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沙溺!

    沙溺趁着他发火的前摇赶紧跑了。

    唉,无惨少爷啊,本来身体就这么差,脾气又不好,这样会死的更快的。

    沙溺再回小院,无惨坐在樱花树下,阳光穿过缝隙撒到小少年身上,小少年半眯着眼。

    他大概不是很喜欢太阳,有时候他的病不是很能晒太阳,沙溺却很喜欢晒太阳,尤其是冬天,暖和和的。

    轮椅扶手上放了几块点心,沙溺问:“你不是不爱吃吗?”

    “……”

    无惨,无惨不想理她,于是真的没理。

    他没说话,沙溺也没说话,去一旁熬药,半晌,无惨看向不远处小小的一团。

    蹲下来这么小一团,真的比他高吗。

    好像是真的。

    伤心又冷淡的吃了一块点心。

    “沙溺。”

    “怎么啦。”

    闻言,沙溺回头朝无惨笑。

    无惨表面和内心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他内心极其矛盾,一方面看她笑起来很美好很安心,一方面又很讨厌这种笑,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所有痛苦都被他一个人承受般。

    微微敛眸,无惨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沙溺就近坐在石墩上,“愿望?嗯,最大的愿望是寿终正寝算不算?”

    “哦?怎么说?”

    这也能算愿望吗?

    寿终正寝换句话说不就是死吗?

    “无惨少爷,你可不要小看这个愿望啊,有些时候……”

    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这个愿望的。

    想到无惨的身体,沙溺后面这句话没说出来。

    她莞尔一笑,“总之,就是这样啦,我想好好活下去就是了。”

    无惨冷笑一声,并不明显。

    真是让他头疼的愿望啊。

    他也想好好活下去。

    可他真的能活得长吗。

    思绪回神,沙溺已经在他身边了,不说他本来就没她高,就说他坐着轮椅,沙溺轻轻松松就双手一拍无惨的两边脸,“无惨,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无惨轻飘飘拍去她的手。

    “我会死。”

    我会很快就死。

    他从前很讨厌这样的字眼,他想活,他想活下去,为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可面对这样的沙溺,无惨有时候觉得她的酒窝可能真的有酒,会醉人。

    “不会的。”

    沙溺歪头,“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就算真的到了死那一天,她也希望,吃了这么多苦的小少爷可以走的安稳一些。

    “沙溺,夫人叫你过去有事。”

    气氛和对话都到此为止,沙溺哦了声,“你不要乱跑啊,东西都在这里,等我回来哦。”

    “知道了,麻烦。”

    产屋敷夫人在房间等到沙溺,沙溺眼尖的看出来她大概有什么事想说。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摸了摸肚子,“有件事,沙溺,你帮我看看,该不该告诉无惨那个孩子。”

    沙溺一瞬间就懂了。

    产屋敷夫人怀孕了。

    该说不说,她平时表现的太成熟了,导致她竟然来问一个八岁的孩子。

    “什么事呀,夫人。”

    沙溺假装不懂。

    产屋敷夫人摸了摸沙溺的头,“我们沙溺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是这件事吗?”

    “不是的,是……”

    产屋敷夫人唉了一声。

    无惨的病大概是从她怀的时候就有,那时候大夫说,这个孩子身体有问题,最好别要,他们都没有听,还是将无惨生了出来,结果这十来年,无惨来这世间,就是来受罪的。

    养成了这种性子,他们也舍不得打骂。

    在这之前,他们倒想过不再要孩子了,只是这次意外怀上,他们去看了大夫,这个孩子很健康,他们便舍不得流掉。

    当初说孩子不健康他们都舍不得,何况是现在。

    但是,无惨的性格他们多少明白,若被他知道,他们实在想象不到……也更加愧疚。

    “无惨少爷迟早会知道的。”

    沙溺咬了下嘴唇说道。

    不知道该不该心疼一下无惨了。

    “我也知道,只是想……”

    “越到后面,也许无惨少爷会越伤心。”

    “可……”

    “可是什么。”

    产屋敷夫人话都没说完,无惨便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他冷着一张脸,连沙溺都有些心悸,产屋敷夫人被无惨这双眼里透露的恨意吓到,背后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可是什么?母亲?”

    产屋敷夫人瞳孔缩了缩,说不出话。

    无惨目光转到给他使眼色的沙溺身上。

    无惨:“……”

    什么表情,好丑。

    心里的暴虐和疯狂压下去一点,无惨表情算不上好,“沙溺,跟我走。”

    “哦,好的,无惨少爷。”

    沙溺走过去推着轮椅转方向,产屋敷夫人摸了把冷汗,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无惨果然不接受。

    这孩子……

    沙溺推着轮椅往前走,没说话。

    “不说点什么?”

    啊,不该开口安慰他一下嘛?

    “说什么呀。”沙溺笑笑,“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无惨少爷,我让你别难过别生气你可以做到吗?”

    这种心情,沙溺也不怎么理解,但她能够明白,“无惨少爷,你相信我吗?”

    “什么?”

    关你什么事。

    “沙溺会陪着你呀。”

    直到你死亡,我都会陪着你的。

    无惨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无惨这次的表现吓坏了产屋敷夫人,原本他们买下另一块地,更大的地,准备换个宅子的,现在要提上日程了。

    她担心,以无惨的性格会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她前来询问无惨要不要跟她搬家的时候,忐忑不安。

    “母亲这么说,如果我愿意呢?”

