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日近西落,冬风微寒。一迅马驰于大道之上,马蹄声阵地有声,如小雷轰地,其间两面临山,偶有颠簸。

    远方有一由桩木作为障碍筑墙之地,面积宽广,围墙在夕阳昏黄下一时只看得清远处那路径拐角。

    齐江米抬头探了探,夕晖斜照,昏黄照映在茫茫天地间,她瞧见远方那大片围起的营地,手兴奋地抬起指了指,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她开心道:

    “义父,要到了!”

    魏珵听见她的话,紧紧执着缰绳的手随之一挥,骏马立刻蹄声加俱,疾弛的风如飞鹰般迅猛。他的目光随着齐江米手指方向望向那片营地,面上看不出情绪。

    二人在三日前拜义后便仅休歇一日,之后便买下一马连夜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如今齐江米与魏珵同乘一马,她坐在魏珵身后,手虚虚抱着魏珵的腰身,她头不敢碰触魏珵的脊背,只能微微斜着看向远处风景。

    马疾驰而过,她一头乌发被劲风吹得荡漾,落日晖黄在发间层叠晕染,似要荡起波纹般。她歪着头望向前方,前面魏珵绑起的长发偶尔抚过她的颈边,耳边只剩“嗖嗖”的风和马蹄踏地的声。

    “吁!”

    魏珵缰绳一拽,马随即停下。

    *

    天边的云霞渐渐淡去,残阳脉脉,水洗般昏黄晕染的天的尽头露出缕缕月光,云彩朵朵成团。邹观已结束了对兵卒们的操练,他身上满汗淋漓,随即将身上的胄甲脱下,接过身边顾玼递来的布巾擦饰着脸上的汗水。

    只见远处急急跑来一士兵,他气喘吁吁,一看便是有要事上报。邹观挑挑眉,那士兵奔至他身侧耳旁,小声说道:“将军,主公回来了……”

    邹观话未听完,立即问道:“主公现在在哪处?”

    士兵抬头瞧邹观一眼,便没有把未说的话补完,快速回应道:“主帐!”

    邹观听此点了点头,他目光看向他身侧的副将顾玼,抬脚欲走,道:“走,你我二人一同前去拜见主公。”

    顾玼点了点头,见邹观已走在前面,忙跟了上去。

    二人大步流星,训兵场离主帐并不远,不一会便见那稍远处的驻扎的红帐,只见那红帐外站着一人——二人一眼便认出那人是谁。

    邹观步履匆匆地走过去,顾玼跟于身后。二人快步走至他面前。只见眼前之人直直站立于帐前,他回身注视着他们,好似早早便看见他二人。

    邹观只看魏珵一眼便低下头抱拳行屈膝礼。

    “主公!”

    顾玼站于他身后,却在魏珵身后好似看见了抹身影,他复看一眼,却蓦地听见身前邹观的声音,他立即低头抱拳,屈膝道:“主公。”

    二人礼毕之后便站起身。他们抬头看向身前男人,只见魏珵一席布衣在身,墨发束起,他目光威严地看向他们二人,一切一如往常,只是——

    他身后掩着的小孩是谁??

    军营之中许久未见过孩童了,主公为何带着这人进兵营重地?邹观心生困惑,脸却一如既往地板着,他的视线从魏珵身后那女孩转移至魏珵身上,声音中不禁带上几分犹疑:

    “主公,这孩子是……?”

    女孩闻声,本只是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随即便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她一身布衣粉裙,身段瘦小可怜,一双如雾夜般漆黑的眼眸正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们,好不可爱。

    齐江米仔细打量着眼前二人,来者一人身着粗衣,乌发干脆利落地束起,身材高大壮硕,让人一眼便能瞧出其是习武之人。

    他面如重枣,浓眉高鼻,目若朗星,一对剑眉临于面上显得更加威风凛凛,但浑身气质却不逼人,看起来像是忠良板正之人。

    而立于他身后的人则瞧着较年轻,一席武衣,发冠微散,他面目俊朗却有着凶相,目光如刃割喉般正打量着她。

    齐江米被他的眼神吓到,抿着唇,脖颈缩了缩却没退后。

    她立即往外再踏一步,站于魏珵身侧,小声道:

    “小女子欢,姓李,受魏都护之恩遇来此……”

    她侧首抬头看魏珵一眼。

    魏珵没看她,他目光看向邹观、顾玼二人,听她这么说便面色淡淡地顺着道:“是我的女儿。”

    邹观、顾玼、齐江米:?!

    女、女儿??

    邹观立刻将目光掷向魏珵身旁的女孩,面不改色地细细打量起来。但顾玼却没有这般淡定,他瞳孔顿时收缩,眉头高挑,目中的狠气竟也散去,他看了一下齐江米,又转头看向魏珵,声音高昂:

    “主公膝下有女这事怎来的没一点动静?!”

