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是顶楼最好的单人间,宽敞的落地窗,里面还飘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许鲸笙自然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上的少年低喘着气,将被子裹得很紧,手腕上还缠着很厚的纱布。

    许鲸笙把打包的卤凤爪摆到桌上,“吃吗?”

    原本背对着她的少年转过身,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们见过的,你忘了?”许鲸笙搭话说,“就是你被送过来那天,我在休息室。”

    “我记得你。”少年终于开口,可能是太久没有开口的原因嗓音沙哑。

    许鲸笙没有忘记她的使命,见他开口说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喋喋不休的说,“我叫许鲸笙,恒远的学生。”

    少年又是保持沉默,许鲸笙也不急,起身走到床尾拿起病历,“段槿铭,很高兴认识你。”

    段槿铭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许鲸笙回到座位上把没动过的卤凤爪推给他,“我听他们说你这两天都不吃东西,光靠营养液可不行。”

    她的眼神炙热又带着期待,段槿铭拿起筷子夹起凤爪犹豫的咬下一口,吃完一个后就没再吃。

    许鲸笙见他吃也就满意了,开始执行她的使命,“段槿铭,你长的这么好看,可得平平安安啊。”

    平平安安,少年心头一紧,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了。

    那一刻就像是心里一块早就枯萎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了芽,开出花,得到治愈。只因为少女不经意的一句话。

    他早在割破手腕的那一个便不再对任何事抱有希望,觉得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世界在他眼里也只是黑白的,直到那一刻,他的世界好像有了颜色,是蓝色,因为她穿着蓝色。

    他低垂着头,许鲸笙看不见他的脸,就见他一口一口地塞着凤爪,嘴里还嘟囔着,“没有煎饼果子好吃。”

    煎饼果子。

    许鲸笙一听激动的开口问,“你也是北方人,我是H市的,你是哪的。”

    “我是海市的。”

    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许鲸笙是想多聊几句的,但低头看了眼时间才知道已经半个小时,“那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许鲸笙出去时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问了一下段槿铭的状况就让江远安带着许鲸笙先回家,医院的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许鲸笙坐在后座询问江远安关于段槿铭的消息,“段槿铭是什么情况,我那日挂吊瓶的时候遇到他了。”

    江远安叹了口气发愁道,“他是海市富商的孩子,父亲再婚,他跟着父亲还有后妈来到C市暂居。”江远安说着又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据我们了解,父母从小就不和,也没有人关他。”

    天边的最后一缕残阳消散,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许鲸笙趴在床上做卷子,脑海里不时回想起段槿铭的事,多了些心疼。

    卷子没作几题她就开始犯困,许鲸笙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睡着了。

    许鲸笙从学校放学早就一身疲惫,一上江远安的车就睡了过去。

    江远安关了车里的音乐,路上买了晚饭。

    下车时江远安轻声叫了叫许鲸笙,许鲸笙醒来抱着书包迈出脚,江远安走在前面温声问她白日里的事,“笙笙,明天考试加油。”

    “谢谢舅舅。”

    刚来的几天还好,或许是因为刚开学,她还有时间逛了一圈C市。但这几天的课程越来越紧,压力也越来越大。

    江远安熟练的接过她的书包,快半个月下来江远安已经彻底适应了家长这个身份。

    许鲸笙很喜欢江远安,江远安也很照顾她。江远安真的很温柔,会照顾她的情绪,问她的感受。一点也没有她来之前担心的会尴尬。

    许鲸笙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然后一副吃瓜的表情问,“舅舅,你觉得张姐姐怎么样啊。”

    她早就看出来张宁对江远安的意思,她不相信江远安看不出来。若是江远安对人家无感,许鲸笙希望他可以明白地告诉张宁,而不是吊着人家,耽误人家姑娘的前程。

    “你说小张啊。”江远安声音里多了笑意,“笙笙喜欢张姐姐?”

    许鲸笙不成想江远安把问题给她抛回来了,“我蛮喜欢小张姐姐,舅舅那你怎么看。”

    “我也蛮喜欢小张。”江远安推开门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到家了。”

    许鲸笙知道问不出来也没多问,低垂着眼思考到底什么才是喜欢。

    在H市出事前也有很多人喜欢她,有一个男生从高一开始便追求她,许鲸笙已经忘了他叫什么,只记得出事前他对她很温柔,可出事后。

    许鲸笙还记得那日的风很冷,他约了她。许鲸笙那时早就惭愧不已,在学校受了许多委屈。

    本以为他是来安慰她的,可是许鲸笙听着他用最恶毒的词说着她,说她是染着别人的血,说她恶心,恶毒。

    许鲸笙痴痴的望着他,不能相信一个喜欢了她两年的人会因为一件明明不是她的错的事而那样子说她。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人,在H市的最后几个月是纪雾陪着她度过的,纪雾为她转校借读了三个月,始终陪着她。

    吃饭途中江远安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哭笑不得地问许鲸笙,“笙笙,你给那孩子吃啥了。”

    “哪个孩子?”