    “那,那更好啊。”

    她不自在的笑了一声。

    无惨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起。

    ——他被放弃了。

    他们有新的孩子,为了新的孩子要放弃他了。

    真可笑啊,凭什么,生他来受罪现在又放弃他了。

    他刚准备开口嘲讽几句,余光看到院子里的沙溺在扑蝴蝶没扑到,反而被网罩住了脸。

    无惨:“……”

    他吐出一口气,冷淡的说:“我知道了,我就住在这边。”

    产屋敷夫人松了口气,她对无惨不可能没有爱,只是时间这么长,他性格这般,一点点消耗着她的爱和愧疚。

    她依旧爱着这个孩子,心疼这个孩子,可肚子里的孩子,她真的会害怕出事。

    未曾降临于这个世上的孩子是无辜的。

    产屋敷夫人叮嘱沙溺照顾好无惨便离开了。

    沙溺收回杆子走过去,“无惨,给你。”

    那只蝴蝶展翅飞翔,从他脸上划过,他看到小姑娘笑出声。

    “真疼啊,沙溺。”

    沙溺立马敛去笑,半蹲下去和无惨平视,“哪里疼呀?”

    “哪里都疼。”

    “会好起来的。”沙溺握住无惨冰冷的手,他的手一直好凉,小姑娘温热的气息传过来,无惨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

    “沙溺啊,我只有你了。”

    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

    一旦你有这个心思,我不介意用点别的方式留你下来。

    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要走那就走吧。

    沙溺,你绝对,绝对不可以。

    瞳孔中多了一抹血红,无惨的表情若是别人看到一定会害怕。

    她没有。

    沙溺不好意思又真心实意的说:“怎么会呢无惨,你还有很多钱啊。”

    无惨:“……”有被噎到。

    啊啊啊,他会提前死吧,一定会被气死啊!

    “行了,去拿药吧。”

    他无奈的抿唇说道。

    药很苦。

    沙溺,以后我只有你了。

    产屋敷夫人生下来一个男孩,在出生后,新宅子也做好了,原产屋敷家只留几个仆人以及沙溺跟无惨。

    留的人不多,这是无惨的意思。

    家主时不时过来看无惨,夫人做完月子也常常过来,说是新宅子,其实就在对面,近的很。

    时间如流水一样悄然无声过去,一晃又三年过去,正值夏天,沙溺看着水池发呆,水池里种了些荷花,现在开的正好。

    这个水池是前段时间喊人来搞的。

    沙溺不喜欢火,但很喜欢玩水,又害怕水,无惨见状让人来修的,

    经过小少爷三年来的不懈努力,终于跟沙溺一样高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见沙溺发呆,无惨叫她,“发什么呆,不喜欢?”

    “没有,天气很热,我在想我要不要下去游泳。”

    “……你会?”

    “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会。”

    她又有点害怕。

    最终沙溺抵不住诱惑跳了下去。

    水花溅到无惨身上,无惨嘴角微抽,瞥了一眼不再关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跳下去的沙溺一直没动静,无惨有点急了。

    “沙溺,溺。”

    “产屋敷沙溺。”

    动工的时候因为沙溺说要种点花,所以池子挖的挺深,无惨喊了几声没人应,起身到池子边看去。

    没有动静,怎么回事?

    急了的无惨心一横跳下去,他哪会游泳,瞬间沉了下去。

    沉下去他才在水底看到正在和鱼儿玩耍的沙溺。

    无惨:“……”

    !!!

    让他死!

    沙溺听到噗通一声,看向声音来源,少年死死盯着她,沉没。

    她赶紧游过去,捞起无惨,无惨已经闭上眼睛,沙溺吓出一身冷汗将他带上去。

    “无惨,无惨少爷。”

    呜呜呜,醒醒,怎么死了啊!

    无惨虚虚的睁开眼,又晕了过去。

    沙溺将无惨扛起来跑回去放在床上,又立马喊来医生。

    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少爷病倒了。

    沙溺自责的不行。

    哪怕是夏天,池子里水不凉,也够让无惨喝一壶。

    他这一晕直到晚上都没醒过来,高热不退,浑身打哆嗦,沙溺一边自责一边在旁边给医生帮忙。

    几个仆人也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听指挥。

    “无惨,无惨,对不起,快点好起来吧。”拜托了。

    她要是没下去就好了。

    这样就能看住无惨了。

    沙溺以为无惨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自责自己跑下去玩没有看住无惨,她不知道无惨喊过她,也不知道无惨是为了她跳下去,她知道会更自责,现在就已经很自责了。

    恰好这时,产屋敷家主和夫人过来看无惨。

    沙溺自觉承认错误,没有解释什么,将什么都揽下了,产屋敷家主顿时勃然大怒。

    她大概明白,她不能反驳,她本就自责。

    沙溺被他们罚去外面跪下,沙溺咬了咬唇,“等少爷病情稳定了我再去。”

    下半夜的时候,医生才说他稳定了,沙溺乖乖的走到外面来了个标准的土下座,产屋敷夫人叹口气想说什么,看到无惨这样闭上嘴。

    比起沙溺,她自然是更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终归不太忍心,悄悄让人给沙溺送去柔软的垫子。

    清晨无惨才转醒。

    “沙溺。”

    “无惨。”

    不是沙溺的声音。

    无惨猛的睁开眼,眼前是一脸担忧的母亲,屋子里还有父亲。

    “沙溺呢?”

    “害得你这样,让她受罚去了。”

    无惨一瞬便爬起来,冷着声说:“走,不要让我重复。”

    他衣服都没穿,抬步要往外面走,道:“我说过很多次,沙溺是我的人,你们不准指使她做任何事。”

    没等他们说什么,无惨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沙溺正担心的睡不着,有垫子加上她偷懒,几乎是坐着的,一点都不累,但还是很担心。

    看到无惨出来她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主要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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