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徐田和孙秋他们准备了好几个稻草人,这是用来迷惑的。

    因为已经探查过了——最近几日,风月城主韩厉大宴四方,会邀请众人(不论身份地位)在琼楼内奏乐歌舞、酣畅玩乐到子夜。每到这个时候,酒肉池林一片靡靡景象。侍卫们大多都去鬼混了,所以守卫最是松懈。

    “还有漏洞吗?”

    花惊初准备好了一切,并且约定以“礼花”为号。

    凌元城的夜晚喜欢用烟花庆贺,所以天上有烟花对于他们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所以她便利用了这点,来隐秘的通信。

    这是以前她和宋锦尘、楚玥一起做坏事时使用的信烟。一飞冲天,而且明黄色带火花闪电十分扎眼。

    花惊初手中也拿了一个。

    此时已经快到晚上亥时,她要去赴约了。

    “白姐姐,我来也!”

    闻人坊一片歌舞升平。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样腌臜的烟柳之地照样生意兴隆,阴暗和黑暗滋养了灯火,久久不息。

    花惊初今夜盛装打扮,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夜行衣(方便见最后一面后,她与旁人会合逃离凌元城)。

    外面则穿了漂亮的绿色风月衣袍。直筒筒的衣服,将她身材全部收敛。再戴上一个长檐帽子,此刻她看上去就像是个男孩。

    站在巷子里等待。

    她相信,白姐姐一定会来。

    ——

    “如约而至。”

    韩陌精心准备了一番。

    专门让白屿请了一个风月教习女子发饰服装的嬷嬷,来教他一些女红花钿和梳妆技巧等小细节。

    “太子殿下,要这样梳上去。”

    “嗯。”

    “不对,勾花钿笔尖要轻……像这样。”

    “嗯。”

    旁人不知他有个“白苏烟”的身份,所以送走教习嬷嬷之后,韩陌便坐在梳妆台前,第一次认真的打理自己的面容——男扮女装。

    他扮女装,学伪音假声纯属是因为一个巧合。

    “娘亲,种花好无聊!”

    小韩陌一边被花粉弄得打喷嚏,一边撇嘴。

    还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母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后园里拎着锄头刨地种花,而每每看到小韩陌在旁边玩风车、玩土爬树、抓鸟什么的,她都会停下来,双手拄着锄头微微叹气……

    “阿陌,鸟不能杀。”

    “阿陌,蚂蚁也很可怜呀。”

    “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不浅不淡。但是听在小小的男孩耳中,却充满了“否定”。

    他扔掉了掏鸟蛋的木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垂头丧气的嘟囔着:“为什么啊娘亲?是阿陌做错了什么吗?”

    这个时候,他的娘亲——白紫凝,就会用惆怅且复杂的目光看他。然后什么都不说的,摇摇头。

    可越这样,小韩陌越紧张。

    母亲对自己的疏远,他很小的时候便察觉到了。

    无论他和琴房先生学会了弹奏“高山流水”,这么难的曲目。还是番邦来的外国骑士学会了下黑白围棋,并且解了“玲珑棋局”。

    亦或者跟着剑术老师学习剑法,并且在此基础之上自创了一套,将轻功和剑术结合自创了一套,即便是在十多年后仍在九州大地上流传的修习功法。

    他才几岁啊,要多努力才行。

    世人只当他聪慧,是风月难得的天才,却无人知晓背后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心酸苦楚的时刻……

    “看,娘亲!”

    他把这些都像是宝贝一样,一件一件的展示给母亲看。

    “娘亲,阿陌会弹这个!”

    “看,娘亲!阿陌会使剑了!!”

    当白紫凝用锄头给花根刨松土并浇上粪水的时候,小韩陌拿起手中的木剑,轻轻运气,一个“飞天流星斩”便将她已经种好的花,齐刷刷斩断!花头掉在地上,花瓣散落在泥中,顿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荆棘杆子。

    “阿陌!”

    白紫凝叉腰生气!

    这是她花了很久,才种的这一园子的月季。正等着今年夏末初秋的时候,满亭芬芳。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给我一下给搞砸了!

    白紫凝大怒,上去就揪了他的耳朵,对着他的屁股“啪啪”打了两下。小韩陌哇哇大哭,哭声震天。这一日所有人都知道他调皮被打了,很丢人。

    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娘亲到底喜欢什么呀?