    “那个叫什么,对段槿铭。”

    许鲸笙回忆一番想起那盒卤凤爪如实告诉了江远安。

    江远安憋着笑无奈,“你知不知道他那天吐了,要不是今天有人去问护士情况都不知道。”

    许鲸笙手中的筷子一顿,“他最近怎么样。”

    “好些了,起码愿意吃饭了。”江远安顿了顿,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你好好考试,别太累着自己。”

    他没有告诉许鲸笙其实段槿铭情绪并不怎么好,他吵着要见许鲸笙,不肯配合换药拆纱布,甚至会自己拔了针。

    段槿铭背后的人他们惹不得,他父亲黑白通吃,他父亲让他们看好段槿铭。若不是江远安赶去的及时,段槿铭有种要从楼上跳下去的感觉。

    少女的一盒卤凤爪就俘获了少年一整个青春,成为他的魂牵梦绕。

    新柳初抽出嫩芽,晚风轻吹过海面泛起涟漪,路灯忽明忽暗,将许鲸笙的影子无限拉长。

    江远安今天要值班,许鲸笙考完试背着空空的书包走在路上。

    海风吹过,伴随着咸咸的海风。许鲸笙低头无聊地踩着影子走。

    她眯眼看着地,就见自己的脚下出现一片小小的黑影,似是人影。许鲸笙开始有些慌,捏紧了拳头回忆着江远安告诉他的防身方法。

    踹人要踹致命点,遇事不慌要冷静。

    许鲸笙虽想着但心里更慌了,从那一点点的影子可以看出男人身材很壮,许鲸笙加快了步子想离开这个没有人的天桥。

    那人的影子在她脚下越来越多,她愈发的着急,甚至跑了起来。

    她自顾得上低头跑,紧抱着书包大喘着气往前跑。

    许是她的动作让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子,许鲸笙看见了下桥的路,几乎快哭出来了。

    风声划过耳畔,她的马尾在脑后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许鲸笙已经怕的出现了幻觉,觉得下一刻那人的手便会搭在自己的肩上。脚下突然的台阶让她猝不及防的踩了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许鲸笙。”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让许鲸笙心中得到平复。

    许鲸笙脚腕隐隐作痛,意识到自己扭到脚后突然就开始想哭,抱住了那个声音熟悉的少年。

    少年抬起黑眸看向前方,那人很快就装作不经意拉低帽檐路过。

    他温声细语地拍了拍搂着他的少女,“没事了,许鲸笙。”

    许鲸笙的肩在微微发颤,他才意识到她哭了,扶住她安慰,“好了,真的没事了。”

    过了很久后许鲸笙抬松开手红了眼,哽咽着道歉。

    “没事了,去警局,我送你。”宋怀璟说着走在了她身后,给她安全感。

    许鲸笙走的很慢,身子时不时还会倾一下。宋怀璟蹙眉叫住她。

    许鲸笙回头,路灯将她原本就如白瓷的脸照地更白,那泛红的眼眶很惹眼,让人我见犹怜。

    许鲸笙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偏偏眼眶被揉的更红了。

    “脚受伤了怎么不怎么说。”宋怀璟蹙眉,语气里还有莫名的怒气。

    许鲸笙刚想开口解释自己没有关系,宋怀璟直接开口说,“让你舅舅来接你吧。”

    让舅舅来接。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等江远安的时间许鲸笙坐在台阶下的长椅上,宋怀璟坐在一旁陪着她。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叫江远安,许鲸笙不敢回忆刚才路上发生的,宋怀璟也没问。

    许鲸笙:“宋怀璟,你也走延华路吗?”

    晚风是微凉的,许鲸笙好听的声音散入风中,语气愉快,听不出一丝难过。

    “嗯。”

    许鲸笙声音更加愉悦,一脸期待地问他,“那我们一起走吗,还可以结个伴。”许鲸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低声说,“我有些怕……”

    宋怀璟语气随意,看似不在意得答,“可以,多个人而已。”

    江远安知道许鲸笙出事来的很快,开着警车来。下车第一件事便是把许鲸笙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认除了扭到脚再没别的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别看了,就扭了脚。”宋怀璟不咸不淡地开口。

    江远安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宋怀璟,诧异到,“宋怀璟,你和笙笙是同学?”

    “嗯。”宋怀璟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许鲸笙想站起来,可力不从心,拉了拉他的衣角,仰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

    她的眼眶还泛着红,若有似无地泪花让她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想要保护。

    宋怀璟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极力压着情绪嗯了一声转身不再回头。

    等人离开后许鲸笙坐在警车里等着去买冰袋的江远安,心还是砰砰的跳,像是要跳出来。

    她不是没有被人抱过,只是在那种无助而又惶恐的情况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心跳加速,让人脸红。

    超市外许鲸笙那冰袋敷在脚腕处,江远安将车开到了局里。

    许鲸笙在张宁的搀扶下到了桌前,江远安给她打了饭。

    一顿饭下来许鲸笙感动的快哭了,半个月了,她终于吃到一顿不是外卖或速食的饭了。

    恒远的食堂是真的难吃,许鲸笙之前还不信,吃了一次就后悔了,然后成天在食堂吃着小黄人送来的外卖。

    江远安看着她这一副满足地快哭的表情不禁打趣她,“笙笙,至于吗?大不了以后我给你打包。”

    张宁担忧地问,“笙笙脚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谢谢张姐姐关心。”

    已经喷过云南白药了,许鲸笙也不怎么疼了,想着明天再喷一次应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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