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予的情绪逐渐被平复下去,眼中的猩红色暗淡了许多,胳膊上的伤口也被付念迟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四方庭院上空周围原本厚重的阴云散去了些许,隐匿于夜幕中的明月,终于露出了残缺的一角。

    乾元山庄中所有的人包括童仆,此刻都被黑羽卫给桎梏了起来。

    领头的中年男子目露凶恶,依旧不甘心地盯着锦予:“你到底是谁何故动我乾元山庄?”

    锦予调转马头,立在庄门处,神色淡漠地睨着他。

    “你们干的什么勾当,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也能容你们猖狂至此!”

    “嗤!”男子不屑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锦予的话十分可笑:“天子年幼,有何能处?如今各地官僚相护,贪赃枉法,就算是天子脚下又如何?”

    他看着锦予的目光忽然多了几丝怜悯:“丫头,你可知,今夜过后你得罪的可不是我区区一个乾元山庄,这背后之人,只怕你得罪不起,这一手,你可要想好了!”

    锦予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抬头望向山庄之外在夜幕中隐约浮现的枯山,语气冰冷压抑却又坚定。

    “这天下,要的是一个政治清明的天下,谁若是觉得我得罪了他,那我就杀了他!”

    “口出狂……”男子不屑的笑意忽然顿住,他转而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锦予,双目眯成了一条细缝:“或许这句话我早该问清楚的,你到底是谁?”

    他又瞥了一眼她身后,神色逐渐警惕:“还有你身后的男人,皇室的吧?”

    锦予不作声,纵身跳下马朝他走去,在距他不到一丈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那些女孩,关在哪里?”

    男人侧过头,轻笑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答案,我……”

    还未待他说完,一柄泛着阵阵寒光的长剑便措不及防地架在了他的颈间。他神色淡然地垂眸看了一眼,也没再说话。

    锦予抬头,只见付念迟不知何时骑着马过来的,她竟也未曾察觉到。

    付念迟在男人古铜色的颈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冷声道:“你不说,我自能翻遍整个山庄!”

    “确实!”男人仰头盯着他,面上带着嘲讽似的笑意:“但只怕……她们可等不起你!”

    “你什么意思?”

    付念迟眯了眯眼,手掌握着剑柄的力道加重了些。

    “该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锦予:“确定还要与我再耗下去吗?我是无所谓的,可你要找的人,她等得起吗?不妨再好好想想!”

    付念迟侧目瞥见锦予,只见她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紧绷了起来,神色微僵。

    锦予藏在宽袖中的手指被捏的发白:“锦国公府,清河郡主,锦——予!”

    闻言,男人微愣了片刻,继而又神经似的狂笑起来:“怪不得口气不小,原来竟是我有眼无珠,不愧是将门虎女!”

    “别废话,人在哪儿?!”付念迟神色间染上了些许不耐烦的暴戾。

    男人止住笑,语气转而变得沉重,转头对离他不远处被黑羽卫桎梏着的管家吩咐道:“来财,去暗室,将人都放出来!”

    “可是,庄主……”

    “你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男人厉声打断他。

    那个被男人唤作来财的拉耸着头,不再反驳。

    锦予盯着他打量了几秒,才让人将他放开,命令道:“你带我去暗室!”

    来财咬着牙,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一眼男人,不见他说话,便只好收回目光。弯腰低声对锦予说道:“跟我来吧!”

    “让我去!”

    锦予刚迈出一步,便突然被从马上下来的付念迟伸手给拦下了。

    锦予抬头看着他,怔了片刻,又低下头推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低声道:“你不认识她!”

    “那……”付念迟神色执拗地又扯住了她的衣袖。他思索了片刻,语气认真道:“你在这呆着,我跟他去,将人都带过来,你再自己辨认。”

    锦予很是无奈地拂开他的手:“真不用,我自己能解决,你在这等我就好了!”

    一边说着,锦予又继续跟着来财走。

    付念迟快步跟上她的步子,与她并肩走着。

    锦予瞥见他跟了上来,双眸中染上了点疑惑:“我不是说让你不用去的,你还跟上来干什么?”