    齐江米被这声吓了一跳,她的脸上顿时染上绯红,她猛地转头看向魏珵,却见对方没说什么。

    邹观观察到主公之女一副受惊的样子,他冲顾玼皱了皱眉头道:“你莫要对主公和女公子无礼。”

    顾玼这才安静下来,但他的目光始终在齐江米和魏珵身上交替,面上是毫无掩饰的惊讶疑惑。

    魏珵已年有二七,按理来说他这般大的男人有个女儿确实不足为奇,只是——顾玼自十五岁起便随征兵号令上了战场,在魏珵麾下少说也呆了六年,却也未曾见过魏珵有哪怕一房妻妾通房,更别论这三年战乱以来魏珵更是醉心于充扩领土,恐怕是饮酒纵乐都少得可怜。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看将军那模样,他也不知呀!

    齐江米被他直白的目光弄得不太自在,她抿了抿唇,手指紧张地摩挲着,目光不知该投向哪里。

    但魏珵说她是他女儿,她也不能说什么错。

    她嘴张了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却听头上传来一声压抑的笑声,似从喉中抵出那般,她抬头向出声者望去——是魏珵。

    魏珵扭头垂眼看向身侧的齐江米,眼中笑意未消,目光就正正好地与齐江米看着他的眼睛相撞了。

    他道:“莫要吃惊,子欢乃我泉州所收义女,你方才那面露凶狠恐怕是吓到她了。”

    齐江米的头又低了低,耳尖漫上一抹红。她视线避开了魏珵的注视。

    听了魏珵的话,顾玼立刻看向齐江米,他目光直白,让齐江米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才好。

    只见他报拳谢罪,语气耿直道:“女公子休怪,我生来便面相可怕,非是对女公子有它意。”

    齐江米连忙惶恐摆手,衣袖摇摆,她手心沁出些汗,定了定声道:“我并非觉得你面相可怕……”

    可她的声音越说越没了声,显得十分没有可信力。

    魏珵见她紧张,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齐江米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她抿了抿唇,指尖的摩挲缓了缓。

    邹观斜眼看顾玼一眼,道:“你到不用这样说自己——可叫女公子怎么回你?”

    齐江米小声嘟囔:“没有……”

    顾玼起身,听见邹观这么说,他嘴角扯了扯,目光不定,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道:

    “……女公子有所不知,我在兵场上呆了好些年,便是以一副面如罗刹而出名的,就算是离了兵场,也免不得吓到人……”

    他话语未停,声音却欲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头无声地看了眼身边的邹观。

    邹观像是会了意,他连忙向齐江米低下头,他发冠端正,举止有条,齐江米看向他时他便已抱拳行礼,他言道:

    “在下邹观,乃主公麾下主将,见过女公子。”

    邹观声音朗朗,一副正派之音,他剑眉之下的那双眼正正地看着地面,目不转晴,头正不倚,好似在齐江米出声之前他的身形就不会有一丝偏移和动弹。

    齐江米本要出声,却只张了张嘴就被打断——

    “在下顾玼,乃主公麾下副将之一,见过女公子。”

    顾玼站在邹观身后,他也低首抱拳行礼道。他发冠本就不正,又一垂头,发梢便垂在了肩上。

    他二人身形与魏珵一般高大,却对她弯腰拱手,瘦小的齐江米在他二人面前有些无措。她一时怔愣,便感到肩上温热的手拍了拍她,她随即转头抬首看向身边的魏珵,目光与他撞上——

    魏珵目光一如往常淡淡,此时却叫她感觉到一股出奇的柔和——只见他倚头看向她,嘴角似乎有淡笑,却不清晰。

    魏珵身上黑衣衬得他凌厉却不逼人,他身形挺挺,此刻却低头看着她,他眉眼放松,瞳深如夜,眸中或许真含着墨水,使她一眼看中眼中便浸染了模糊的身影。

    魏珵抬起手,此时邹观、顾玼二人未得齐江米同意便还未起来,只见魏珵手向着他们二人,却依旧目光淡淡地注视着齐江米,眼如深潭,声无波纹:

    “子欢?”

    齐江米立即会意,她马上低下头弯腰抱拳,以同礼相待之——

    “我名李子欢,泉州中人,因机缘与魏都护结义,子欢见过邹将军,见过顾副将。”

    她身姿稳稳,声音清脆,没有了刚才的惶恐,也没有了孩子的羞涩。

    并非她不惧不羞——只是魏珵已经明示,他不会想要看到她的懦弱无用,她便不能在此刻表现出懦弱无用。

    只听身边人道:

    “罢了,你们莫要多礼了。”

    魏珵声音顿了顿:

    “伯珏,子欢乃我义女,彼时战事频频,我不放心于她,今后她将常住于军营之中,就让你为她单独安排一营帐吧。”

    邹观立马回复:“是,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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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女公子:早时指诸侯女儿,后来用来尊称他人的女儿。

    伯珏(jue第二声)是邹观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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