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细微的水声在一处山洞内断断续续的回响,其中还夹杂着风声与火苗噼里啪啦的响动。

    楚越是被疼醒的,腹中空空,更是雪上加霜。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山洞里,周围全是漆黑的石壁,一汪山泉穿洞而过,头顶上方有一个不大的圆形窟窿,点点稀疏的阳光一层层地洒了下来,映照出山洞内的景象。

    楚越发现自己在一处石壁旁边,手腕脚腕皆被铁链拴着,面前有一个火堆。

    她左肩的伤似乎被简单处理过了,但仍隐隐作痛。

    她微微皱眉,勉强坐起身,抬头往上看去,只见高耸入云的山岩上,一道灰色人影立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刀,似乎听到了声响,他转过头来朝楚越这边看来。

    是金元鼎。

    两人目光相对,楚越一怔,下意识地坐的更直。

    面前的是敌人,她怎能软弱。

    可额上渗出的冷汗打湿了楚越的眼睫,她分外吃力地睁大眼睛死命狠瞪着金元鼎,不肯妥协,亦不肯求饶。

    金元鼎却笑出了声,他根本没有打算给楚越一丝一毫的怜悯。

    楚越自然明白,如今她是阶下囚,的确像是个笑话。

    “女娃娃,在敌人面前,最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那不是骨气,反而更让人觉得可笑。”

    金元鼎突然跳下山岩,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越,冷冷开口,语气毫无波澜,

    “女娃娃,怎么,不甘心?”

    楚越心中苦笑,她晃了晃手中的铁链,“我都成了阶下囚,怎么可能甘心?”

    “有意思。”

    金元鼎缓缓走近,将刀放到一旁的石头上,淡淡道,“女娃娃,你也别想着跑,有人要我们扣住你,是死是活不论,绝对不能让你回到西楚。”

    “有人不让我回西楚?”

    “没错。”

    楚越嗤笑一声,她动了动胳膊,丝丝疼痛阻碍着她的呼吸,

    “我大概知道是谁。”

    “你知道?”金元鼎有一丝的惊诧。

    “当然知道。”

    楚越心生一股悲凉。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陛下。

    幸好她不忠于他,她忠的是自己的心。

    但她也着实低估了楚云轩的猜疑狠辣。

    这一出调虎离山,委实高明。

    只是她这一走,下一个被对付的定是她的十三。

    可叹她还为西楚的江山安定如此卖力,真是可笑。

    楚越笑着,笑声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回荡,放诞又凄凉。

    身上的锁链被她带得哗啦啦地响,然而她每笑一下,都会疼得颤抖,最后直接躺到了地上。

    但楚越依旧笑着,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恨悲凉。

    可只要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让楚越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笑什么?”

    金元鼎不解地看着楚越,他不明白,他只觉得楚越是疯了。

    “闭嘴!”

    楚越的笑声让金元鼎觉得刺耳。

    他踢了踢楚越的左肩,命令她住口。

    楚越疼得失声了许久。

    许是笑的够了,楚越仰着脏兮兮的脸,语气居然还是轻快的,“金将军,就算我现在是个阶下囚,可也得吃饭吧?”

    楚越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野鸡野兔的尸体上。

    她现在真的很饿,再者她也需要体力。

    金元鼎注意到楚越的目光,他嗤笑一声,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熟练的处理着野鸡。

    不一会儿,那野鸡就被他架在火堆上烤着。

    金元鼎翻着烤鸡,直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

    他自顾自的大快朵颐,然后不时观察一眼楚越,却见后者闭目假寐,似乎睡熟了。

    其实楚越并没有睡着,她咽了咽口水,眼睛掀开一丝缝隙,偷偷打量着香喷喷的烤鸡。

    金元鼎似是感应到了楚越投射过来的目光,“饿了?”

    “你说呢?”

    楚越愤怒地瞪向金元鼎,“金将军,我被你抓来,锁着我不说,还不给吃的,你有良心吗?”

    金元鼎挑眉,淡淡问道,“我为什么要有良心呢?”

    嘴上虽这么说,金元鼎还是扔给楚越一只鸡腿。

    楚越差点被金元鼎的话噎了个半死,她看着身前的鸡腿。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用右手拿起鸡腿,然后狠狠咬下一大口鸡肉,嚼得咯吱带响,恨不得把骨头也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愣是吃出了一副苦大仇深。

    金元鼎心里暗笑,这个女娃娃,好像有点意思。

    ……

    春闱辩论后,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

    苏珏与李书珩的见面仍旧在鸡冠山的平安镇中。

    这一日,二人正好好说着话,苏珏的脸却突然失了血色,青白的嘴唇紧紧抿住,呼吸短而急促,耳边嗡嗡作响。

    苏珏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着,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

    苏珏当然没有能倒下,是李书珩接住了他虚软无力的身体。

    “苏先生,你怎么了?”

