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皱眉。

    他觉得口干舌燥。

    遮面的白纱被风吹得泛起涟漪,就如同他此时被吹皱了的心。

    这是缘分吗?

    他和她,有缘?

    之前靶场的那次遇见,他觉得她是个很奇怪的家伙。就连箭尖不能对人的规矩都不懂,却能那么自信的举起弓。

    “……”

    花惊初头上原本戴了绒花。

    但那银丝绒花被陈宝珠给毁了,后来鬓上被花房轻薄人的登徒子插了一朵青龙卧墨池牡丹。黑紫色、黄色花蕊,虽娇艳美丽,但因为不能见人,她又收了起来。

    所以现在素面朝天。就像一个野丫头,一个外表很干净,但实际上手上沾满了污泥。喜欢在树上捉鸟,在树下追猫,一个渴望自由却被皮囊束缚了的女孩

    马车“吱吱嘎嘎”响着,她和他并排而行。

    只是她不知道。

    韩陌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心里一片柔软。

    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此时……在这一刻,心里会浮现出这么多的想法。就好像看透了她。亦或许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唔……”韩陌感到更热了。

    手摸到荷包,直接碰到了冰凌的东西。

    轻轻摩挲一下,原来是片金叶。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是朱紫国的第一天夜里。在一个小巷内,和一个娇媚的女子狭路相逢。那女子十分大胆,好像认错了人。女子头上的饰品就是金叶。

    后来某一天,他路过摊贩的时候,看到了类似的饰物。

    可能是一时兴起吧。

    也可能是……

    韩陌买了很多金叶放在荷包内,经常拿出来把玩。此时看到马车旁的她,身形似乎都和那天的女子有几分重叠。他感到新鲜。原来世间除了喝药和筹谋之外,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韩沫手中捏着金叶,顺着轿帘的缝隙一下抛了出去。

    摘叶飞花。

    对于会武功的他来说,这一项技艺毫不费力。

    可韩陌心跳的厉害,就像做了一件坏事。奇怪,他平日里对旁人心狠手辣,从未产生过如此紧张的“罪恶感”。聒噪的内心,就像大庭观众之下穿错了衣裳。

    韩陌:“……”

    几片金叶,立刻就插到了女孩的发髻上。原本朴素的妆面多了这三片金叶饰物,变得亮眼。就像冰霜的叶脉,绽放在少女头顶。

    “啧,好看。”

    “姑娘长得真俊啊。”

    街上的行人,开始偷偷的看她。几位阿婆笑眯眯的看着她、议论着,仿佛看到了当年怀春的自己。花开时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马车“吱嘎吱嘎”的行进。

    抓着缰绳赶车的少年,听到车厢内的一声嘱托。连忙手中使了劲儿,抽得马儿疼得嘶鸣。很快,大黑马就用力的奔跑了起来。

    他说:“白屿,快走。”

    一种奇妙的感觉。又像做了坏事,又像吃了蜜糖。韩陌不知道这种情感该如何用言语表达,就好似标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马车渐渐消失在橘红色的夜里。

    “呼,好冷。”花惊初走在马路上,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旁边的马车突然加速狂奔,让她一愣。没了车身的遮挡,冷风呼呼刮在脸上,立刻让她打了几个冷颤。

    啊啊啊!

    她有点后悔没坐轿子了。

    ——

    “吱吱。”

    “吱吱吱!”

    小松鼠用爪子勾住了锁链,努力尝试撬开笼子上的插口,正试图越狱。

    谁知门“吱嘎”一声就被推开,冷风呼呼灌入,两个黑黢黢的人影迈进来。“不好,是大魔王!”它立刻缩起小身子在笼子角落里装睡。

    “大魔王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花鼠鼠瑟瑟发抖·JPG

    花惊初今天实在是又累又乏。她一进屋,就从床边儿拿了白帕子,端着小木盆打算去洗澡。衣服也脱了,头发也卸了。

    只是拆发髻的时候,“当啷、当啷”两声,似乎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一愣神,本来想弯腰看看是啥。但觉得自己也没戴任何发饰啊,也许是错觉吧。偷懒,不想看。

    “蔓春,我去洗澡了。”

    一般来说,大家闺秀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沐浴。会有下人搬来一个巨大的木桶,然后大家不停的往里浇热汤,再撒上花瓣儿,用屏风隔断,只剩下小姐一个人在里面泡澡,享受这一份惬意的时光。等泡澡结束,再由几位下人将木桶里面的水一瓢一瓢的舀出去。

    蔓春也以为是这样,直接答:“那我这就吩咐后厨准备热水。”

    花惊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她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不仅费时费力不说,还让她有一种被当成小香猪洗涮的感觉。

    蔓春:“……”

    花惊初路过金笼子旁边,一眼就注意到了里面肉乎乎的小团子。松鼠蓬松的大尾巴盖在圆嘟嘟的脸颊旁,正睡得“呼噜呼噜”,似乎很香甜。

    “花鼠鼠?”

