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布局是三间卧室,一厨一卫一厅,许应冬的房间在客厅左侧。苏榶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拽着他的衣服,跟着走。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许应冬开门进去,她松开手,兀自站在门边等他出来,小声催道:“你快点。”

    话刚出口,身前有道黑影折回来,她突然感觉手心一重,还没顾得上看是什么,低沉的嗓音赫然出现在头顶,“害怕就拿着。”

    许应冬把手机拿给她,转身回房间找台灯,苏榶垂眼看着手机的光亮,愣了几秒,慢慢举起来,照进房间里。

    许应冬的房间非常整洁,陈设也十分简单,就是床,书桌,书柜,外加一个衣橱,而配色不是灰就是白。

    跟她来时看到的楼上那间布置差不多。

    台灯在床头柜放着,有段时间没用,许应冬试着开了一下,发现还亮着,就直接拿着转身出了房间。

    相比手机电筒的光亮,台灯的照明范围广得多,照亮房间不成问题。他把台灯递给门口等他的苏榶,抬了抬下巴:“你拿上去用吧。”

    苏榶握着手机,没接,“你呢?”

    “我不用。”

    许应冬倒是不怕黑,停电对他唯一的影响无非晚上睡觉的时候热,却没法开空调。

    苏榶还是没接,想了想,突然问:“你要睡觉了?”

    许应冬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随口回:“还没那么早,我等电来了再说。”

    这种天气没有电,度日如年。

    但刚说完,苏榶终于接过他手里的台灯,语气明显高兴不少:“那你陪我聊会天。”

    许应冬:“嗯?”

    许应冬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已经不重要了。

    苏榶就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手臂一抬,搭上他肌肉紧实的小臂,直接拉着人往客厅去。

    然后把台灯往茶几上一搁,再回头将男人按坐在沙发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许应冬回神,苏榶已经好整以暇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台灯的光冲着天花板,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块地方,窗外偶尔有风吹进来,两人的影子在那一片光束下轻轻摇曳,慢慢交织。

    苏榶贴着他坐的。

    似察觉到什么,许应冬愣了愣,身体近乎本能地往旁边倾斜。

    然而他一动,苏榶本就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猛一下收紧,拽住他,语气警惕:“你去哪?”

    许应冬瞥了眼被她紧紧拽住的胳膊,顿觉失笑:“我能去哪儿?”

    苏榶顺着他视线,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默默把手收回去。许应冬顺势往旁边坐过去一点,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不是要聊天么?想聊什么?”他问。

    苏榶也不知道到底聊什么,刚刚不过随口找个说法让他陪她一会。要真说聊什么,换做白天她肯定能天马行空聊到人瞌睡。

    但这种情况下还真找不到话题能聊,要说直接睡觉的话更是不可能的。

    台灯跟房间的照明灯还是不能比,她睡觉习惯彻夜开灯,黑暗的环境只会让她的情绪更加焦躁不安。

    而且即便今天没有停电,她也不会睡觉,轻躁狂时期,精力是用不完的,就算不睡觉对她来说影响也不大。

    于她而言,晚上是灵感最丰沛的时候,她之前在轻躁狂发作期间,可以一个晚上不休不眠,只做一件事——画画。

    就那一个晚上的产量,毫不夸张地说,可以是郁期半个月的好几倍,并且每一副成品都让人满意。

    以至于在上学的时候,她只需要一个晚上来完成因为郁期请假而堆积的所有作业,高质且高速。

    所以她很享受这个时期,这是平静期都不能达到的高产度,但事与愿违的是,总有人在这种时候让她吃药……

    思绪又不知不觉飞跃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直到听见身旁有人清了清嗓,开口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才被拉回来,茫然地看向他,“你刚刚在跟我说话吗?”

    许应冬哭笑不得:“这屋子就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我在跟谁说话?”

