选阵营对抗真是太好了。

    总而言之,我又回来了,这次是有代号的成员,带着日本区最高负责人的指令过来的。

    接待的小姐姐把我们引到会议室的时候,那几个来自新疆的商人已经抽了阵烟了。

    来人有五个,除了一名翻译之外其余都是四十岁上下,穿着皮夹克或是休闲西装,看外表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商人。

    他们见到我之后又往我身后瞥了眼,却只看到接待小姐关上会议室的门。想必是我们两个过于年轻了,他们露出胜券在握的松弛感。语言不通、文化不同,兵荒马乱地寒暄了阵后我们迅速切入正题。

    “你们的财务有大问题啊,在日本法律里30年起步,在我们组织的规则里...”我随手卷着打印成册的报表,转头看向安室透询问,“断手断脚不过分吧?”

    他也微微转过头来,灰紫色的眼眸在不到20厘米的地方散着很陌生的冷意和恶劣,用纠正的语气回复我说:“现在他们喜欢直接用金属压块机。”

    我露出恍然的表情。

    翻译讲完,那边几个人脸色不太好看。

    “这里可能有点误会。因为是以前的账了,那时候人手少嘛,就是管物业的老头自己记一记,查得也不严,所以难免有点缺漏...但是钱不会少的!老头子文化不高的,但管了一辈子物业,钱不会算错的嘛。”经理则科如拉.买买提阿卜杜拉缓了缓情绪说到。得益于印欧人种深邃的眉眼,他那双被浓密睫毛包围的大眼睛看起来真挚动人,似乎非常的坦诚。

    太熟悉了,有外包甩给外包,有退休老员工甩给退休老员工,这熟悉的套路,远得像上辈子一样的职场氛围分分钟回光返照。

    “那这几年的账呢?也是物业老头做的?”

    “近几年不是的,我们专门招了几个大学生,你看哪里有问题,我们解释给你们听好不好嘛。”

    我用激光笔在投影屏幕的总额那行数字上圈了圈:“那你先说说这个数字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简单到买买提阿卜杜拉怀疑有诈,愣了片刻才保守说到:“就是所有房子的钱加起来的嘛,就是总额。”

    我朝着他们在电脑前放PPT的人扬了扬下巴:“来,你把那行数字拉下来看看加在一起是不是这个总额。”

    他在PPT里框选上单价,加在一起和总额相差近五千万。

    买买提阿卜杜拉放在桌面的手指局促地曲了曲,他和放PPT的人凑在13寸的电脑屏幕前看了又看,假忙的样子像极了订正时候毫无思路的小学生,最终还是憋出了个听上去比较合理的答案:“小数点没有,这个金额大嘛,最后就少了三千万。”

    “那倒确实是小数点的问题,”我嗤笑了声,“我告诉你们这个数怎么来的,是你们拿完钱剩下的往总额上一写,然后再平摊到每个房间,省略小数点后两位。”

    买买提阿卜杜拉咬死不认,他说他们租赁就是按总价来的,因为我们要看账才做了一房一价表,实际应该以总价为准。

    安室透听完都笑了:“你是说这家做环保纸吸管的公司一口气租了你们整栋楼?”

    他们几个还在那里“是嘛是嘛”,双手比划着说人家公司货多好占地方的。

    说一个谎就要用数不尽的谎去圆,既然不赶时间我们也乐得逗猴似的跟他们玩,让他们把租赁合同和其他相关附件全部拿过来。

    他们推三阻四,先说纸质材料全在国内,又说都是中文我们也看不懂,反正就是不愿提供。

    我前面跟他们掰扯的时候就已经发信息给苍介让他帮我叫了几个撑场子的弟弟,这会儿他们想出去透透风,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一排一米□□的打手像藏獒似的守在门口,搓了把脸老老实实回休息室去。

    老大老二溜到隔壁房间去了,剩下几个人偷瞄了眼我们也默默跟过去。等他们都走出会议室,安室透叹口气说:“中国话里的‘老油条’就是说这些人吧!”

