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花惊初皓白的牙齿夹着一颗褐色药丸,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韩陌双手捧着她。她弯腰,顺势将嘴里的东西渡过去。

    韩陌一愣,唇舌碰到药丸。

    韩氏族人皆体质特殊,他尤甚。

    只是旁人,是沾不得酒,一滴便会醉。所以鹤唳亭宴席上,即便多方劝酒,韩凤鸣也不肯饮一滴。

    韩陌他小时也如族人一般,仅不能喝酒。可后来,中毒患上咳疾很多人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为了续命,韩陌吃的药比饭还多。

    一闻到嘴边的味道,他便明白……

    这是断肠草加鸩酒、砒#霜和夹竹桃花粉调和成的药丸,毒上加毒。只要吃进去一点就会——死。

    韩陌心一惊,立刻从她嘴里含过来吐掉。

    他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嘴对嘴喂他,他必死,可她沾了毒汁不死也重伤。为了杀他,她竟做到如此地步。不仅舍身,也欲同归于尽?

    “唔,”花惊初一愣,嘴中的药丸被他抢走。刚还在想这人怎么如此配合,下一秒韩陌又亲了上来,而且是……

    深吻。韩陌眼睛蒙着白色飘带儿,根根分明的上扬眉尾在她眼前。皮肤白皙,呼吸带着茶香儿,无论是又白又嫩如玉笋般的手指,还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花惊初心脏砰砰直跳,竟一时有些后悔给他喂了迷药。

    今夜过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正想着,韩陌亲吻她的唇瓣、甚至弄得有点疼了,花惊初推搡了他一下,他松开她,却转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花惊初:???

    他吐出药丸,那一枚褐色丸药圆溜溜的。

    从这一头滚啊滚,滚到水牢墙壁边才停下。

    花惊初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道:这个家伙不肯吃迷药便罢了,可为何要啐一口在地上,莫非是嫌弃她?

    “你给我下毒。”

    韩陌一边喘气,一边声音低哑开口。

    “你胡说!”花惊初又急又气,偏偏自己不占理,脸上臊得烫得慌。她只是想给他吃迷药,免得两人做出逾矩之事,哪里给他下毒了?

    韩陌心里觉得可笑,竟差点对她情动。

    他:“好,很好。”

    热浪席卷,他突然不想再对她怜惜。既然她屡次三番对他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为何不称了她的意。便在此处欺负了她!

    花惊初一愣神的功夫,对方的手脚已全然不老实。

    三股发辫被挣散了,她双手终于得了空,慌乱朝下一抓。不知碰到了哪儿,韩陌突然闷哼一声,倒头便晕了过去。

    他倒地的样子,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白凤蝶。

    蒙眼的白飘带儿垂落,和漆黑长发纠缠在一起。她看得发痴,回过神来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都这个时候了还好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想着:是不是碰到了韩陌哪个穴位?不然为何毫无征兆的晕倒。

    算了,赶紧溜吧。

    站起身听见地上“咔哒”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了。她寻了一圈儿,没看到。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花惊初整理了凌乱的衣裳,赶紧推开栅栏门溜走。“哒哒哒”跑了两步,想起来自己怕黑,又从墙壁上取了根火把攥在手里。

    “韩陌。”

    她回头,满怀愧疚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对不起了。”

    ——

    三更天。

    花惊初回到房内,一下关上门,后背狠狠抵着,就像身后有人在追她似的。心尖发颤,一回想起韩陌的吻和……

    她就烫得难受。

    去桌上倒一杯茶,咕咚咕咚入口,温的。

    许是丫鬟新添的热水,可该勤快的时候不勤快,不该勤快的时候瞎勤快。她现在就想喝一口凉茶!

    凉得浑身发抖,冰牙齿的才好!

    花惊初一下跌坐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忽听得耳边“吱”的一声尖叫,侧身去看,却见一只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露在被子外面。她立刻来了精神:好哇,正愁没地方发火呢!

    “花鼠鼠,你藏什么?”

    它赶紧往被子深处缩,尾巴却被一下揪住。整个被扯了出来,倒吊在半空。糟了,大魔王何时回来了!

    怀中抱着四个橡食,它瑟瑟发抖心道:这都是鼠鼠的,是鼠鼠的宝藏!

    “呦,”花惊初眼睛滴溜溜一转。

    平日里,她给的都是花生、榛子,何曾见过橡食。一想到它刨坑挖洞、四处藏匿,就为了躲着她的样子,心里腾地火气就升起来了。

    花惊初一下提着它的尾巴“咣当”一声扔笼子里,笼子门挂了个大铁锁,她指着它鼻子,大声呵斥。

    “你主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倒好,吃香的、喝辣的!我今儿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宠物的本分。”

    “吱吱吱!”它急得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大魔王,你放开它们。你这个禽兽,你除了欺负鼠鼠,你还会什么……

    花惊初听它叫得欢,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抓起橡食,一个接一个磕开,吃里面的果仁。生橡食比较涩,齿间苦涩褪去倒有一股淡淡清香。

    “还不错。”

    连着吃了三颗,小松鼠都快哭了。

    花惊初将最后一枚丢到笼子里,它眼疾手快双爪接过,马上放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她噗嗤一声笑了:“花鼠鼠,你真没出息。”