    忍不住用气音呼唤了它一声,但它没反应。

    花惊初露出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伸出手指在它的头上挠了挠:“花鼠鼠,你可真可爱。乖哦,明天买橡子给你吃。”

    小松鼠浑身紧绷。

    它吓得整只鼠都不好了!大魔王想干什么?不会是想用她尖锐的指甲,给鼠鼠开瓢吧?连忙将小身子缩得更紧一些。

    “嘿嘿嘿……”

    一脸痴#汉笑的花惊初不知道,自己被小松鼠当成了敌人提防。还在乐呵的觉得自家毛孩子初长成,觉得十分得意呢。

    她:“鼠鼠乖,等以后……我们就不住在笼子里了。到时候一起烤火一起吃花生,有主人罩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花惊初又用手揉了揉它的毛,然后起身端起盆、准备出去洗澡了:“蔓春,你也快去洗漱休息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蔓春原本已经瘫坐在桌边儿,正大口大口地喝凉茶,此时一听这话连忙站起来道:“小姐我不累,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好了,这里就咱们俩又没外人。”花惊初瞧见她站都站不稳,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端着木盆就迈出了房门:“蔓春,明天见!”

    一想到洗完澡,就可以美滋滋的睡上一觉。花惊初整个人都开心极了,蹦蹦哒哒的、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就出了门。

    ——

    蔓春在她出门的一瞬间,跌坐在桌子上。她实在是站不住,依靠在桌旁将鞋子脱下,后脚跟儿一摸,疼得到死一口凉气。

    今天穿的鞋子确实不合脚,磨掉了一块肉。

    而且血痂连着皮。她只能咬牙忍痛,将这块血痂连着皮肉一块揭下来,立刻就流了好多血。

    她经常在这些小事上折磨自己,直接开口说好了,说“小姐,我脚疼,咱们能不能在街边休息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就是害怕。

    她怕一只狗觉得自己累,一只狗会矫情。主人就会觉得这条狗差劲儿,觉得费事。

    蔓春正想着,突然一拍脑袋瓜:“对了!”

    她怎么把重要的事情忘了!猛地想起自己手中攥着的金子,连忙去查看。可此时,摊开左手、摊开右手,却发现两手空空?

    “怎么回事儿,我金子呢?!”

    蔓春整个人都慌了,顾不得自己没穿鞋,光脚站在地上,将身上的各个口袋翻了一遍全没有,又趴在地上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有点想哭。这一锭金子都够全家好几年的花费了,再加上……她已经到了年龄,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蔓春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挤不出眼泪。因为内心深处竟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原本是想紧紧攥在手中,怕丢了,没想到在路上走着走着还是给忘了。看来有些东西攥得越紧,就越容易没有啊。

    蔓春:“也好,这样我就不算背叛她了。”

    “吱吱!”小松鼠缩在笼子里躲了很久,心道这人怎么还不走啊。大魔王都走了,手下的跟班却还赖着。实在可恶。

    蔓春听到声音,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松鼠,突然露出一个坏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花鼠鼠你别装了,小姐又不在。”

    小松鼠还是紧紧的缩着。因为大魔王和他的手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只是想要诓骗鼠鼠……给她们卖萌,只是馋鼠鼠柔软的身子!

    蔓春已经打算回去休息了。

    可这时,外面有个小厮露出脑袋,对着她一脸为难道:“春姐姐,后门那有一个人来找表小姐。他说自己是书斋的人,说是取稿子的。”

    蔓春:“还说了什么?”

    小厮想了想道:“他还说,已经拖了很久了。若再不交稿,就误了明日上架的时间了,特意过来催一催。说,若是画稿已经备好了,就直接交给他。粗糙一点也无所谓,他们会负责润色涂改的。”

    蔓春听了,立刻明白过来。

    “你叫那人等一下。”

    小厮回:“好嘞,春姐姐辛苦。”

    蔓春重新穿上那双鞋子,但实在磨脚。想了想,把脚后跟踩了,跟拖鞋一样塔拉着走。虽然声音不好听,总归自己舒服了。

    她走到书桌前翻了翻。之前表小姐跟她说过什么来着——若是有人来拿稿子,就将哪个交出去来着?记不太清了。

    翻了翻,看到有一个用红绳绑着的卷成卷的卷轴。又看间一沓用镇尺压着的画稿。蔓春也搞不懂什么《鲛人世子》、什么是《水牢一夜》。

    正在犹豫,金笼子里那只小松鼠却在此时突然醒了过来,“吱”的发出了一声尖叫。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竟将笼子的门插打开,直接蹿了出来!

    蔓春大惊:“呀,你怎么跑出来了。”

    它:“吱吱!”

    小松鼠蹦到了桌子上,将画卷踩的稀烂。

    蔓春着急的不行,这时,那个小厮又折返了还在催:“春姐姐,快拿吧。那人说今晚要通宵印刷,求这边再快一点,怕误了进度。”

    “行吧!”蔓春一咬牙一跺脚,随便从桌上抓了一沓纸。也不管是《鲛人世子》、还是还是《水牢一夜》,总之先送过去交差再说。

    她将画稿捋顺了,着急道。

    “好了,那书斋的人在哪儿?快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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