    “没办法,我说的话某些人不愿听,那我就只好亲自盯着了,毕竟……”

    付念迟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至身前,不到一寸的距离。他微弯下身,眉眼间带了点儿笑意,一双深沉平静的黑眸中只能映出她的剪影,紧紧地盯着她。

    锦予抬起头,目光刚好撞进了他带着笑的黑眸中。

    万物寂静,残月半露,山庄中的灯火星星点点明亮着。那一刻,她似乎只能听见眼前人的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

    “我从城西到城东,跨越了一座城,不知疲倦,只为见你一眼。现在见到了,就在眼前,我又怎好放任你再离开,谁让……我的眼前人,亦是心上人!”

    锦予听着他的话,怔怔地望着他,愣神了好片刻,脑袋里嗡嗡的,一片混沌。

    潮汐般的红逐渐蔓延至她的耳根。

    她终于回过神,微颤的眼睫压低了一些。她默不作声地扯起付念迟的衣袂一角,转身快步跟上前面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领路人。

    乾元山庄暗室的开关设在后院祠堂的供案上,只见来财把手放入一只空的白玉供盘中,用力将其按压了下去,在原本的位置上形成了一个盘状花纹。

    祠堂内的地面突然轻微晃动了起来,供牌后的墙面从中间分裂开来向两侧移动。

    过了一阵,墙面停止了移动,地面也逐渐恢复平静,眼前冒出了一个石洞门。门后是狭长而漆黑的一眼望不见底的台阶,向下延伸着。

    来财拿过供案上正燃着的烛台,率先走了下去。

    锦予往供案上拿了两盏烛台,顺手递给付念迟一盏后,便也跟着来财迈步走下台阶

    “你走我后面。”付念迟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这次锦予没再反驳,而是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

    台阶不算特别长,没走一会儿便能看见从尽头映过来的昏黄的光线,小小的一个光点。越往下面走,那光点便愈发的大了起来。

    直到台阶彻底到了尽头,光点消失殆尽,下面的场面被一览无余。

    如同长安城的牢狱一般,一条昏暗的走道过去,两侧是几十个铁笼似的“屋子”。

    这“屋子”四面用坚铁打造而成,密不透风。只在前面留了一个用铁栏杆筑成的四方窗子,里面囚禁着大约上百个十岁左右的少女们。每间“屋子”里都放着一盏燃着昏黄色灯光的油灯。

    她们大多衣着破烂,双手抱膝地埋着头蜷缩在墙角。

    锦予他们走了过去,顺着狭窄的走道一间一间往里看。每当他们走到一间“屋子”的窗前停下脚步时,里面的人神色便会更加惶恐起来,努力把自己往墙角中缩。

    锦予的手指被捏的嘎嘎作响,身形微颤着,神色倔强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这样的暗无天日地囚禁,甚至遭受毒打的日子,这些女孩儿们承受了多少时日!

    或许有时候,能被卖出去,无论是被卖成青楼的妓女,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妾,于她们而言,都比待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要强上许多。

    付念迟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只是握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些。

    走了好片刻,眼看着就要走到走道尽头时,锦予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间“屋子”中。

    透过已经生锈的铁栏杆,锦予看见里面的女孩儿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只露出一双带着惊恐与警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们这里看。

    “打开这间!”

    锦予的声音不自觉地颤的厉害。

    看见铁门开了,女孩儿急忙将手边的饭碗摔碎了,拿起一片锋利的碎瓷瓦,举在半空,神色紧张的对着锦予他们划去。

    “瑞雪……”

    直到锦予轻声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女孩儿举在半空中的手,此刻缓缓落了下来,神色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唤她乞丫头。甚至连她自己都曾一度忘记了,她也曾有过一个名字……

    锦予的泪水猛然间蓄满了眼眶,又顺着眼角滑落至脸颊。她双目通红,面上却强带着温和的笑意,望着女孩儿。

    “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成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笑着说道:“这个梦太真实,以至于我不得不想要找到你!”

    说着,锦予似乎是实在压抑不住情绪,突然冲上去紧紧抱着女孩儿:“又或许,在上一世中,她本来就是真的……”

    面对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瑞雪神色错愕又茫然,手中的碎瓷片也随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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