    小松鼠嚼着嘴里的橡子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它:呵,鼠随主人。

    花惊初逗弄完小松鼠,心情畅快不少。

    到书桌前磨了墨,用镇尺压了白纸铺在桌面上。提笔,她手腕轻舞在上面动了几笔……白纸上一个蒙面男子逐渐浮现,双眸雾蒙蒙、似有水汽。画中人朝外看,画外人看画中人,对视一眼。

    “唔,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花惊初歪头,嘴撅着夹毛笔。

    任谁也想不到……

    邺都内,走街串巷的挑夫们卖的画册,皆出自她的笔下。她不止画了《牡丹亭》、《樱桃纪要》、《葡萄藤三飞》、《假山迷情》,还有好多黑市的血#腥画册……

    所以,当时在雪地里捡了挑夫掉下来的一本翻了翻,花惊初便知道是赝品。坊市售卖的商户都知道她有个规矩。

    那就是——

    绝、不、打、码。

    有了马赛克的凰图,还是凰图吗?

    花惊初叉腰:骄傲脸·JPG

    今日陈宝珠从她房内搜出来的,是她新话的一本黄册《鲛人世子》。

    可原稿被陈宝珠踩烂了几张,又被她撕了不少,定是不能按时交稿了。哎,看来得赶紧将漏下的章节补上。

    “……”花惊初毛笔头戳了戳下巴。灵感来临时,总是猝不及防。她脑海里浮现出今夜韩陌的样子,忍不住就开了一本新书。

    白纸上,她提笔再画。

    在蒙面男子旁边又画了个女子。女孩娇小,三股辫长及腰间,一身襦裙配长袄。两人站在一起,很是登对。只是画着画着……

    花惊初笔墨一颤,在白纸上滴了个黑点。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赶紧往自己身上摸,没有!画上女孩多了个玉佩,可她腰间挂着的蓝田佩去哪了?

    她作画,向来纪实。

    若不是现实中发生,便是在脑海内演练了无数遍。所有细节,无一处疏漏。此刻画上少了东西,她才惊觉——本该戴在身上的蓝田玉佩!

    它不见了!

    ——

    碗内袅袅冒着热气,里面是浑浊的褐色汁水。

    一只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捏在杯上,细看,指间有结痂的细小伤口。手捏着药碗,迟迟没端起来饮用,只是把玩着。

    “公子。”

    一个人恭敬站在屏风前,双手交叠竖起大拇指行礼道:“属下查过了,此玉佩乃陈将军府上女眷所有。”

    视线旁移,药碗旁摆着一条蓝田玉佩,雕刻成荷花形状,吊着银丝扎攒的流苏坠子。荷花的样式特殊,是白蕊秀荷。

    “将军府女眷。”

    将药碗放下,屏风后露出一个人的脸来。

    是韩陌。

    雾蒙蒙的眼中满是冰冷,剑眉上扬明显带了几分怒意,右眼角有一枚朱砂小痣,顾盼间宛若一朵盛放的雪莲花。

    他:“继续……”

    韩陌手指轻抚白蕊秀荷玉佩的流苏,就像抚摸昨夜那人的冰肌玉骨。

    白屿小侍卫,一脸骄傲地站直。

    “陈将军,全名陈海,是朱紫国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夫人崔蚌,是京内士家大族出身。他们二人老来得女,故取了个‘蚌内有宝珠’的祥瑞兆头,给女儿起名——陈、宝、珠。”

    从别人嘴中听到“陈宝珠”这个名字,远没有他昨夜、亲耳从她口中听到的,那般令人深刻。做错事,不仅将全名报上,还丢了个信物。

    她到底是傻透了,还是……

    欲擒故纵?

    白屿继续道:“陈宝珠乃是将军府嫡女,平日骄奢蛮横,喜用鞭子。九尺钉骨鞭,是她父亲寻东海龙骨打造,实力尚不知。”

    “嗯。”韩陌手捏上药碗,拿起在嘴边轻啜一口。心中又想起昨日她唇间香味,只是眸光一寒,冷笑:“铁水牢查清楚了吗,是何人所铸?”

    白屿察觉到主子变化,惊觉不妙,赶忙重新弯下腰行礼,恭敬道:“水牢乃是皇城废弃之所,人迹罕至,属下查不出是何人……”

    韩陌挑眉:“查不出。”

    白屿一咬牙,道:“公子莫急,我已派人叮嘱洞口。若有人来,便直接抓住审问。想必那人落网,也是时间问题。”

    “也好。”韩陌长呼一口气。

    他半生谋划,没想到却在来朱紫国的第一夜便遭遇此事,实乃奇耻大辱。再加上,那女子竟不顾清白对他行苟、苟且之事,来之前便听闻朱紫国民风开放,女子大胆,可没想到……

    是这般“大胆”。

    韩陌暂缓情绪,话头一转道:“白屿,皇城的城防戒备图拿到了吗。”

    “这、这……”白屿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才来邺都不到两日,哪里来得及做这么多事:“公子再缓些时日,属下一定办好。”

    韩陌刚想点头,攥着药碗的手突然一抖。只因他听到了“求”这个字。回想昨夜,他也求她了,他求着她亵#玩……

    耳红,心头突突狂跳。手中的药碗再也攥不住,往外一掷。只听“咔嚓”一声,门厅前站着的两个一人高的白瓷瓶,通通碎裂。

    白屿跪在地上,拱手行礼不敢动。

    韩陌:“起来吧。”

    他似乎有失控,竟遏制不住怒意。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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