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穆羽在宫禁内例行巡视,迎面碰上了正准备出宫的楚越。

    “师傅近来很忙吗?”楚越拦住穆羽问道。

    “郡主怎会这么问?”穆羽上下打量了楚越一番,心里疑惑。

    “师傅,我家小苏元最近没有对手,他心情不好,已经快把我府里的花都摘光了。”

    你家小苏元?

    好像确实是你家的。

    不过小苏元心情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穆羽知道最近很多朝臣都跟苏珏有往来,可那些都是文官。

    她没想过去凑热闹。

    而楚越现在此言是在邀请她去郡主府做客,只是单纯的去做客吗?

    穆羽心里盘桓着不解,也就没继续搭话。

    “师傅,我们家小苏元也是很厉害的,师傅就卖徒弟一个面子,去我府上和小苏元切磋切磋。哪怕只陪小苏元玩玩也好。”

    楚越少有的对着穆羽撒娇,穆羽一时还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还是稳了稳心神,淡然开口,“怎么,想拿师傅开刀?”

    “哪有,不是想孝敬孝敬师傅嘛。”

    “孝敬?”穆羽显然不相信楚越的说辞。

    “真的是孝敬,师傅,就赏徒弟个面子吧,就算徒弟我没面子,那你徒弟夫婿总有这个面子吧?”

    楚越挽住穆羽的胳膊,拿出苏珏来说事。

    穆羽一听苏珏这个名字,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父亲在信里提到了这位苏先生,她倒是真想会一会。

    所以在楚越的软磨硬泡之下,穆羽还是同楚越去了郡主府。

    “行,看在我徒弟女婿的面子上,我就同你去一趟。”

    也是赶巧,穆羽去时,苏珏正在梅林作画。

    落红纷纷,公子从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郡主,终于把师傅请来了?”

    听到脚步声,苏珏放笔抬头,画也刚好完成。

    “还不是靠着你的面子,要不然师傅还不肯来呢。”

    楚越很自然地走过去收了画作又替苏珏揉了揉手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穆羽不由得牙齿发酸。

    她余光落在树枝上的画作,墨色流畅,画的是漠北的大好河山。

    都说以画见人,足可见此人胸有沟壑,不可小觑。

    父亲和书珩既然选择了他,定然没错。

    “公子这画,底蕴悠扬,大气磅礴,说一句佳品毫不为过。”

    穆羽与苏珏互相见了礼,之后倒是无话。

    “哥哥,漂亮姐姐!”

    这时,小苏元从梅林里突然出现,他歪头盯着穆羽去看,眼里是十二万分的好奇。

    “小苏元,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厉害姐姐,她今天是陪你玩的。”

    楚越给小苏元递了一块糕点,温柔的不像话。

    穆羽没有否认,冲着小苏元点头微笑。

    这孩子一看就没那么简单,切磋切磋也好。

    “谢谢楚越姐姐!”小苏元笑得可爱,苏珏摸了摸他的头,任由他和穆羽如何切磋。

    果然,小苏元又认识了一位厉害的漂亮姐姐,他立马心花怒放,二话不说上去就打。

    穆羽开始还哄着他玩,打着打着也打出了豪气,两个人你来我往,足足打了一个时辰还不停手,天都快黑了。

    一个清亮亮的声音终于无奈地响起:“苏某看都看累了,小苏元,你和漂亮姐姐还不饿吗?”

    却是苏珏在旁边的小花厅里,早已摆好了一桌酒菜。

    “穆羽将军,尝尝苏某的手艺,如何?”

    “我这徒弟还真是好福气啊!”

    看着穆羽揶揄的表情,楚越又一次红了脸。

    “哎呀,托师傅的福,我才能吃上他做的菜。”

    “可我只会做这些菜。”苏珏望着楚越的眼睛说道。

    “那我也舍不得你做呀。”楚越回望着苏珏。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苏珏做的菜,对楚越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穆羽则是哈哈一笑,率先收手坐到了桌边,小苏元一闻到香味,立马坐到桌前,乖巧至极,和方才判若两人。

    桌上一个刑窑白瓷大碗里盛满了汤,周围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一圈小白瓷碟,盛放着各式各样的家常菜。

    苏珏一手给小苏元擦汗一手给穆羽倒酒,楚越则是替穆羽布菜。

    四人吃得平静,却也和乐。

    晚饭过后,穆羽与苏珏先后同楚越告别。

    方才沈爷来信,青莲先生要苏珏今晚要回十二楼一趟。

    楚越虽舍不得,却还是将苏珏送了回去,临走时还不忘讨了个吻。

    ……

    风烟俱寂的夜,十二楼悄然迎来一位客人。

    李书珩静候片刻,门被从楼露落园的一侧打开。

    眼前人眉目隽逸,神态沉静,长发流泻下来,暖黄烛火摇晃,在他周身映出一层脉脉流动的金色光泽,说不出的空灵出尘。

    只是那双往日总是神采奕奕的眸子却有些藏不住的困意,李书珩歉然道,“尚是凌晨,天色未明,本不该此时来叨扰先生”。

    “世子这时候过来想必有急事,但说便是。”