    顺口的玩笑话,苏榶当了真,四周看了看,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而后径直朝他挪过来。

    也不说害怕,就那么静静地挨着他。

    就跟之前那次因为怕黑去酒馆等他一样,从来不会主动吐露胆怯,心里再慌,面上平静如斯。

    手臂那道冰凉的肤感传来,许应冬身体僵了僵,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体温太高,还是身边这位体温太低。

    夜深人静,再加上昏暗的环境,耳边的一举一动都异常清晰起来,外面院子里的虫鸣一阵一阵的,树叶沙沙,呼吸声也不知不觉放大。

    苏榶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他的手臂,一动不动静坐在那。

    许应冬感觉到她的手在冒冷汗。

    屋檐空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苏榶听见男人喑哑的声音冷不丁落入耳里:“怕那些不存在的东西,你不如怕我。”

    他不是圣人,跟所有男人一样,肤浅且俗,有着最世俗的欲望和本能。不管苏榶出于何种原因,但任凭这么几次三番若有似无的撩拨,他做不到坐怀不乱。

    可在道德底线的约束下,他同样做不出逾矩的举动。

    唯一能做的只是在看到那双清亮又茫然的眼睛后,无奈叹息一声,把手臂从她冰凉的怀里抽出来,然后起身,坐去了最远的位置。

    身边位置一空,苏榶回神,捏了捏手指的余温,忽然勾唇:“玩游戏吗?”

    许应冬翻着社区群的未读消息,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已经没有什么惊讶的了,抬眼回了一句:“什么游戏?”

    “石头剪刀布,输了回答问题。”

    十一点半了,按群里通知的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应该就能来电,反正是打发时间,许应冬收了手机,“来。”

    苏榶弯唇笑了下,起身就要坐过去离他近一点,被男人出声止住:“你就坐那。”

    苏榶笑容不改:“坐这么远怎么玩?我近视看不清你出的手。”

    其实她视力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不等他做出回应,直接坐了过去。

    许应冬不知情,沉默片刻,伸手从身后拽出一个抱枕,横在两人中间。

    隔出安全距离,游戏才正式开始。

    石头剪刀布的输赢比较随机,但开局赢的是苏榶。

    许应冬曲腿靠向沙发,愿赌服输:“问吧。”

    苏榶几乎不假思索地吐出问题:“有女朋友吗?”

    “没有。”许应冬答得干净利落。

    第二局依旧是苏榶,她问:“上一任是什么时候?”

    许应冬嗤笑了声:“大学。”

    继前两局之后,第三局终于轮到许应冬,他倒不好奇别的,就是对苏榶今天那幅画挺感兴趣的,如果他没记错那幅画有只狼,但盯着作画人方向的眼神却很温顺。

    于是问:“你说今天那幅画是画的你家,所以你养狼?”

    苏榶捏住抱枕的动作顿住,眼神暗了暗:“那是狗。”

    许应冬挑了挑眉:“狼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苏榶敛了情绪,没给让这个话题深入的机会,因为下一局还是她。

    “今年多大?”

    “26.”

    最无趣的石头剪刀布,来来回回地你问我答,苏榶第一次觉得这个游戏有点用处,至少打发了时间,还知道了点有趣的事。

    游戏持续了几轮,台灯的灯光由亮变暗。

    不知是运气加成还是怎么,今晚苏榶是最大的获利者,台灯光亮不足以照明的同时,来电了。

    而游戏刚好最后一局。

    许应冬揉了揉后颈,“问吧,最后一个问题。”

    苏榶也是一点不客气:“喜欢我吗?”

    “嗯?”这一次给许应冬整不会了。

    前面一些有的没的感情问题他能理解,初识没多久的异性之间,好奇的也就这些东西。但最后这一问,他是没想到的。

    苏榶倒是一脸坦然,一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许应冬张了张嘴,头一回觉得嘴长身上就是个装饰,得亏这个问题苏榶没要他必须回答。

    刚要松口气,又见她眨了眨眼,说:“反正我挺喜欢你的。”

    “……”许应冬彻底懵了。

    但苏榶就好像只是告知他一下,话撂下,走了。

    许应冬半晌回过神,听见楼上传来闼闼的脚步声,恍一瞬间像是听见了他莫名其妙的心跳。

    电来以后,外面的万家灯火明明灭灭,二楼主卧对面的房间彻夜明灯。

    那是苏榶兴致盎然画了一个通宵。

    而对应的楼下房间,有个人辗转难眠。

    窗外月光倾洒,许应冬手臂枕在脑后,身体平躺望着天花板。

    说起来他已经过了毛头小子因为一句喜欢就失眠半夜的年纪,但今天这情况着实有点出乎预料。

    他的学生时代虽然不算轻松,但也谈不上沉重,该学习的时候学了,该玩的时候也玩了,同样该谈恋爱的时候也谈过,至于青春期萌动什么的也都有过。

    而且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苏榶仅凭漂亮就足以让人为她心动,但问题是这份心动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更何况今天那个电话里的男人,听着可不像普通关系。

    有些东西不能细想,他翻了个身,起床开了电脑,将就着精神劲,把一些剩余的工作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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