    李书珩下意识的紧紧握住苏珏细瘦苍白的手腕,想要把力量传达过去。

    怀中的身体正因为难耐的痛楚微微蜷缩起身子,冷汗从苏珏紧蹙的眉角滑落。

    “没事……”

    苏珏努力支撑着身子,却越发觉得心痛难耐,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苏先生!”

    李书珩往日里温润清朗的声音里充满了仓皇无措。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过了小半刻,苏珏才慢慢缓了过来,方才的那阵心悸渐渐平复。

    “没事,苏某真的没事……”

    苏珏从李书珩怀中慢慢坐直,顿觉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心悸。

    “苏先生,今日就先如此吧,改日再聚也不迟。”

    本来还有许多话要与苏珏去说,但看苏珏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李书珩只得先行离开。

    苏珏自然没有强留,他确实还有些不舒服。

    而就在李书珩走后,苏珏刚回十二楼便收到了一封来自韩闻瑾的信。

    只是送信的人告诉苏珏,务必半月之后再打开此信。

    苏珏虽然十分的不解,却还是将信仔细收好,然后想着找时间去当面问一问韩闻瑾这是何意。

    ……

    翌日便是祭神大典,大典之后便是赏花宴。

    承文将军轻车熟路又已筹备多时,几个时辰的流程有条不紊。

    同时天公亦是作美,雨霁虹销和风送暖,整个祭典极是顺利完满。

    但谁曾想就在祭典结束后,大殿的横梁突然断裂,砸到了几个宫人。

    楚云轩面露不悦,承文将军心中大惊,立马吩咐人去查验。

    所幸只是年久失修导致的断裂,顶多算是失职之罪。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蹊跷,那断裂横梁又突然无故燃烧起来。

    这下在场的王公众卿都大惊失色,谁也不敢上前。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横梁在火中挣扎燃烧。

    隐约之间,有人似乎听见细微呜咽的哭声。

    可若是再去细听,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透着莫名的诡异。

    那火很快燃尽,留下一张绢布。

    楚云轩皱着眉用剑挑起那明黄色的绢布,上面竟赫然写着“为君不正者,天下共诛之,地位不正者天下共讨之。”的字样。

    他倒是根本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念了出来。

    “为君不正者,天下共诛之,地位不正者天下共讨之。”

    楚云轩念完,殿中陷入一阵沉寂。

    谁也不敢出声,生怕触怒天颜。

    如今民间流言如沸,再加上今日之异像,分明就是在坐实那些传言。

    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谁又敢说,谁嫌自己命长不是。

    是以王公百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各异。

    立于人后的苏珏盯着那绢布看了许久,又扫视了一圈大殿。

    雍州王又抱病未出,就连韩大人今日也不在。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无端想起之前城墙上韩闻瑾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想有人能带他回家。

    不对,根本不对。

    苏珏越发觉得不安,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找李书珩。

    没等二人目光交汇,楚云轩打破了殿中的沉默,“装神弄鬼……”

    说罢楚云轩竟将那“大逆不道”的绢布交给中贵人灵均,并叫他好好保存。

    脸上更是一丝不悦也没有,让人猜不准他此时的心思。

    苏珏不禁心下佩服起楚云轩,好一个喜怒不形于色。

    “灵均,摆驾!”

    “起驾!”

    一声高呼,众人又亦步亦趋地跟着楚云轩离了这大殿。

    今日盛宴,当以此百花为重。

    因为这些变故,楚云轩虽心情不佳,但依然设下了宴席与众公卿同乐。

    百花宴,顾名思义,汇集了九州所有名贵之花。

    其中有很多都不是此时花期,更是在雍州难寻,此刻却群芳争艳。

    可想而知,这其中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甚至是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苏珏置身其中,看着那些名贵娇艳的花,心中并无一丝的喜悦。

    在他眼里,这些话都是鲜血淋漓的罪恶之花。

    但其他人并不如此想,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奢靡。

    于是席中觥筹交错,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酒至半酣,月上中天,百花在月色中更加美丽多姿。

    或清雅,或艳丽,或端庄,争奇斗艳,和着丝竹声声,让人沉醉其中。

    “诸位爱卿,请!”

    楚云轩这边刚举樽同庆,殿外乍然响起阵阵铿锵的脚步声。

    众人凝眉往外看去,不过几息,他们便被满身浴血几近脱力,狂奔前来报讯的守卫军惊在原地。

    宗政初策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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