    苏珏放下烛台,引着李书珩坐下。

    李书珩开门见山,“先生,东风已至,速速启程。”

    苏珏了然,“世子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烛火明灭,二人对坐闲谈,竟是彻夜。

    ……

    三月二十七,楚云轩迎神刚归,行宫之地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冀州王住过的驿馆发生爆炸,接下来雍州地动,死三百二十四,重伤八十九,轻伤逾百,地动加爆炸损毁民房一百六十四间。

    而爆炸和地动之后,有人在坍塌的驿馆中发现了一块灰黑色的石头,上面只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冤”字。

    这不摆明了李元胜一家因为天象被禁足是楚云轩做错了。

    一时间,流言如沸,百姓皆传冀州王保卫家国,反倒为天象所困,实乃一大奇冤。

    更有不知名的歌谣在民间传唱开来。

    “楚家江山李家打,李家占了楚家一半瓦,打了江山不算数,楚家要把李家杀!”

    民情汹汹,已成鼎沸之势,雍州王宗政初策亲登宫门请求陛下尽快下旨施以援手并平息流言。

    彼时,楚云轩正斜倚在王座上听中贵人灵均唱着民间传唱的歌谣。

    “楚家江山李家打,李家占了楚家一半瓦,打了江山不算数,楚家要把李家杀……”

    楚云轩面带笑意的听着中贵人灵均将歌谣唱完,好像并不在意这歌谣唱的是什么。

    “灵均,你觉得这歌谣如何?”

    “大逆不道。”

    “寡人倒觉得唱的不错,句句属实。”

    楚云轩嗤笑一声,歌谣唱的没错,西楚的江山确实有一半是李元胜的功劳。

    无论是北燕时的保卫家国,还是西楚时的从龙之功,他李元胜都是当之无愧的定国基石。

    可正是如此,他才放心不下,一但李元胜威望过高,难保会生出别样的心思对他这至尊之位产生威胁。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那陛下可要重罚传唱之人?”中贵人灵均跪在其身侧,手上还剥着西域进贡的葡萄。

    “罚?罚谁?寡人若大肆处罚,岂不是坐实了对李元胜打压猜忌吗?”

    “陛下英明,是奴婢目光浅薄了。”中贵人灵均放下葡萄连忙告罪,不敢抬头。

    “不是灵均见识浅薄,是法不责众,寡人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楚云轩低头看了一眼跪伏的中贵人灵均,示意他将葡萄呈至跟前。

    “陛下觉得是谁?是冀州王吗?”

    “寡人倒不觉得是他,他要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是心思疏漏之人。”

    说完,楚云轩亲自将一粒葡萄喂至中贵人灵均的嘴边,中贵人灵均虔诚地含住,惹得楚云轩心情大好。

    “灵均,你去拟两份旨,一份解了李元胜的禁足,另外一份送到承文将军的府上,就说他天象有误,冤枉了诸侯王,罚俸三千,并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事已至此,楚云轩需要的是一个替罪的羔羊。

    他怎么会错呢,错的是承文。

    这罪,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而正如楚云轩所想,两道旨意一下,流言渐歇。

    承文将军也很识时务地上了奏折请罪。

    第二日,楚云轩带着雍州王宗政初策亲临灾地,百姓感恩,山呼万岁。

    一片断壁残垣之中,楚云轩与宗政初策同时望见了跟在楚越身侧的苏珏。

    又是他……

    细数半年以来历经之事,无不暗含苏珏的推手。

    从曹旭文落马,再到如今驿馆无端爆炸,很难说是不是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意欲何为?

    是想夺回这江山,还是别有所图?

    凝望那白衣身影的同时,宗政初策心中突然闪过此念。

    若是第一种,那真是天都在助他宗政初策报仇。

    可若不是呢?

    楚云轩心里也同样对苏珏思量过千遍,他要做什么?

    苏珏其实察觉到了远处的目光,不过他的心思没放在此。

    他只是抬眼四望,仿佛看见昔日镐京王城宫殿前的玉阶,淅淅沥沥全是忠臣良将的鲜血,他们前仆后继地死谏,却被他那便宜父王那双搅弄风云的手以巍巍君权碾过。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名为权力土壤里野蛮生长出一株名为夺权的参天大树。

    四顾无人,唯有李家父子立于树下。

    满目所见皆是破碎凄惨景象,而它口中言辞冰冷而深思,犹如烈火浇油,愈演愈烈。

    这是?

    苏珏恍神一瞬,他为何会看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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