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达飞羽宫时,又已至深夜。

    黎初瞪退了磨磨蹭蹭、想留下暗中观察的净沅,独留洛渊一人于殿中。她清了清喉咙,伸出手腕开门见山:“先治好我的嗓子。”

    嗓音嘶哑,发声困难,洛渊神情一凛,上前把脉,好一会儿才道:“你的嗓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黎初点点头:“先治它,我不可再缺席朝会。”

    闻言,洛渊垂下眼睑,摆弄着药材器具:“帝姬作为伤患,是不是该听医者一言?”

    黎初收回方才被把脉的手,闭眼摁了摁眉心:“你说。”

    洛渊眼神微动,自相识以来,她便是如此——面上万事好谈,实则心中已定。

    他收回已到嘴边,想劝诫她的话,改道:“你虽不精岐黄,但也略通一二,想必知晓自己状况,火急火燎将我唤来,可是想尽快免去身体伤痛,为后面亲上战场而备?”

    黎初睁开眼睛,注视他:“你会帮我吗?”

    “我不想帮。”

    黎初眉峰微挑,有些诧异: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这么直白地拒绝她了。

    洛渊平静道:“我习医是为救人,不为送人上死路。”

    虽是许久未见的前情人,但公务上,他们一直没断了联络。洛渊修太上忘情有成,哪知道太上忘情会带来这种后遗症,黎初本以为自己能把控对方心理,而此情此景,着实打了她一巴掌:“你大老远来一趟天界,难不成只是为了宣扬你的行医规矩?你何时变得…这么轴?”

    “既然你不想医我,那明日便去天兵院吧,那里都是等着被救的将士。”她暂时熄了说服他的心,挤着嗓子眼说话非常难受,只能等她身体好点,改日再做他的思想工作。

    洛渊:“我不是这个意思——”

    “飞羽宫不小,这里是书房,我已让仙侍整理了你的卧房,就在我隔壁——”黎初倏而笑了笑,“本想你住我隔壁,更方便诊治,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先去休息,让净沅领你去卧房,我还有些事,净沅——”

    “等等!”洛渊忙阻道,“我何时说了不医你,你又何时变得这般没有耐心?”

    他将刚调配好的小碗药往黎初面前移了移:“治嗓子的。”

    黎初瞅了他一眼,默不吭声地端起来喝完。

    洛渊:“我若真不肯医,方才何必当着你面配药。”

    “那为何又说不愿帮。”

    黎初无语,她找洛渊医治,一是他有本事信得过,二是能免去些官话套话,可眼前这位,今晚好像直接跟她打起哑谜来了。

    “不愿帮,却不得不做,”洛渊深叹口气,妥协道,“我再替你把把脉。”

    原来他是为屈于她的命令,不得不违背自己医德,而抒发心中郁气。

    黎初“听话”地伸出手腕:洛渊心中有怨正常,他要真一字不劝,完全听从她指令,反倒会引起她猜疑。

    “帝姬。”洛渊再次搭上脉不久,书房里突现净沅。

    黎初见她急急忙忙的作态,笑话她:“方才叫你,不见你来,眼下又是为了何事?”

    “帝君来了,我拦不住。”净沅生无可恋,“飞羽宫里放了太多夜明珠,书房尤甚,我想说您歇息了都不行。”

    “来了便来了,”黎初没放心上,“这么晚,想是有要事商议,请他进来吧。”

    净沅依言去请,洛渊有些许钦佩:“素闻柏麟帝君克己勤政,今晚看来,此言不虚。”

    黎初却冷冰冰道:“半夜三更,不打招呼就跑到下属住处来要求议事,说好听点,是克己勤政,难听点,就是侵犯下属边界。”

    洛渊:“……”

    他怎么就忘了,南天帝姬的大部分想法,皆异于常人,且不容于世。

    黎初又道:“他最好是真有要紧事。”

    洛渊好奇:“若不是要紧事,你又当如何?”

    “先记着,后面找机会膈应他。”

    洛渊起身:“……我先回避下。”

    “不用,”黎初拉住他,“你们迟早得见面,战事铺开,天界需要蓬莱,今晚委屈你了,改日等蓬莱仙家到齐,再为你们做正式引见。”

    洛渊计较着两者利弊,而就在他短暂的迟疑中,柏麟帝君已进了书房,入眼便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拉拉扯扯”的暧昧场景。

    “帝姬,”他背着手,沉沉道,“不向本君引见下这位仙君吗?”

    “他是——”黎初下意识开口介绍,但她显然对自己这副破锣嗓子认知不足,一出口,惊得在场三人包括她自己都抖了抖。

    她还是掐着嗓子说话吧!正常发声,像用生锈的锯子锯腐木,太难听了……

    “你的声音……”柏麟皱眉,急忙上前查看,“为何不请医官。”

    “这位是蓬莱的洛渊少主,”黎初瞅准时机,“就是为了属下的伤势而来。”

    柏麟帝君这才正眼瞧他。

    见状,洛渊赶紧行礼:“小仙蓬莱洛渊,参见柏麟帝君。”

    “洛渊……”

    柏麟口中念着此名,仔细打量他:一袭玉色长袍,罩同色长衫,气质温和,进退有礼,头上只戴一简朴发冠,辅以飘带,着实一副两袖清风独立于世的高人典范。

    “原来是洛渊少主,”柏麟帝君特地带上他的身份,意味不明道:“百闻不如一见,久仰大名。”

    “不敢当,”洛渊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只当柏麟是正常客套,低头恭敬道,“帝君励精图治任贤革新,是三界之幸,今晚有缘得见,是小仙之幸。”

    柏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很难想象如此姿态之人,能说出这般溜须拍马的话。

    黎初也奇怪地瞥了洛渊一眼:他怎么对柏麟好像有股莫名钦佩之感。

    “洛渊少主,”柏麟帝君上前一步,侧身落座于方才洛渊所坐处,“虽说医者诊治,不应拘泥规矩,但男女大防,切莫抛诸脑后。”

    这下,换洛渊觉得奇怪了,他偷偷瞄向黎初,发现对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还密语他:“他就是个老古板,看不惯一切不合礼制的东西。”

    虽不理解一个帝君,为何来教导他要注意男女大防,但……谁让他是帝君呢,洛渊只能听从:“谨遵帝君教诲,小仙铭记于心。”

    柏麟帝君满意点头:“本君与帝姬有要事商议,还请少主回避下。”

    洛渊:“……”

    您这时怎么就不提醒自己男女大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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