    他揉着屁股趴在床上哼唧,猛然间,想起了娘亲那天说的话——“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句话,于当时的韩陌来说就是表面的意思。男扮女装。

    但对于现在的韩陌来说,意义已经不同。

    长大后,知晓自己的母亲竟是——是西殇皇室“云峰”的嫡女,并且两国是隐秘联姻。所以娘亲才改了“云”姓并改为姓“白”,从云紫凝、更名白紫凝,嫁给了当时年少有为的风月城主韩厉。

    可能对于当时的娘亲而言,他的存在是一个意外。

    但这些都是猜测了。

    毕竟她死在了他七岁那年。

    一只小手拽走了搭在木架上尚未干透的衣裳。

    “呼……”

    小韩陌为了讨母亲欢心,所以去偷了宫女的衣服。

    “宫女姐姐的衣服好大哦,穿在身上拖地就像是麻袋一样,好好玩啊!”

    然后他还去找了薛神医、薛升平。

    “薛伯伯,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药能够让我变成女孩子吗。”

    小韩陌一脸稚气,但是又很认真的询问。

    “什么?”薛升平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臭小子,你又搞什么坏呢?若是被你母亲知道又得打你板子了。快回去,别耽误我炼药。”

    “薛叔叔,你快说嘛。”

    “臭小子别拽,别拽我胡子!”

    薛升平哪里知道什么男孩变女孩的药,但是他犹豫了一下。翻了翻书,发现了一个能够让人暂时变音、伪音的方子。

    于是,他按照药方将药丸研制出来。

    由于是第一次制作发挥不稳定,所以小韩陌郑重的接过药丸,并吞咽下去之后发出了鸭子的声音:“嘎嘎,薛柏柏嘎……”

    第一次失败了,马上进行第二次。

    这次做的比较粗糙,小韩陌又是郑重其事的将药丸吞下去,但却发出了非常苍老的语音。

    “这显然不是小女孩的声音!”他非常生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了。

    烦的薛升平没办法,只好又错了一个药丸。给他吃下去后,顺利发出了灵动如同银铃般的少女音。

    小韩陌一瞬间就呆住了,惊讶地捏住了自己的嗓子。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年龄好像不太符。”

    “再换一个吧。”

    “不不,就要这个!”

    小韩陌哈哈大笑,一边告别薛伯伯,一边蹦蹦跳跳穿着不合身拖地的女装,去找母亲了。也是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笑了。

    娘亲在花园看到他扎着两个女孩子的小啾啾,额头上用红墨水点了个圆圆的小红点儿,神情愣了一下。

    “娘亲!”

    他朝娘亲跑来,大喊:“娘亲,你快看。阿陌成女孩子了。”跑到她面前,提起裙摆转了个圈。还其他小女孩的样子,手中拿了个扇子掩面就露出一双笑的眯起来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雾蓝色的。

    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很美。

    母亲也有一双雾蓝色的眼睛,但显得深邃忧郁。

    “阿陌,你这是在干嘛?”

    唯一一次,母亲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亲开心大笑,笑得捂住肚子,直接笑弯了腰,一只手指着他。

    “哈哈哈!”

    然后两个人便笑得躺在花圃的泥地里,小猪打滚一样蘸了满身的泥。看着天空,两人手牵着手……

    那是韩陌童年最美好的一段记忆。但是不久之后,白紫凝就死了,死在了他七岁那年,并且死于他的亲父韩厉之手。

    回忆结束。

    “……”

    韩陌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张酷似母亲的面容,此时由于画了女妆所以更加像她了。

    他忍不住愣神:“娘亲……”

    这时,白屿从屋外走了进来:“少主!”

    白屿手中拎着几件女式七彩裙子,对着他激动道:“少主,你快看!这绿的、这红的、这黄的、还有这套白的,女式衣裳可真花花,赶紧挑一件。”

    这都是他去玲珑阁买的女衣,质量顶呱呱。而且都是最大码的XXL号。得意的展示,白屿就像一个衣服架子,像个稻草人,将所有的衣服撑在自己的身上。

    韩陌听到声音,回了神。

    想起了今夜亥时之约,便拿起梳子最后理了理发丝。

    镜中的他,头上用绿色的藤萝枝扎成了一个弯弯的荷花发髻。荷花发髻后面,垂着两根又长又粗的白飘带。

    他坐着的时候,飘带垂地。能够想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两根带子在身后随风摇曳、纠缠,该是怎么样的一种飘逸之美。

    他今日的妆容淡雅,因为是第一次做全面的女装,所以下足了功夫。将原本纤长浓密的睫毛,刷了一层□□的桐油,显得更加卷翘纤长。衬得他那双雾蓝色眸子就像是深邃矿井当中的紫水晶。

    他脸上轻轻涂了一层淡淡的藕粉。将白皙的肌肤衬得如同珍珠一般,白里透红,泛发着柔和的光晕感。

    涂了淡淡的红唇。

    “甚好。”

    满意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次他没有戴遮面纱。

    他要走到花惊初的面前告诉她,将一切告诉她——

    我就是白苏烟。

    白苏烟,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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