    他还知道“老油条”呢,知识面广得邪门。我去茶水台拿矿泉水,顺道也给他拿了瓶新的,“中午吃什么?我都说饿了。”

    吃饱喝足可是人生首要大事,毕竟接下来还有一个下午要耗呢。

    ***

    将近两点的时候,他们陆续有人推门走进来,又在见到我们摊在会议桌上的外卖和枪后默默退了出去。

    我已经吃完了,随手盖上餐盒,几个打手弟弟留意到后也纷纷开始收拾。

    “没事,你们慢慢吃,不赶时间。”我让他们不必着急,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看起最近几笔网购的物流信息。

    又过了会儿他们收拾干净桌面,跟我举了个躬到门外候着。真是守规矩的孩子,我们的社会未来可期啊。

    我去了下洗手间,回来路上路过休息室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他们当然是不敢给我们看原件,但是时间有限编不出那么多材料,就想着忽悠下我们这些看不懂中文字的算了。我在门口听了会儿,不动声色地回会议室。

    他们的材料果然牛头不对马嘴,漏洞百出,就算是让不识字的幼儿园小朋友找不同都能找出几个问题。

    “这两个地方合同金额都不一样,你们签阴阳合同材料都编不好。这里法人写的还是这家伙,后面签字章怎么就换人了?这个章和这份五年前的合同我看着一模一样啊!”我随手翻翻都是端倪,把那叠合同丢回给他们,白色的纸像散落的鸽群一样落满桌面,“阿达西,我脖子上面比你聪明的东西有着呢。”

    听到我故意用中文说的这句话,买买提阿卜杜拉脸上白了又红,想必此刻无比后悔前面大意地用中文说了一堆不能被我们听见的话。讲到这个份上他们吞钱的事也狡辩不了了,他有点恼羞成怒,说Pisco当时都不会计较这些,人家当大老板的,总要让下面的人捞点油水。

    我偏过头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你拿个死人跟我比什么?”

    只要我的态度稍微强硬那么一点,他们立马就怂了起来。虽然我们两个面生的年轻人对他们而言缺乏点威慑力,但到底有组织这座山压在头上他们也不敢造次,只是试探试探我们的底线,看最坏要吐出来多少钱。

    “你们这几年少说也吞了十几亿日元了吧?”我用食指敲了敲会议桌边沿,“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只要做到一件事,能留多少钱看你们自己本事。”

    买买提阿卜杜拉现在老实了,沉默地点点头。

    “近两年私吞的钱全给我吐出来,去年开始通过网上平台交易后记录都可以查询,我知道你们拿了多少钱;以前的给多少看你诚意,但是钱款跟合同要对得上,账平了我也好交差。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他眼睛像是黏在手里那叠材料上一样,头也不敢抬。

    他们收拾桌上的材料和电脑还要花点时间,我们先起身。

    离开前,我说:“我奉劝下你们,Pisco走了日子没这么好混了,下一次如果账目还有问题的话来的人就是Gin,你们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替我的话收尾的是安室透晦暗冷厉的眼神。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露出这种神情的,刚开始不熟悉那会儿把我看得五迷三道的,好标准一反派,现在了解的多了只觉得他像条狼狗,凶恶的情绪都带点本能,像是一种很简单很纯粹的天性使然。

    怪就怪那家伙的眼睛生得实在清澈。

    “你前面说的那句是中文吧?”走进电梯,他突然问到。

    “啊...是啊。”我按下底下层的案件随口答复到。虽然我模仿着新疆人的口音讲得怪腔怪调,不过这种场合下除了中文还有可能是什么语言呢?

    “没想到你还会中文啊。”他感叹似的说到。

    我假装没觉察到他的打探,得意得摇头晃脑:“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对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表现得像是对这件事更感兴趣。

    “我跟他说别把我们当傻子。”电梯门开了,我笑着对他眨眨眼,先走了出去。

    走在地下车库里我又琢磨了下,他确实是个很仔细的人,从不错过蛛丝马迹,不过他也实在没有必要研究我,可能有些人天性使然,就是对所有事物特别敏锐喜欢一探究竟吧。

    我正在心里想着,他突然停下脚步,手虚扶在我背后,神色凝重地看了圈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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